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桌上氣氛一僵,雖有琴聲歌女助興,卻也平添了幾分肅殺之氣。 正在此時,白天宇忽然站起,眼神平靜,略一低頭,賠罪道:“世伯告罪,小侄自小身弱,今晨略感不適,恐在世兄麵前失儀,故推辭未去。大夫來過,開了藥,用過之後略覺得好些。”親自接過酒壺為北辰越斟酒,“小侄因此次乃是初到天都,遂出了門去。恰巧路過京兆府,想楚大人正是小侄總角之交,故前往相邀,也是等了半日。楚大人方處理完公事,前來赴宴。世事巧合,雖非小侄故意推脫,亦是拂了世兄美意。不如改日讓小侄做東賠罪,還望世伯明鑒。”心內暗道:今早隻思量著如何去尋晉芳兄,隻想推脫了事,誰知竟惹出此種禍端。麵上雖不露分毫,可心上也是幾分惴惴。 北辰越晃晃手中酒杯,笑道:“世侄年少,好奇心勝,也是常事,無礙的。隻是,承德兄,此次天都之行,雖皇旨要求攜子進京,隻是世侄身上不好,又怎可如此長途跋涉。路上車馬勞頓,也難怪世侄經受不住。”雖是關心之語,卻寒氣逼人,“聽聞承德兄二子文武全才,弓馬嫻熟;三子更是才智出眾,頗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之勢,怎不趁此機會帶來天都,也好讓我們幾位世伯見見。” “北辰兄贊謬了。二子天麟隻是孔武有力些,時常闖禍,三子天澤更是自小頑皮,也是個從不讓我省心的。隻有長子天宇,倒還老實,正巧此次得蒙天恩,論理隻該帶著他來長長見識。”像是頗為兩位小子操心,按下心中情緒,又笑道:“聽聞兩位世侄才華出眾,不如明日我在城中設宴,一來為天宇之事賠罪,二來也是見見兩位世侄。” “此次機會難得,確實也該聚聚。”北辰越飲下一口酒,眼神一瞇,透出一點精光又瞬間抹去,為自己斟了一杯,“隻是明日還需準備進宮之事,且世侄也該好好養養,不如等諸事皆順時,再聚不遲。” “也該如此。”錢泊愷也適時接過話來,打個圓場。商人重利,何苦開罪雙方,“世侄若需什麼藥材,隻管上我那兒去取。也不是世伯誇口,世伯家的藥鋪可不是開假的。” “多謝泊愷兄,我代小兒多謝。”白承德忙為錢泊愷斟了一杯。 “多謝世伯。”白天宇也適時道謝。 “哎,大家親如兄弟,又何須如此。”錢泊愷笑笑,飲盡杯中之酒,眼神一轉蕩開話題,“承德兄,此酒醇香味厚,我雖品嘗過眾多美酒,卻也不知此酒。不知是從何而來?” “此酒乃是小兒帶回,倒要讓他好好介紹一番。”白承德笑看白天宇,又招手示意換上另一批歌伎,舞曲重開,又一番熱鬧景象。 “回世伯,這是醉仙閣中的瑤池醉,乃是天都美酒之一,聽聞此酒每日隻開九壇。故早早命小廝們前去,隻搶得兩壇回來,酒味厚重綿長,恐怕就連神仙也要醉倒,真真應了那名字。”白天宇談得起興,又為錢泊愷倒酒,“世伯若是喜歡,明日我再讓小廝前去,定要送幾壇子瑤池醉於世伯。” 錢泊愷看一旁北辰越不說話,隻是自顧自的聽著曲,手上一支筷子和著拍子,開玩笑道:“隻送與我,不送與北辰世伯嗎?” 白天宇一聽,一時間倒也不知說些什麼,或因為喝了些酒,麵皮就略略泛紅。 一旁楚晉芳沉默許久,一來本無他插話之處,二來也是恐多說多錯。如今,見白天宇一時受困,又恐場麵再次僵持,就笑著解圍道:“是啊,這隻單送給與王爺,也不送與我這個總角之交?”此話一出,楚晉芳心內暗叫不好,剛隻思量著為他解圍,倒把自己提到與王爺同輩上,已有了不敬之罪;且說索要瑤池醉,恐怕兩位王爺已將自己認定成南泉王的人了。 容不得楚晉芳細想,桌麵上北辰越敲著拍子的手稍一停頓,眉角略微一動;錢泊愷笑容依舊,但目光中卻透出幾絲打量。倒是南泉王爺白承德哈哈大笑,說道:“看來瑤池醉果真能醉人,北辰兄,泊愷兄,楚大人,都爭著要。既如此,天宇,我兒,明日你早早去醉仙閣,定要捧回幾壇子,送到兩位世伯和楚大人府上。”說著,身子一側,竟像是醉了般。 白天宇忙扶住王爺,尷尬笑笑:“父王不甚酒力,讓諸位見笑了。”示意侍女準備醒酒湯。 白承德正了正身子,揮手阻止:“無礙,莫要掃了酒興。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來,我再陪諸位飲幾杯。”招手讓侍女們斟酒。 北辰越略一擺手讓侍女們退下:“天色已晚,承德兄,明日又要準備進宮之事,我們也該告辭了。” “北辰兄說的極是。他日便由我做東,在醉仙閣中擺上一桌,續今日未盡之興。”錢泊愷也隨著起身,向白承德告辭。 “既如此,我也不便多留兩位。天宇,還不送送兩位世伯。”白承德勉強起身,又有些搖搖晃晃,白天宇忙扶了他坐下。 正當時,準備離開的北辰越看向楚晉芳:“楚大人,不與我們同行?” 楚晉芳正打算辭行,不料話未出口,卻被搶白,隻能訕訕起身:“確實,天色已晚,我也該告辭了。” “既如此,便與我們一同走吧。”北辰越沒有給人反駁的機會,與錢泊愷眼神交匯,彼此心領神會。 白天宇正要相送,卻被錢泊愷攔下:“白世侄,就不必這些虛禮了,還是照顧承德兄要緊。”說完,隻是對白天宇笑笑,便隨著北辰越和楚晉芳一同離開。 穿過亭臺樓閣,北辰越和錢泊愷兩人在前,楚晉芳一人跟隨其後。一片靜謐之中,陡然隱藏著幾分沁人的寒意。及至門口,兩位王爺分別上了轎子,楚晉芳剛想深呼一口放心的氣,不料轎中傳來錢泊愷的聲音:“楚大人,冬日寒意濃重,不如坐了轎子回去?”話音剛落,便從後麵上來一頂四人轎子。 夜已深,寒風更加肆虐,楚晉芳站在南泉王府門口一動不動,也不知在想些什麼。一旁兩位王爺倒也顯得耐心,一時間隻聽得風聲呼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