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侯的逃跑並不順利,失去了義從的統領權,恍如喪家之犬。 一路向北,草草奔出了數裡,茫然間,他竟然不知道該去往何處。 跟隨他身邊的幾位漢軍老卒,顯然也清楚當下的處境。 不同於李文侯,他們幾人作為士卒,自是多有選擇,隻不過想要另投他處…… 還需要一份見麵禮。 李文侯止住了奔馬,停在汭水的河畔,看著湍流不息的河水,仿佛明白了自己的宿命。 浪花騰起又消失,正如他近日裡大起又大落。 人生總有無數個選擇的關頭,但最終往往隻能隨波逐流。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誰又能跳出局外,冷眼旁觀。 並非誰都能逆流而上。 “動手吧,北宮將軍在那麴家子的麾下,我已無麵目去見他,拿走我的首級,足夠讓你們獲得一份富貴。” 背對著幾人,李文侯摘下佩劍,閉著眼,一副認命的樣子。 …… 片刻後,滿地狼藉的河邊,血水緩緩匯進了河裡,滿身傷痕的李文侯癱坐在地上,大口喘氣。 “活下來了。” 一臉哭笑的表情,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對是錯,為了活命,他殺了手足多年的親隨;但一想到就此死去…… “我不甘心!” 五千義從的鐵蹄聲猶在耳前,馳騁涼州的夢想就要實現! 封候拜將,燕然勒石的壯舉,自己未嘗不能一試! 明明握住了權利和功名,卻在半日之中,如夢幻泡影一般消散。 這樣的大起大落,讓這位久經沙場的老漢,跪伏在汭水的河邊,涕泗橫流。 他數次掙紮,想要站起來,但最終耗盡了氣力,栽倒在河水裡,草草了此一生。 “我”的奮鬥,不過如此。 …… 對於羌人來說,打掃戰場真是一件美事。 戰場上散落的任何東西,都有可能成為自己的財富;麹展雖然明白這種陋習的缺點,但也深感無可奈何,如今他的勢力,近乎完全依托這些羌人,如果強製更改,隻會平白帶來困擾。 相比起營地裡失而復得的財物,反倒是這支被沖散後的義從更有價值。 得益於北宮伯玉的影響力,實際上尋機逃走的人數,遠低於麹展的預期。 雖說其中不乏有李文侯招募來“濫竽充數”的存在,訓練程度上遠遜於老卒,但總體來說,這是一支經歷過訓練,不乏老兵,見過血,裝備齊全,甚至有部分披甲的軍隊! 在整個涼州,這是舉足輕重的軍事力量,放眼天下,也算的上一支強軍。 這才是爭霸天下的基石。 經此一役,麹展手中的可用兵力,已經超逾了五千人馬,篩去不合格者,也估摸有四五千人。 盡管未來供養這樣的一支部隊會有很大的後勤壓力,但是,隻要能夠趁機拿下匯聚此處的諸多頭人,不論是吞並還是贖買,都足以讓麹展的勢力再上一個臺階。 而他現在所需要做的,不過是伺機而動罷了。 不知不覺間,麹展又坐在了風口之上。 …… 另一邊,鐘羌的羌王,已經動用自己安插的人手,短短的一日內,明裡暗裡把整個鐘羌十二部,牢牢的握在手中,更是趕在這場大雨來臨之前,調集了數路大軍,往這裡發來。 按照約定,隻要李文侯和華雄率先發起突襲,擾亂整個戰場的形勢,鐘羌大軍壓境,網羅一切,屆時整個涼州的羌人將會被整合起來,進行到下一個階段。 但,事情執行起來,從一開始便發生了意外。 披上鐵甲的幾十名勇士,在華雄的率領下,很快便掀翻了兩座營地,緊密又沉重的鐵甲,足以讓羌人的刀槍望而止步。 可理應配合他們的湟中義從又在何處? 韓遂作為一個聰明人,自然不會做出自掘墳墓的事來,但他的人馬呢? “就不該信那狗屁名士的話!” 華雄大口呼吸,狠狠地啐了一口。 看了眼這座已經空無一人的營地,自己這一幫軍中精銳,顯然已經體力到了極限,作為董卓的親衛們,他們不光是來殺人,更需要保住這五十具甲胄,這些東西,要是真的落入羌人的手中,那才是大麻煩。 “休息,原地休息!” 華雄大聲下令,脫下兜鍪,癱坐在地上。 一瞬間,巨大的氣力缺失造成了渾身酸軟,更是讓他惱怒不已。 “乃公在這裡累死累活,真不知道這韓文約在耍什麼把戲!” 隻可惜,韓文約答應的義從,不會按照約定前來了,而前來的義從,也許已經不會再為韓遂所戰。 華雄的出擊,對於整片戰場,收效甚微,掀翻了兩座營地,也隻不過引起了些許騷亂。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但幸好,董卓從一開始便沒有過多的指望韓遂,不論是鐘羌還是先零羌,兩個龐大的家夥,傾巢而出,上萬人馬從天邊席卷而來,僅僅是馬蹄敲擊大地的聲音,就已經讓這裡的部族慌亂。 這一戰,對於董卓來說,重要的是,抓住那些核心的頭人,讓羌人暫時擰成一股罷了。 …… 郭汜立在良布身邊,心中隱隱覺得事情已經發生了意外。 馬賊出身的他,似乎天然就對危險有一種嗅覺。 “莫非韓遂想用他那義從再生事端不成?” 可這對他有什麼好處?不僅什麼都得不到,張家人不會因此高看他一眼。 奇怪,十分奇怪;危險,十分危險;陰謀,定有陰謀。 盡管心裡疑惑,但他已經打定了主意,準備溜之大吉。 …… 麹展應該要感謝韓遂,不僅僅是因為李文侯剛愎自用,給他送來了一份大禮,更是因為韓遂在一開始,便把沃野羌排除在包圍圈之外。 現在,麹展終於安安靜靜的潛伏在眾人以北,任憑其他人打生打死,他隻需要打開係統視野,保持關注,伺機待發。 另一則好消息是,自家的援兵,總算是出現了。 總動員的沃野羌,硬生生為他們的頭人,擠出了近六千人馬,這下,麹展便有了足夠的人手,為接下來的戰爭填線了。 在湟中這一處未有命名的地點上,一隻螳螂,靜靜地迫近獵物。 而在枝頭之上,安靜的黃雀,已經準備展開翅膀。 好戲,開場了。
第一十八章困獸(一)求追讀(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