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雖然已是深秋,但白葉林卻仍是鬱鬱蔥蔥,與盛夏無異。 一位如扶風弱柳般的青衣秀士正行走其其間。 林中走獸蛇蟲見他靠近,都如同避洪水猛獸般快速遠離。 秀士的腳步似慢實快,不多時,便走到了白葉林正中。 這裡是一片麵積不小空地,其上不生寸草。隻有最中間,有一塊丈許巨石,其上鐵鉤銀畫,刻有“白葉林”三個大字。 他巨石跟前站定腳步,右手自懷中摸索片刻,取出一根慘白色的蠟燭放在腳下,整個人也順勢跪伏下去。 而就在將頭觸碰到地麵的那一剎那,一簇綠火自蠟燭上幽幽燃起,隻瞬間,綠火蔓延至整片林中空地。 火光之中,巨石如同泡影一般破碎,取而代之的,是一顆需十人環抱的巨樹虛影。 秀士此時,便處在巨樹根部的正中央。 一股甜膩的氣味兒彌漫在他的鼻尖,他將身子伏得更低,虔誠贊頌道:“神!您虔誠的奴仆已經準備好了向您獻祭的儀式,我將先行為您獻上我的姓名。” 話音落下,他鼻尖甜膩的氣息為之一變,化作帶著草木香氣的清香味兒。 秀士大喜,跪伏著、摸索著伸出右手,以食指作筆,開始刻寫自己的名字。 詭異的是,他的手指甫一接觸地麵,原本鬆軟的泥土立時化作堅石一般,即使秀士用盡全力,也不能在其上留下一點痕跡。 秀士一驚,隨即慌亂了起來,聲音帶著哭腔與迷茫:“偉大的神,無上的神,您不想接受您渺小仆人的獻祭嗎?” 他的聲音更顯慘痛與卑微,“求求您,請您讓我向您展示我的虔誠,給我一個仰視您永恒大道的機會!” 說罷,他停下的手指再次動了起來,用力之大,使指甲翻飛,鮮血橫流,連其乾凈的青衣都被染得血紅。 隻是即使他如此賣力,仍然不能劃動眼前的地麵。 秀士抬起低下的頭顱,眼中盡是悲痛與慌亂,身子開始不住地顫抖,兩行鮮血自眸間落下,“神,您拋棄您虔誠的奴仆了嗎?” 迷茫隻是片刻,秀士眼中閃過一點狠厲之色,決絕與狂熱一起湧上麵門,“您一定是在考驗我的虔誠,我將向您展示我的決心!” 說著,他直起上身,張口露出了滿嘴尖利的牙齒。 那絕非人類的牙齒,也非此界任何一種生靈的牙齒,它們或大或小,形狀猙獰肆意,有的將別的牙齒紮穿,有的向內伸入身軀內部。 秀士抬手,將嘴張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大小,一口將自己的右手整個咬下。 血液奔湧而出,秀士原本就虛弱無比的身體更顯虛弱,麵色更加蒼白憔悴,但他卻仿佛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狂熱,隻有狂熱! 秀士原本一身青衣,此時已是半身青翠,半身血紅。他不顧斷臂洶湧而出的血液,將斷口用力抵在地上。土壤被血液浸透,終於軟化了一些,他再次開始書寫自己的姓名。 但那土地仍然堅硬,且凹凸不平,肉碎與骨渣四散,等到他將自己的名字刻完,左手整條小臂已經盡數消失。 秀士見狀,發出非人的狂笑,站起了身子,仰天伸手,高呼道:“神!您的仆人,張義,向您向上我的姓名,請您賜給我向您獻祭更多祭品的資格!” 這高昂的聲音,卻不知為何傳不出林中這一片空地,隻在其中不斷回蕩。 忽然,秀士也失去生機,撲通一聲倒在地上——秀士死了。秀士一死,巨樹虛影也隨之消散 這一切並沒有因為秀士的死而結束。 在高天之上,在天外之天,在比天更高,比地更深的地方,那是此界之外,一團長著無數眼睛的混沌虛影盤踞於此。 就在巨樹虛影消散之時,祂的一隻眼睛將目光投向了白葉縣,祂看到了死去的秀士,以及地上的名字。 於是,滿地的血液、骨肉猶如活物一般聚集一起,如同蠕蟲一般分化萬千,卻都奔向同一個目標。 它們慢慢爬向倒在地上的秀士。 撲通! 撲通! 隨著血液蠕蟲的回歸,秀士的心臟重新開始跳動,一點混沌而汙穢的光芒自斷臂處亮起,一根觸手自斷口處長出。 而秀士,則是慢慢站起了身子,他轉頭看向右臂,一根舞動的觸手映入眼簾。 他目露狂喜,大笑出聲,隨即虔誠地跪伏在地,“神!感謝您的賜福,您的仆人將為您帶來美妙的祭品!” … 翡翠樓愈發的寂靜,門口小廝換了一茬,此時正打著瞌睡;各個房間中的燈火先後熄滅,整棟建築除卻大廳仍有幾盞燈亮著,其餘盡都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三更,平安無事!” 遙遙地,打更人的報更聲傳入餘遊耳朵,但他卻沒有聽到有人靠近——連打更人都不想靠近翡翠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還是沒有任何變化。 “時候到了!”餘遊在心中暗自說道。 他輕手輕腳地從陰影中走出,開始探索整個翡翠樓。隻是這一看,他立馬發現了異常——這翡翠樓中的每一扇門上,都貼著一張符籙。 這符上所繪,不是餘遊所認知的任何一種符文,也毫無章法,就如同幼兒胡亂的塗鴉一般。 他立刻聯想起茶館小二提起的長樂道院仙師,這是那個假冒仙師的手筆嗎? 暗自將一部分心神沉入腦海,將此符刻錄在靈宣之上。 餘遊入道之後,靈宣也產生了新的變化。 他現在可以將任何東西刻錄在靈宣上,然後隻要消耗一些心力,便能獲得堪比頂尖天驕的悟性。 當然,這悟性隻對他所刻錄的東西生效,做不到舉一反三,觸類旁通,並且隻能持續很短一段時間。 效果立竿見影。 餘遊閉目沉思幾瞬,便立刻有了些許想法。 順著思路思索,又是幾個眨眼間,答案便在心底浮現出來。 挨個去看,餘遊發現每一扇門上符籙作畫形狀雖然不同,但都是同樣的兩個字,在不同角度看到的不同形態。 他停在角落,略做思考,便發現了其中的玄機。 那兩個字,不在門上,而是在各個房門所對的大廳正中。 而符上所畫的,正是在那個位置位置,人所能看到的兩個字的形狀。 那個自稱來自長樂道院的,所謂的仙師,恐怕不隻是騙子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