兩個神魂精魄在意識海中撕扯纏鬥,不死不休。 李老道雖是築基仙人,畢竟年老體衰,大限已至,故而神魂羸弱不堪,被壓在下風痛苦的慘叫。 楊易還未修煉,卻因為體質的原因,神魂得以進入意識海中,氣壯魂凝,比李老道強了一籌。 經過初始的驚愕之後,如今占據上風,毫不留情,一口一口的發泄著心裡的憤恨。 眼看著自己即將消散,李老道忍著痛楚求饒道:“易兒,我是你師傅啊,你就忍心置我於死地嗎?” 楊易不為所動,手下更是用力,點點的光暈從李老道的神魂上飄散。 “隻要你肯放了我,我立下誓言,奉您為主,將我的畢生所學都傳給你,教你修仙練氣,長生不死。” 李老道的神魂萎靡,苦苦的哀求道。 楊易一愣,繼而好笑的道:“就算你肯立下誓言,我也不敢留你,誰知道你會不會留下什麼後手。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這不是你教我的嗎? 所以說,你還是死的好。” “不會的,不會的,立下神魂誓言之後,誰都違背不得。”李老道諂媚的笑道。 楊易看著他的表情有點作嘔,高高在上的形象早已經崩塌。 “修仙修到你這個地步,還有什麼意思呢。”楊易搖著頭。 李老道還道事情有了緩和,臉上又哭又笑:“百年道行,一朝盡喪。萬般謀劃,盡皆做空。 大起大落之間,還要什麼臉麵呢?” “你倒是看的開。”楊易的臉色一凝:“我卻容你不得,若非你棋差一招,現在的你就是我了。” 雙手死死的錮住他的神魂,因為不得煉化之法,隻是本能的用嘴撕咬,磨滅其中的意誌和靈性。 “啊,通殺我也。”李老道的麵部扭曲:“你竟然如此的狠心,我若是死了,你那靈根在四象之力的沖擊之下,將會變成廢靈根,再也無法修行。 百年之後亦是一抔黃土。” 楊易不為所動,淡淡的道:“我百年後會死,你現在就會死去。” “現在不殺你,我即刻就會被你殺死,孰重孰輕我還是分的清的。” 李老道嗚咽著,神魂不停的抖動,其中的靈性逐漸的消失,最後化成了一團純粹的精粹。 在楊易無意識的牽引之下,融進了他的神魂之內。 鼎內空間,四象之力在上空盤旋,映照著其內光亮一片。 少年的身體僵硬在水中,不知道過了多久才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楊易的身體一個踉蹌,跌落在水中,被嗆了好幾口水後才掙紮的站起了身子。 長長的舒出了一口氣之後,臉上有了些後怕。 若非天意在己不在彼,隻怕自己將會死的不明不白的。 卻在這時,那借助四脈之力幻化而出的四象有了動作,沖著還站立不穩的人就沖了過來。 楊易暗叫一聲:“苦也。” 身體卻避無可避,被撞了個正著,力道之大,連帶著整個人都狠狠的撞在了鼎壁之上,又跌進了水裡。 這四象之力本就是李老道借助符籙之力,強行抽離四脈而凝成的,在他奪舍成功之後,用來重朔靈根的。 如今李老道已死,四象沒有自我的意識,依舊按著之前布置的陣法行事。 可奈何楊易不懂得重朔靈根的法門,無法調動其中蘊含的力量,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們進入自己的體內。 冥冥之中覺察到自己的某處被遮掩上了一層塵埃。 在意識海中用神魂與李老道鬥生死,本就十分的疲累,如今又遭受重創,整個人直接就昏迷了過去。 外界因為李老道抽離四脈,導致山嶺崩塌,河水移位,早就發生了巨變。 而大鼎卻隨著巖漿的噴發,落到了河邊。 此時的河水早已經乾枯,裡麵流淌著滾燙的巖漿。 大鼎被推到了岸邊,緩緩地變小,直至消失不見。 楊易赤裸著身子趴伏在堤岸之上。 “小易快醒醒。” 耳邊傳來急切的呼喊之聲,緊接著就是身體被劇烈的搖晃。 楊易的雙眼迷蒙,抬起頭,發現眼前的人有點熟悉:“姨娘,你怎麼在這裡啊?” “天見可憐的,你這孩子還活著,你怎麼光著身子在這裡啊。” 李姨娘哽咽著道,她本就是半蹲的身子,楊易很輕易的就看到了她那紅腫的眼睛。 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周圍圍著自己的眾人,又伸手摸到了自己身體上披著的衣服,不怎麼合身,明顯不是自己的。 意識逐漸的清醒過來,想起了之前發生的事情。 跳起身來,將衣服緊緊的係在腰間,擋住了要害部位。 朝著四周看去,竟不再是之前的山清水秀,而是斷山殘壁,樹木枯折,遠方被山洪掩埋。 目光觸及之地,一派末日的景象。 遠遠的眺望家的方向,楊易的心中不禁咯噔一下,哪還有什麼山村屋舍,有的隻是山洪肆虐過後的狼藉。 “怎麼,怎麼會這樣。”楊易的眼中流露著害怕的情緒,聲音顫抖。 李姨娘抹著眼淚道:“昨天晚上不知道為何大地突然抖動起來,接著就是驚天的巨響。 等到早上我們才敢出門,發現發山洪了,坳上村被埋了。 附近幾個村裡的人都趕來相救,到了之後才知道救不得了。 上麵被山石所蓋,下麵有地火燃燒。 大家都說坳上村被神罰了。” 說完就大哭起來,她本是坳上村嫁出去的閨女,父母兄弟都在坳上村,如今一個不得活。 聽她大哭,圍著的人都是神帶戚戚然,有一些也忍不住哭了出來。 附近幾個村都是互相嫁娶,連親帶故的,那上麵埋著的就有他們的親人。 楊易的臉色如常,隻是身體忍不住的顫抖,喉嚨動了動,一口鮮血嘔出,噴灑在地麵上。 眼睛血紅,嘴裡含糊不清的嘟囔道:“李老道,你是真的該死啊。” 周圍的人被他嘔血駭的止住了聲音,鴉雀無聲。 李姨娘離得近,下意識的就要用手去擦他的嘴,安慰道:“小易,你切莫太傷心了,以後姨娘家就是你的家。” 楊易止住了她的動作,轉身向著村裡踉踉蹌蹌地跑去。 有幾人不忍心,伸手去阻攔,卻紛紛的被撞倒在地。 李姨娘驚吼道:“臭蛋,快跟著你易哥,別讓他做傻事。” 臭蛋此時也顧不得抹眼淚了,招呼著幾個小夥伴小跑著就跟了過去。 一群人也呼啦啦的又折返回去。 楊易赤著腳,不顧地麵的高溫,踩著滾燙的石板路很快的就跑到了村首處。 麵前所有的一切都被掩埋,隻能看到山石水流泥土,上麵還冒著白煙。 幾無人能活。 一起玩耍的狗蛋,少年春心萌動的少女,還有親近的左鄰右舍。 楊易的臉上涕淚橫流,張了張嘴卻好像黏在了一起,喊不出來。 淚眼模糊,好像看到了爹娘在沖自己揮手。 雙腳不聽使喚的朝裡麵走去,冷不防被幾人從後邊抱住,拖延了步伐。 臭蛋漲紅了臉,大聲的呼救:“娘,我們快抱不住易哥了。” 幾個急匆匆趕來的壯漢死命拖拽才將他拖倒在地。 李姨娘伸手就在被壓倒在地的人的臉上扇了一下,哭著道:“小易,你這是要做什麼,你要是死了,讓你爹娘怎麼安息呢。” 許是被這一巴掌給打醒了,楊易停止了掙紮,幾人試探性地鬆開了手。 看著還處在混沌中的楊易,李姨娘忍不住抱著他失聲痛哭起來。 淚水浸在他的臉上,楊易看了看四周,滿眼的悲戚。 忽然咧嘴笑了起來,隻是喉嚨中好似被什麼堵住一般,發不出聲音。 李姨娘鬆開了手,驚疑不定的看著他,哆嗦著嘴唇:“瘋了,瘋了。” 楊易起身,轉身就踉蹌著向外走去,嗚咽的聲音轉為哈哈的大笑聲。 臭蛋看著無人敢阻攔的人,忍不住說道:“娘,易哥要走了。” 李姨娘淚眼婆娑,抹了一把眼淚:“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去吧。 他要是看不破,就算把他攔下來,他也會走的。” 眾人望著滿是蕭瑟的背影,一時間沉默不語。 隻是生活不會被這些事所耽擱,縱是有親人死去,一切也會慢慢的回到正軌。 時間如流水,轉眼間半年已經過去,此時已經是寒冬臘月。 西山城被風雪所包裹,儼然成了一個冰雪世界。 有錢的富貴人家,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坐擁暖爐,溫酒飲茶,觀雪吟詩,好不自在。 而街道上的孤兒乞丐卻隻能哆哆嗦嗦的擠在旁人的屋簷之下,盼望著冬日早點過去。 楊海川身為林氏鏢局的鏢頭,今日剛剛押鏢回來,去了林府交卸了差事。 此時正步履匆匆的向著家走去。 看到街邊的一些乞丐,有的身體已經僵直了,眼看是活不成了,也隻是在心裡一嘆:“世道多艱難。” 轉而想到了已經失蹤半年的侄兒,更加的憂心。 並沒有大發善心的去做什麼。 畢竟他隻是一個普通人,也做不了什麼。 他本是城外坳上村的一個山民,青年時外出闖蕩學了一些本事,這才能夠成為林氏鏢局的鏢頭,在城裡安了家。 說出去也值得自傲了。 本想著接已經長大的侄子來跟著自己做趟子手,在自己的看護下,日後也能成為鏢頭,在不用呆在山村裡了。 左等右等始終不見人來,最後竟然等來了報喪的訊息。 也曾在周邊幾十裡找過,始終不見人,遂也隻能將此事放在了心裡。 到了家門口時,卻見一衣衫破爛的人縮在自家的門前,看那身上的白雪,顯然是已經待了很久了。 楊海川皺著眉頭過去,快過年了,這人要是死在自己的門前,不是什麼好兆頭啊。 強忍著惡臭的氣味過去,剛想伸手將人給拎開。 卻冷不防看到了糾結的長發下熟悉的麵孔。 瞳孔猛地一縮,臉上露出了大喜之色,驚呼出聲:“易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