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的華興街還沒有被那場著名的大火燒過,全成都聞名的華興煎蛋麵當時還以一種最原始樸素的蒼蠅館子的姿態屹立在華興街的一個拐角處,這種華興煎蛋麵用的是金絲細麵,四川盆地的居民對這種細到極致的麵都有各自不同的稱謂,比如它在成都人眼裡看來是麵,宜賓人和綿陽人看來卻是米粉。但是它的製作工藝在成都的水麵市場還是堪稱一絕的,西紅柿和雞湯共同熬製的湯底加上老板密製的調味有股濃鬱的甜甜酸酸的口感,這種甜酸口感由於中和了雞湯的油脂香,味道鮮美,入口可以分為前調鮮,中調甜,後調香三個階段,老板還用鮮嫩多汁的小白菜來中和這種復合型口感,讓這種鮮美的感覺上升到更高的一個層次。 習慣了江浙菜的嬰寧很自然地被華興煎蛋麵吸引住了,2003年的她熱愛江浙菜係的那一口鮮的掉眉毛的感覺,還遠遠沒有適應四川菜的麻辣滾燙。這家華興煎蛋麵的位置也剛好在報社的後門,成為記者和編輯們的食堂也如假包換的順理成章。 很多個夜班采訪交完稿子出來的夜晚,嬰寧都在這家華興煎蛋麵最裡麵靠墻的位置裡坐著吃麵,老板親手泡製的洗澡泡菜也讓嬰寧特別喜愛,洗澡泡菜是隻泡了一夜或者更短的時間就撈出來食用的泡菜,和一般的四川泡菜相比沒有那麼酸澀不說,它本身還帶著食材本身的清甜,比如泡的紅蘿卜皮就是洗澡泡菜的最經典代表,老板還喜歡在上麵澆上一層噴香的紅油,油脂感和脆生生的香甜紅蘿卜皮的配合更是妙到浩巔,這是真正的成都土著才感受過的煙火成都快樂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張曉娟對於這個蘿卜皮特別挑剔,原因是這種洗澡泡菜泡出來的蘿卜皮,她從小吃到大,她的爺爺奶奶阿公阿婆都是做這個的高手,每次到華興煎蛋麵老板把蘿卜皮和麵一起端上來的時候,她就開始和老板討論這個蘿卜皮的某些不足,比如說鹽放少了,蘿卜本身的澀味還沒有完全被鹽給壓製住之類。胖胖的老板每次都笑嗬嗬地表示省報的張大記者確實是專家,這個意見確實提得相當到位啊。老板這樣的低姿態操作使得牙尖嘴利的張曉娟反而不好意思了,她每次都隻好再補充一句“但是你的紅油還是熬得真的好香額!”嬰寧每到這種時候就開始大笑,她覺得張曉娟每次都去挑毛病,但是每次又都要最後再來一句好聽的贊揚來作為老板和自己的下臺的臺階,這本身是非常矛盾的事情。有次她忍不住把這種感受根張曉娟分享了一次,她本來預備著張曉娟會有點生氣,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並沒有。張曉娟隻是嘆息了一聲,然後笑著用很地道的成都話做了一個總結式發言。 ”嬰寧同學,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們成都女人都是這樣的,該說的話都會說,該提的意見都會提,但是如果對方是誠心誠意接受的狀態的,我們還是要換種方式來表揚一下人家三。畢竟我們提意見本身也有那麼一點點不禮貌的意思的嘛。我覺得最後這個關於禮貌的操作應該就是重慶人說我們成都女人有點點假的原因吧!“嬰寧隻好嘆息自己果然沒在成都見過太多世麵。 “那麼我想問你們成都男人是不是也像這樣子呢?”嬰寧忍不住追問了一句, “成都男人啊,我覺得他們比我們要假多了。真的,很多事情的真相你要了解的話問男人不如直接去問女人,像我在我們報社社會新聞部當記者那陣子,凡是有點奇怪的兩口子離婚引發的社會新聞,一般女的采訪對象就容易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說出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男的一般都更愛麵子,總是要九彎十八柺的不跟你說真相,讓你個人自己去猜。所以我們的采訪對象一般都找女的。” “你說的離婚這種屬於特殊的例子,日常生活中,你覺得成都男人還有什麼地方是比較假的表現呢?”“這個就多了去了,近的我們家老董愛麵子愛到什麼程度你是親眼看到的,遠的吧,我有個堂哥叫張行宇的就更不用說了。他在我們家族是出了名的愛麵子,我們這個家族從解放前開始就算的上成都本地的書香門第了,他的爺爺也就是我的大爺是解放前四川畫協的主席,和近現代那些畫家都有比較深厚的交情,現在我們的家族裡都還保存著當年很多畫家比如徐悲鴻,劉海粟這些著名畫家到成都來找我大爺玩的時候給他畫過的畫,” “張行宇本來是四川大學外貿專業的本科畢業生,本來家裡托了關係安排他到省外貿局秘書處去工作。他倒好,說是我們張家全家都是玩筆桿子的,他不想繼續玩,他的偶像叫巴菲特,是個什麼金融奇才,在美國的華爾街呼風喚雨很會賺錢那種。然後他就自做主張辭掉了外貿局的秘書工作,在錦江賓館花大錢租賃了一個房間來作為辦公室,把我二叔氣個半死,結果後麵聽說也一直還沒怎麼賺到錢。他的女朋友看看他下海經商時虧時賺,她不太放心,就嫁去日本了。張行宇跟我們說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怎麼也留不住之類,但其實我二娘說他女朋友出嫁以後,他一直都非常不開心,平時除了工作之外,回家都不怎麼講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