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六章形勢(五)(1 / 1)

湟中起雨了。   老天在連續幾日的暴曬之後,加入一瓢大雨,為即將登場的眾人,獻上一場酣暢淋漓的表演。   不用提醒,圍繞著整個寶庫的所有人,都敏銳的察覺到,最後的時刻,要來臨了。   麹展聽著氈房外咆哮不歇的驟雨,熟稔的翻了翻手中操縱的烤羊,一旁安靜入座的其他幾人,正一言不發的等待著。   柴火的劈啪聲伴隨著油脂的香味,彌漫在狹小的空間,與外麵的世界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董卓的人來了,韓遂的人也來了,這場風波已經不再屬於羌人。”   翻過麵,給金黃色的羊羔撒上粗鹽,麹展隨意的說道。   “一天前,我已經派人前往塢堡,征召了所有的男丁,也不知這大雨落下,他們能否按時趕到。”   抬起頭,瞥了眼係統視野中的名字。   這幾日那些曾經眼熟過的漢人,赫然在此地的附近出沒過。   【閻行】【李文侯】【李傕】【郭汜】……   堂下,北宮伯玉與楊緹麵麵相覷,作為麹展陣營中最有話語權的二人,盡管早已察覺到此間事情的不妙,但對於麹展這般信口開河的描述,依舊感覺到不可思議。   其他人頻頻目視兩人,以為又是絕密的消息,正安安靜靜的暗中消化,開始琢磨接下來的行動。   “他是怎麼知道的?”   一個共同的念頭浮現在二人的心間。   要不是麹展看上去精神並沒有異常,免不得讓人聯想到癔癥。   氈房內安靜的可怕,一種無聲的莊重橫亙在眾人的心頭,如果麹展所說是真,那接下來的動作,是成是敗,將決定十數萬人的命運。   沒有解釋緣由,幾刀分開羊肉,親自遞給屋內的幾人,作為一個不成熟的領導者,這似乎已經是他能想到最簡單純粹的馭下手段了。   “吃罷,希望這場大雨結束後,我們會是最後的贏家。”   端起身邊的熱茶遙遙示意,麹展率先開動,仿佛此地的局勢無論怎麼變化,都不能影響他用餐。   氈房內俱是麹展手下的核心人員,見到此狀,心中縱有無數問題,最終都變成了一場吃飯的默劇。   北宮伯玉心中感嘆,如果忽略信息的真假,僅是麹展這份安靜的氣度,確實隱隱有了段公的風采,但話又說回來,信息的真假,才是決定這一切的基礎。   這麼重大的消息,對方忽然拋出,更是做出了如此巨大的動作,現在方才告知,確實讓自己心中生出幾分氣惱,“難不成自己還會是細作不成?”   這倒是北宮伯玉誤會了,麹展看到李文侯的名字出現在附近,便已然知道昔日那支湟中義從,在此人的率領下,來到了此地。   考慮到北宮伯玉對李文侯的同僚之情誼,以及對老下屬的眷顧,此番戰鬥,從那時起,便沒有打算繼續讓北宮伯玉來統帥。   學習了兩場,自己總得實踐不是?   更何況,大大小小十來方勢力盤踞在小小的此地,自己一個開圖的,豈不是占盡了天時地利。   營地處於外圍,更是有大筆的援軍,又通過係統偵查到事情的變數,不會輕易冒進。   如果這樣的場景,依舊不能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爭霸天下?圖惹人發笑耳。   不知不覺,屋內的眾人已經享用完了這場午餐。   北宮伯玉終究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郎君,此間之事,可有他人告知?”   猶豫了片刻,麹展也給出了自己的腹案。   “說來恐你們不信,是夢中神人告知……”   鬼神之說,虛無縹緲,更是無法查證,用來頂替係統的發現自無不可。   隻不過,在這個時代假借鬼神之名,若是事成,必然是眾望所歸,若是不成……   一身的名聲與榮耀,就要摔的稀碎。   別看現在堂下的羌人對自己充滿了尊崇和狂熱,要是事情不利,他們恐怕連帶自己“聖子”的頭銜都會深深懷疑。   雙刃劍罷了。   ……   韓遂來了,沒有親臨一線,但他也在親隨的陪同下,來到後方的營地中。   那些前幾日受他裹挾的士子官員,顯然已經被他拿作人質,走到哪裡,帶在哪裡,留作備用。   動身前給麹展發去討要麴家甲胄人馬的信件,遲遲沒有回復,他的心中自是有幾分不善。   “終究是眼皮子太淺,得了數萬上不得臺麵的人口,便以為自己有了幾分本事,殊不知,隻需要在這湟中輕輕的碰一碰壁,才會明白羌人的一切,俱是夢幻泡影。”   心中暗自記下了對方這次的拒絕,也沒有繼續派人聯絡,讓麹展在此番事件中為自己所用。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如果再被拒絕,現在還勉強維持在兩人之間的表麵關係,恐怕就要徹底的撕開,這會破壞韓遂在事畢之後繼續利用對方的盤算。   不過,自忖勝勢已定的韓遂,還是暗中傳令給自己人,希望戰場上遇到麹展能放對方一馬,終究是“自己人”,即便有了自己的想法,但認清現實後,他還是可以不計前嫌,繼續驅使。   終究自己與董卓,是貌合神離。   ……   另一邊,李文侯的營地中。   作為北宮伯玉的副手,段太尉的老兵,身經百戰自然是不必多說,麵對羌人,他更是無所畏懼。   但一想到自己的老上司,如今正在敵營之中,韓遂又有意留麹展那人一條性命,一絲不安,羞愧和惱怒混雜的感情,始終縈繞在他的心頭。   他不如北宮伯玉,遠矣。   隻會照本宣科練兵,按照經驗行事的他,在麵臨被拋棄和驅逐的老大哥時,他又怎能沒有一種陰暗的快意和自卑的恐懼?   回想起如今數以千騎的義從,其中多有北宮伯玉的親隨,更是擔心戰場之上出現的變數。   早在金城那次,他投了韓遂之後,便已沒了選擇。   如今更是出動義從為了“私事”,若是勝了,自然跟著韓遂排坐坐吃果果,若是敗了,等待他的隻有死路一條。   此戰,他必須勝。   他的人生,已沒得選。   是的,沒得選,李文侯抬起頭,炯炯有神。   該他出場了,隻不過他要在原定的計劃上,小小的修改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