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 “稟毫侯,勒克德渾部已臨近白鷺浦,中途突然分出約兩千人馬於南岸登陸,一路向南而去!” 天剛蒙蒙亮,就有密探飛馳來報;一宿未眠的李過猛的站起,盯了來人半晌,又瞅了瞅跟著起身的趙立,心說:“好小子,這勒克德渾果然分兵去偷襲南岸老營了!”但這次他表現得相對平靜,畢竟這小子屢屢預判成功,已經不足為奇了。 而是喝問來人,“勒克德渾的主力有沒有停航跡象!” “目前還沒發現!” “很好,繼續再探!”李過略一沉吟,果斷的揮了揮手。 噠噠噠,噠噠噠…… 目送密探遠去後,李過猛握了握拳頭,又掏出地圖看了一會兒,突然一招手,帶著眾人下了山,在一隊標兵護衛下,最後去檢查一下包圍圈的布置,看是否存在可能的漏洞。 到了這一步,幾乎可以確定勒克德渾會在白龍廟登岸了。 騎著馬跟在隊伍中的趙立,偷偷瞥著右上首位置的李過,心裡有那麼一點子的不滿。 老營可是順軍的命根子啊,若不是自己提醒,後果不堪設想。 你李過不用表示感激,但至少得表現出應有的驚訝和敬佩吧,就跟之前那樣。 那種感覺真的讓人很受用,自己都有些上癮了。 以後估計很難戒掉的。 不過,這一點子的不滿很快就消失了,他將心思又放在了另外一件更要緊的事情上;隻見他時而昂首望天,時而舉目四眺,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其時春寒料峭,天色陰晦,周圍丘陵密林密布,遠處天地交接處山巒起伏,若隱若現。 一旁的李來亨察覺出他的異狀,嘴角露出一絲鄙夷。 這小子確實很有幾分才,但膽子太小了,昨日出征時俺就察覺到了他的緊張。 “小趙兄弟,在到處瞅什麼呢?”通過眼角餘光也察覺出趙立反常舉動的李過,忍不住回頭問道。 “沒……沒什麼,某隻是在觀風賞景。”趙立連忙道。 看風景,嗬,都這等關頭了,這小子居然還有此等興致。 有幾人忍不住笑了。 趙立也笑了笑,指著不遠處一片野林煞有介事的道:“某發覺今年的柳樹發芽要比往年遲些,你們看,那些樹枝上仍未見新發的苞芽,去年這個時候可是已經很多了。” 眾人搖搖頭,沒人接他的話頭。 都什麼時候了,也就你小子,誰在乎這個呢。 見眾人不理自己,趙立暗喜,繼續心神不寧的東張西望。 每層包圍圈之間相隔五六裡,檢查完第三層,第二層;臨近第一層時,趙立便望見了遠處的江麵,而第一層包圍圈就設在江北岸五百餘步處。 越臨近第一層包圍圈,江麵看起來就越顯寬闊浩蕩,一眼望過去,猶如一條巨大的玉帶橫嵌在大地上,蜿蜒延伸至遠處茫茫天地交接之處。 與黃河並稱為母親河,華夏大地第二條大江,其壯美雄奇自是不肖說的。 但趙立卻感到有些失望。 因為他沒有看到任何起霧的征兆。 史載“當日大霧,勒克德渾分兵兩路,趁霧驟然殺至。順軍猝不及防,遂大敗!” 若沒有那場大霧作掩護,縱使明軍再無能,何騰蛟再私心自用,給勒克德渾創造了千裡奔襲的絕佳條件,對方也很難在荊州城外打殘數倍於己的順明聯軍。 順軍即使敗,也絕不會敗得那麼慘。 最後關頭,勒克德渾又得到老天爺的襄助,才創造出這一經典戰例,一戰揚名天下。 但現在情況完全不同了,大霧天氣將使清軍如鉆入迷魂陣,大大有利於設伏順軍打贏這場殲滅戰。 勒克德渾在劫難逃,創造戰爭奇跡的可能性將歸零! “隻能等到傍晚再看看了,如還不起霧,那老天爺就忒偏心了!”趙立遙望著浩浩奔流的江麵,暗暗嘆道。 雖然他很享受旁人對自己的震驚和敬佩,但還是那句話,當高人可以,千萬別當無所不知的妖孽。 平白起霧這種神奇的事,怎麼能提前透露呢。 檢查完第一層包圍圈,李過望了望岸邊那座破敗的白龍廟,又凝望東麵好久,才帶著眾人而回。 此時,三十裡外的白鷺浦江麵上。 身著正紅重布棉甲,內套鎖子甲,頭戴紅纓圓錐型頭盔,年方二十六歲正紅旗多羅貝勒----勒克德渾,也是順軍此戰的終極大獵物,正手扶戰刀,昂然立於船頭,身前身後是漫江而上的數百隻戰船。 江風浩蕩,勒克德渾神采飛揚,心中充盈著建功立業的豪情壯誌。 作為奴酋努爾哈赤曾孫,禮烈親王代善之孫,黃臺吉最信任的和碩穎親王薩哈璘次子,他從小聰明好學,弓馬嫻熟,誌向遠大,是新一代滿清貴族子弟中的翹楚。 但隨著黃臺吉暴斃,在宗室權利鬥爭中,兄長阿達禮因公開支持睿親王多爾袞,被爺爺代善抓了起來,後以擾亂國政罪處死;伯父固山貝子碩讬也遭譴鏑而亡。 勒克德渾被無辜牽連,黜宗室名份,削爵,貶為豪格旗下的庶民。 清軍入關後,多爾袞勢力日益龐大,儼然成為滿清的實際統治者,念及阿達禮當初的恩情,下令恢復勒克德渾的宗室身份。 不久,又冊封其為多羅貝勒,授平南大將軍,接替豫親王多鐸駐紮南京,年紀輕輕就成為滿清在江南的最高軍事長官。 此番千裡馳援,八旗軍行軍迅速詭秘,大演障眼法。 遣博爾惠順利拿下重鎮嶽州,派覺羅郎球領兩千人馬偷襲順軍老營,而荊州也已在望了。 一舉打殘順軍,建立奇功,給提拔自己的多爾袞長臉的機會就在眼前,他怎能不激動呢。 “大將軍,已到白鷺浦,再前行就隻能在白龍廟登岸了!”四旬左右的鎮南將軍鞏阿岱拿著一副地圖走過來,指著前方道。 勒克德渾側頭看了看地圖,再望望天色,“若在白鷺浦登陸,必須繞過兩座山脈才能抵達荊州城;本貝勒打算夜間登陸,一夜疾行,出其不意抵達城外,一舉蕩平順明聯軍! 所以,白龍廟才是最佳登陸地點!”說完,一指地圖上的位置。 “貝勒爺說的極對!”年過半百的奉國將軍巴布泰立刻贊同。 鞏阿岱等人也紛紛點頭。 勒克德渾猛一揮手,沉聲喝道:“傳令下去,全軍加速航行,務必在天黑前抵達白龍廟,吃飽喝足後,全軍迅速登岸,借夜色掩護疾襲荊州! 此戰務必蕩平順軍餘孽,擒殺巨賊一隻虎,永絕後患!” “嗻!” 傍晚時分,大軍抵達白龍廟,戰船靠岸,全軍開始吃喝。 勒克德渾箕踞於主戰船闊大的船艙內,與鞏阿岱,巴布泰等人享用著鮮美的炙羊腿和可口的馬奶酒。 每人手裡拿著一把鋒利小刀,熟練的切割羊腿,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用刀尖戳著羊肉往嘴裡送。 一通大嚼後,再喝上一大口馬奶酒。 眾人一邊吃,一邊說著話,滿是對這場即將到來大戰的憧憬和誌在必得。 兩日前得到軍報,李過等人仍在指揮人馬奮力攻城,但已力有不逮。 我八千英勇無敵的八旗子弟,將神不知鬼不覺的繞到李過腦後,麵對一群久戰疲困之師,那還不是一場群狼入羊群碾壓式的大屠殺! 正如之前無數次對漢人軍隊上演過的大屠殺一樣。 正愉快吃喝著,美美暢想著,突然艙外傳來一陣唧哩哇啦的嘈雜聲。 勒克德渾臉色一沉,不悅的望向艙外。 一名白甲巴牙喇連忙轉身出艙。 片刻後,巴牙喇入艙稟道:“稟大將軍,江麵突然起霧了!” 勒克德渾一聽,連忙放下小刀,起身快步出艙。 隻見茫茫江麵上,有一層朦朦水氣正在蒸騰蔓延,不久就迷蒙了整個江麵。 有了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霧掩護,順明聯軍將在劫難逃! 天命在滿不在漢啊! 勒克德渾狂喜,直勾勾盯著正朝兩岸快速擴散的霧靄,突然興奮的一揮拳頭,曲膝跪下,雙手托天,昂首神經質的喃喃念叨起來,“偉大的天神阿富卡啊,感謝您的垂青,您的忠實信徒愛新覺羅.勒克德渾絕不會辜負您的厚愛……” 霍的拔出腰刀,滑過指頭,用滴血的刀尖指天,表情猙獰的道:“偉大的天神阿富卡,我向您保證,我要用順軍餘孽的鮮血來作為敬奉您的最好禮物,保佑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