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九黎。 “她們出去也有幾天了,還沒有一點消息,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巡者流坐在族正木舍門外的空地上,那裡有一小堆篝火浮動著。火焰周圍除了她還有另外幾個巡者,另外還有她們的首領棗以及族正。對麵的族正此刻正在閉目靜思,火光照亮她的臉,她的麵容微微有些蒼白。 每天夜裡這些巡者都要在這裡聚上一聚,以方便她們將一天之中探查到的消息報告給族正,同時也可以在這個時間說說她們有意無意發現的那些族人之間的八卦消息。 “你們覺得呢?”族正開口,反問眾人的想法。 “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她們畢竟帶了那麼些人,就算是遇到兇獸也可以鬥一鬥。就算遇到外族人打不過,她們也還可以跑。再說她們有浮玉和長留領頭,辨草識木,生火製酉都不在話下,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情能難住她們。”眾人猶豫著不肯開口,棗作為她們的老大自然要說點什麼。 雖然她這麼說,但是誰也不清楚她的真實想法。她這樣的身份,在公開的場合本就不能說一些不好的話。一是不利於族內的人心穩定,二是這裡有太多張嘴。她現在說的是黑芝麻,也許經過這一張張嘴傳出去之後就變成了紅西瓜! 族正睜開了眼睛,她的眼睛深邃且漂亮,僅憑這一雙眼睛就能看出她年輕時絕對是大美人。“她們也知道四族之會在即,這時候她們不會生事的,過幾天她們應該就回來了。”她的眉目如刀似劍,有一股讓人生畏的英氣。 “行了,不說這些了。這個冬天比往常要冷一些,你們最近有沒有察覺到不好的勢頭,都說說。”族正伸出手,往不大的火堆裡填了根木柴。 眾人紛紛搖頭:“沒有,雖然最近是冷了些,不過族人們倒也還扛得住。東西向的兩山之間風會稍稍大些,不過那些地方都沒有人居住。” 族正點點頭,“好,沒有最好。你們多留意些,天一冷了往往就會多生事端。” 眾人齊齊點頭,周圍一片應許之聲。 “對了,黎巨和黎經還在洞裡嗎?”族正忽然又拋出了一個問題。 “還在,那天他們回來後就一直還住在山洞裡,浮玉走之前說他們是想要等……等黎貪回來。”棗偷眼看向族正,然而族正在聽到黎貪二字時卻並沒有表現出悲傷的情緒。“其實他們這兩天除了睡在山洞之外,其餘的時間都不在山洞裡,而是在湮澤那邊。我也不知為什麼,這兩天他們總是往湮澤那裡跑。” 族正點點頭,“好,我知了,明天把黎巨給我叫過來。” “哎對了,說起小巨,他跟黎經是不是?”說完了正事,不知是誰挑開了話頭,眾人便開始八卦起來。她們向來是這樣的,先跟族正匯報完每日的情況,隨後便開始說些家長裡短兒女情長的事情。雖然這是在族正麵前,不過棗和族正都沒有阻止的意思,反而是默默地聽她們說著。 雖然族正平時總是一副嚴肅威然的樣子,但是此刻她也並沒有掃她們的興。一來她也是人,也有一顆好奇的心。二來她雖然是族正,但是也總不能過多的乾涉她們的私生活。並且讓她們在這裡說的話還可以順便探聽族內的各種情況,很多不好在明麵上說的事情也都能聽出些苗頭。 於是乎每當她們匯報完之後,她就不再言語,隻當個默默添柴的人,也借此從她們的閑言碎語中拾取些邊邊角角,用以填充到九黎這副大圖畫的空隙裡去。 眾巡者在火堆旁興高采烈唾沫橫飛地聊了許久,最終才意猶未盡地各自散去。 很快,族正的官舍門前就隻剩下了她自己,以及一團躍動的火焰。 然而就在此時,帶頭離去的棗卻從另一個方向折了回來。此時族正恰好已經熄滅了火焰,此地便隻餘下清冷朦朧的月光。 “他還是沒有動作嗎?”族正並沒有抬頭,但是她知道棗來了。 黑暗中,棗搖了搖頭:“沒有,他似乎一點也不著急,也沒見他有什麼動作。哦對了,他在東北方安置了幾個巡者。”她頓了頓,撇了撇嘴在心中暗道:“當時還好,他畢竟與黎貪沒什麼關係。可那是你的孩子,你竟然一點都不急……” “東北方?巡者?是你手下的嗎?”族正的語氣一滯,麵色陡然凝重。 棗雖看不清,但仍點了點頭:“對,東北方。他親自安排的,怎麼會是我的人?是有個巡者偶然間發現了這件事,之後報告給我的。” 族正深吸口氣,用一根木棍反復撥弄著火堆的餘燼,既是在滅火也是在思考。 棗見她不說話,趕忙追問道:“怎麼了,有什麼不對的嗎?” “東北方?”族正用右手拽起眉心間的皮肉來回摩挲,這是她思考時時常會擺出的姿勢,“他明明讓浮玉她們往西方去了,卻在東北方安排了人。” 棗沒她那麼多疑,大大咧咧說道:“這有什麼奇怪的嗎?北方有有熊人,還有一直視他為敵人的湮澤,再說上次還有東夷人嘗試從東方泅水過來,這些都會帶來危險,所以就要安排人在河的上遊看著。”她的語速有些快,顯然是並不想在這些小事上浪費時間。 “至於他讓浮玉她們向西去,應該是他覺得黎貪在西方。在我看來,他是覺得神農人抓走了黎貪他們,畢竟他們是沿著西麵的鐘山走的,那也是他們最後出現的地方。” 族正皺起眉頭,思考了一陣後搖了搖頭,“不對,不對……” “怎麼不對?”族正隻是說不對,卻也不解釋其中緣由,這讓棗有些急躁,有種心裡癢癢的感覺。 “如果他真的覺得小貪在神農人手裡,他一定會親自去的。他讓浮玉他們向西方去肯定不是為了讓她們去找小貪的,那會是為了什麼呢?”族正的臉上愁容不展,“還有東北方,他為什麼要在那裡安排人,他是否發現了什麼?” 想著這些,她簡單地回應了一句:“她們應該不是去找小貪的。” 族正為她解釋了一通,棗卻並不認同:“不是去找黎貪的?那還能去做什麼?難道是讓她們帶人到西方去閑逛?我覺得你就是想多了,這多簡單的一件事,至於搞那麼復雜嗎?” 族正卻使勁搖了搖頭,在心中暗道:“你不了解他,他把她們派去西邊絕不是找小貪的,讓她們去西方一定還有別的目的,所以這根本就不是一件事。但是他究竟為什麼要派讓她們去西方呢?會是為了四族之會做準備嗎?還是說還有別的我不知的事情” 思考一陣,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她開口問道:“浮玉她們現在在哪個方向,你知嗎?” “她們出發時是向西南方走的,估計是想要繞過鐘山到神農去。” “西南方,大沼澤的方向。那裡有什麼?”族正以手叩頭,試圖通過陣痛讓自己更清醒,思路更快些。 “什麼有什麼?那裡又不是我們的領地,誰知那裡有什麼?”棗把手一攤,她有些反感族正這樣的交談方式。她永遠都不說她想到了什麼,隻是不停地在向她們發問。 其實當時也是這樣,他們這些人好像總是喜歡把一些事情藏起來獨享,就像找到了好吃的卻不分給同伴的壞孩子,這讓棗覺得很不爽。然而她的權力是他們賦予的,她也不好多去說什麼。麵對當時時她裝作畢恭畢敬不敢有絲毫的怠惰,而私下裡麵對族正時她則會偶爾抱怨幾句。 族正嘆了口氣,她了解的信息還是太少了,這就導致了很多時候她都難以料想他在做什麼以及想要做什麼。“行了沒事了,你回去吧。明天別忘了給我把黎巨叫來。”她站起身子,看來是想要回木舍裡睡覺了。 棗轉身剛要走,卻又突然轉過身來:“湮澤究竟在哪裡?她什麼時候能回來?” 族正聞言皺起了眉頭:“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該問的你就不要問,該回來時她自會回來。”頓了頓,她忽然反問道:“現在有多少人願意聽關的話?” “啥?”棗不明白族正為什麼要問這個,一時竟有些摸不著頭腦。 “我說,現在有多少人願意聽關的話?” 她加重語氣,狠狠重復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