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問小李將軍,如今貴庚幾許?”出了中軍營帳,趙立立刻熱情的問。 “俺十八,三月生!咋啦?”李來亨白了他一眼。 “太好了,你我既是同庚,若結拜為兄弟,日後於兵荒馬亂中好歹彼此有個照應啊”趙立真誠的道 “你幾月的?”李來亨斜著眼問。 “二月!” “哼,想當俺哥,就憑你!”李來亨冷笑一聲,邁步便走。 趙立連忙揉著屁股跟上,他並不是那種天生自來熟的性子,但對眼前這位與自己同庚,後來號稱“小闖王”,夔東十三家抗清力量的核心人物,順軍遺產和精神的最後繼承者,還是頗感興趣的。 對與之成為室友,也頗為興奮,雖然對方看起來一副高冷的樣子。 無妨,相處一段時日便好了。 英雄人物嘛,多少都有點個性的。 來到百餘步外一座營帳前,李來亨拇指倒戳了戳身後,沖帳外親軍嚷道:“速去喚大夫,給那小子敷傷,再準備一副新鋪,俺沒有與人同榻的習慣!”說罷,掀開帳簾,邁步入內。 趙立尾隨而入,一股令人欲仙欲死的氣味頓時撲麵而來,他趕緊捂住鼻子。 隻見不算闊大的營帳內,鋪位淩亂??堪,軍靴軍襪軍服扔的到處都是,十幾隻酒壇子東倒西歪,案幾上擱著吃剩的肉塊,地上分布著大一塊小一塊的酒漬……怎一個狼藉了得。 趙立抽了抽鼻子,立刻準確判斷出氣味主要來源乃是軍靴軍襪。 敢情李來亨竟生了一雙香港腳,且是極品那種。 這是隆冬時節,若是盛夏,這帳內豈不成了老鼠,蒼蠅,螞蟻的樂園? 趙立前世也算不修邊幅之人,但跟眼前的李來亨比起來簡直算潔癖患者了。 這分明就是一垃圾場,哪裡能住人啊。 他正狂吐著槽,李來亨已大咧咧坐在案幾邊,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起來。 “喂,兄弟,肉都凍住了,當心吃了拉稀!”趙立連忙好心提醒。 “老子一直都這麼吃,還不生龍活虎的!”李來亨眉頭一挑,滿是不屑的說。 “兄弟,你這營帳未免也太臟了吧,住著容易生病,也不收拾收拾。”趙立皺著眉頭道。 “老子一直都是這麼住,還不活蹦亂跳的!”李來亨哼了聲,將一塊沾著凍汁的硬肉放進嘴裡大嚼。 敢情大名鼎鼎的“小闖王”年輕時就是這德性,估計以後也好不到哪兒去。 畢竟生活習慣一旦養成,改起來並不比戒毒容易。 一瞬間,趙立對英雄人物的定義有了重新認知,對作為室友的期盼也蕩然無存,竟有一種想返回先前士卒營帳的沖動。 白日沒死在城墻下,夜裡估計有可能會被熏死。 遲疑了一會兒,他搖著頭,扇著鼻子,走過去小心翼翼將軍靴軍襪逐一拎起來放進一隻空酒壇,蓋上壇塞;然後快步來到帳簾外,大口大口呼吸新鮮空氣。 李來亨冷眼瞥著,也沒說什麼。 好一通咕嚕咕嚕,吧唧吧唧的聲音過後,便傳來哢哢哢的聲響,趙立扭頭一看,隻見他正在脫盔卸甲。 他先將頭盔和腰刀取下,輕輕擱在案幾上;再將藍色棉甲脫下,掛在一根木樁上,然後用指頭輕輕彈掉上麵的雪花,再用袖口仔細擦拭。 這一下,倒令趙立有些另眼相看了。 嗯,不錯,不錯。如此邋遢一個人,對自己的戰甲卻如此精心護理,這才是英雄人物該有的模樣嘛。 新鋪鋪好後,軍中大夫也挽著藥箱來了。 趙立脫了褲子,趴在鋪上敷藥。 正呲牙咧嘴著,那股令人欲仙欲死的氣味忽又沖鼻而來,且尤為猛烈,整個人竟有一種快要窒息的感覺;慌忙抬頭,隻見李來亨正坐在鋪位上,脫了靴襪,一雙油光水滑的香港腳新鮮出爐。 趙立敢肯定,就這雙極品臭腳,若沖鋒陷陣,絕對堪稱一大致命殺器。 敵人來不及抵擋,就會被熏倒一大片。 若得此足百對,何愁抗清大業不成? 隻是現在不能拿來對付自己人呀。 他趕緊捂住鼻子叫道:“喂,兄弟,你就不能將靴襪像我那樣塞進酒壇子裡麼;再去搞盆熱水,兌點醋洗洗腳,快!” 李來亨臉驀的一沉,猛一瞪眼,指著他怒道:“喂,小子,你進來後就一直擺臭臉,唧唧歪歪個不停! 告訴你,俺忍你很久啦!” 趙立怔了怔,“兄弟,這可是集體營帳,你總得顧忌別人感受吧!收拾一下,你自個住著也舒服啊。” “哼!大丈夫當領千軍萬馬掃蕩天下,像個婆娘一樣整天盯著窩裡這點破事,算什麼英雄好漢!”李來亨卻一揮手,大氣的道。 “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趙立立刻反駁。 “去,去去!你少跟俺來這套!” 李來亨愣了愣,不耐煩的擺擺手,藐視道:“小子,莫要以為俺不知道,你故意跑到俺義父帳外尿尿,故意挨軍棍,其實就是膽小怕死,不想上陣沖鋒!” 靠,這都讓你瞧出來了,果然不簡單。 “不過,你也別得意!” 李來亨冷笑道:“此戰過後,若戰局演化並非你吹牛的那般,某照樣會剁下你項上人頭!” 得,這回說的是人頭,而非狗頭。 隻是斬字換成了剁,殺氣更濃了。 碰到這樣水火不浸的主,趙立也無話可說了。 高傲倔強,嫉惡如仇,勇猛剛愎……短短接觸下來,他已經給李來亨貼上了一連串標簽。 想想也是,若沒有這樣的性格,怎會有二十年後舉家自焚的決絕和悲壯呢? 罷了,罷了,看在那震撼天地的壯舉份上,我趙立就暫時先讓著你吧。 “咦,李過對這個義子當了如指掌,卻安排咱與其同住,莫非有另外的考量……”他忽又這般想道。 好在李來亨嘴上雖硬,但似乎還是聽進去了,將靴襪塞進空酒壇,塞上壇塞。 然後倒鋪便睡,用被褥將雙腳裹著,不一會兒便鼾聲均勻了。 “能吃能睡,身體怪棒,倒也算是一種福氣。半月前是你把咱強行拉過來入夥的,我趙立會向你證明,你這輩子做的最正確,就是這件事! 你會因此而改變日後的命運!”趙立看著熟睡的李來亨,默默感嘆道。 大夫敷完藥,交代了幾句,便掩著鼻子匆匆離開了。 營帳內的氣味雖不如剛進來時那般猛烈,但還是難聞的很。 沒法子,今夜隻能先將究了。 折騰了一整日,趙立也有些困了,不知不覺間便趴著睡著了。 ……… 中軍營帳內,李過留田見秀,袁宗第,劉芳亮三人吃了一會兒酒,再親自送他們出帳。 “田老哥,你如何看趙立那小子的戰役推演?”三人並轡行了數百步,劉芳亮忍不住問。 “袁老弟,你怎麼看呢?”田見秀沒有正麵回答,而是看向袁宗第,這是他一向的風格。 袁宗第斟酌半晌道:“此子的推演貌似合情合理,絲絲相扣;其實是建立在明軍不戰而逃,何騰蛟私心太重,臨了不傳遞軍情這兩個關鍵點上。 隻要任何一點出偏差,結果就會完全不一樣。” 見田見秀又望向自己,劉芳亮認同的點點頭。 田見秀沉吟半晌後方道:“二位老弟不愧是知兵之人,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其實老哥我也不太看好,隻是不願當場駁了毫侯的麵子。” “不過……” 他頓了頓,又道:“老哥我還是真心希望這小子預判的完全準確;畢竟我大順軍太需要一場大勝了,須知自奴酋努爾哈赤起兵抗明以來,八旗軍被整建製消滅的戰例還沒有出現過。 若我順軍能辦到,將震動天下!” “是啊!”劉袁二人也滿是期待的嘆道。 “隻是聽毫侯講,此子本是一山野農夫,僅上過兩年私塾,強征過來不足半月…… 若真有如此神算的本事,莫說我等三人,牛金星,李巖,楊永裕等均遠不及也,就是放眼天下,亦無人能出其右。 縱使是韓信在世,想必亦不過如此!”田見秀感嘆道。 “恐怕比韓信還要強!” 袁宗第立刻道:“其一,此子出道年紀比韓信小太多;其二,韓信年輕時好歹向秦國國尉尉繚學過兵法,此子竟能生而知之,簡直堪稱妖孽也!” “嗬嗬…這些年老哥我倒是見過不少妖孽,被戳穿皮後,無一不是裝神弄鬼,跳大繩的貨色!”田見秀笑道:“若此子是真正的妖孽,倒也是我大順軍之福音也!” “那倒是!”劉袁二人連忙道。 田見秀回頭望了一眼李過的大帳,一雙細長丹鳳眼微微一瞇,似乎又想到其他的事;半晌後,突然猛一揮馬鞭。 “駕,駕駕……” “噠噠噠,噠噠噠……” 簽約站短已到,望大夥踴躍投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