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這羌人之地,不乏有王者之象。”狼塬新修建的屋舍之中,徐福結束了今日教導小孩的安排,站在塢堡的眺樓上,充滿了感慨。 落日的餘暉像是一道紅霞,披掛在天之下,徐福的眼睛裡,倒影出湟中的景色。 “莫非你還會望氣不成?我怎麼看不出這裡的王者之象。”身邊跟上來的楊緹,一改往日裡嚴肅的狀態,目含笑意,輕輕的拍了拍徐福的肩膀。 徐福本就是沖著楊緹的名號前來,今日好不容易見到前輩有時間,心中的興奮,不必多說。 “自從聽聞楊翁一酒一劍丈量天下,英雄了得,我也有心效仿,踏遍豫州,司州,涼州,也隻有此地,勃勃生機,萬物進發。” 這倒不是徐庶亂說,相比於其他地方,如今的麹展治下,確實處於蓬勃發展的狀態,君不見,前幾日才搶了鐘羌一大批錢糧? 作為一位道德底線明顯高於時代平均值的領導者,麹展大手一揮,除了必要的糧食囤積了起來,劫掠而來的財寶,更是分出去了半數,極大的刺激了整個部族的凝聚力。 反觀大漢王朝的治下,不是天災就是人禍,總之底層人民的日子是一年不如一年,隻能說勉為其難的活著罷了。 眺樓上,楊緹看著眼前這位興致勃勃的晚輩,粗衣上縫滿了密密麻麻的針腳,漿洗到褪色還有幾處補丁,即便如此,一身的寒酸也遮不住少年的朝氣,不經意間就會讓他回想起自己往昔的模樣。 “你在此地已經三日,感覺羌人比漢人如何?” 回想起自己“行俠仗義”的前半生,也是在徐福這個年紀,一人一劍,從不知天高地厚開始,到見識過天地廣闊,心灰意冷,方才明白,遊俠的一生,隻不過是一場幻夢。 準備了此殘生之時,才遇到麹展這樣的英才,讓自己有了新的念頭和想法。 如今又碰到一位頗有天分的晚輩,楊緹心中不免動了幾分引導的心思,希望對方莫要走上和自己一樣的老路。 徐福轉過身,看了眼塢堡內部的景象。“讀萬卷書,行萬裡路,我雖然讀書不多,但見識過羌人之後,方才明白,羌人也罷,漢人也罷,其實都一樣,不一樣的,終究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們。” “是啊,自古以來便是,未來也猶未可知。”楊緹話鋒一轉。“但自古以來的事情頗多,卻並非自古以來便是對的。” “若為遊俠,以義氣殺人,潛逃於律法之下,長此以往,終究無法善終。” “既為遊俠,何必在意生死?”徐福聽出楊緹的愛護之意,心下卻不以為然。“楊翁,我為何而來,想必你早已知曉,隻是不知……” “無需多言,此事雖是我有負張公之托,但終究,事已至此,又豈能再三變卦。”楊緹冷冷的回絕,頃刻間,方才和煦的氣氛,就變得淩冽起來,僅僅是目光和語氣,便讓徐福的心跳漏了幾拍。 弘農張家的貴女,自是不願如此不明不白的陷落在湟中,但想讓自己再從狼塬中把人送回去?有些癡人說夢。 “如果你隻為此事而來,可以回去復命了。” 說罷,便闊步走下樓臺,消失在視野中。 眺樓上,微風吹過,撫過少年的舊衣,也撫慰了他心中的漣漪。 果然這種事情,並非輕而易舉。 一位遊子,想家了。 …… 麹展對徐福不可謂不費盡心思,若不是他已經高調宣布張薈是他“娶”來的妻子,楊緹甚至會懷疑他的取向。 盡管已經把徐福前來的目的上報,但麹展依舊表現出足夠的寬容和熱情。 “郎君,此人乃是弘農張家的門客,隻為張家嫡女而來,不若令其早日歸去。”麹展的私宅內,楊緹頗為不解,平日裡多麼機敏的一個人,怎麼這次偏偏有些優柔寡斷。 麹展低著頭來回踱步,這已經是楊緹第三次給他提起徐福的事情了,既然無法招募對方,還不如聽取手下人的意見。 這樣頂級的人才,終究是要看緣分。 想起三國演義中,劉皇叔在三顧茅廬之前,也常常苦於沒有謀士而常常陷入窘境,自己與其何其相似。 “留得住一時,留不住一世,罷了,罷了。”心中暗自嘆息。 “唉,人才難得,我隻是覺得可惜,既然如此,就令他速速離開。” 當天夜裡,傳信結束的徐福,一人一馬,獨自踏上了返程。 …… 另一邊,此時正處並州的賈詡,收到了幾份來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作為武威的寒門子弟,他少時默默無聞,能有今天的才學和地位,靠的是張奐的慧眼識珠。若不是張奐提名他舉孝廉,恐怕終其一生,他也沒有登上歷史舞臺的機會。 作為如今董卓麾下重要的軍官,雖然遊離在核心圈層之外,但已經算得上待遇優渥,風光無限。 然,眾所周知,張奐異常討厭董卓。 作為張奐昔日的軍司馬,董卓的行事方式,卻難以入張奐的眼,最終倒向了段熲的麾下。 多年之後,董卓上任並州刺史,派人送給張奐一百匹縑,卻被嚴詞拒絕。 而今日,賈詡的舉主張家,卻傳來了幾份讓他頗為無奈的“請求”。 這種中國式的人情,貫徹古今,即便像賈詡這樣的人物,此時看到,也是異常的棘手。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還全然不知,一股新的暗湧,正在醞釀波瀾。 軍營中,帳篷裡微弱的火光,讓賈詡的臉龐或明或暗,對於他這樣的人來說,有些事,要麼不做,要麼就隻有做到底。 慢慢的研墨,思路也開始變得清晰。 剛過三十歲的他,盡管還處於黃金時期,但這個時代的風口,還未來襲。 年輕時苦苦尋求機會的熱血,早已經被邊地的風霜吹冷,如今的他,心中的信念隻為了求存。 一邊是自己的舉主,北地的無冕之王;一邊是貪婪的虎狼之輩,豪氣乾雲。 盡管還不是賭上一切的時候,但對於虎狼之輩的憂慮,此刻讓他做出了新的抉擇。 一封辭書,遞上了董卓的案頭。
第一十章徐福(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