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治三年二月初,荊州西南部的這場大霧頗為詭異,從傍晚開始起霧,直到第二天下午,依然彌漫不散。 戰爭這種事也講究個天時地利人和;順軍三者全占盡,豈有不大勝之理。 順軍數次圍追堵截,各種陰毒手段用盡,經過差不多一天一夜的慘烈廝殺,處於極端險境中的勒克德渾部在付出傷亡近半的慘重代價後,終於殺出了第一層包圍圈。 巴布泰因為兵力配置遠不如勒克德渾,仍被牢牢困死在第一層包圍圈內,傷亡過半。 袁宗第在天時地利人和全占盡的絕對有利形勢下,仍付出了近兩千五百人的傷亡,八旗精銳的戰力可見一斑。 “噠噠噠…….” “謔謔謔…….” “撲撲撲!” 勒克德渾剩餘的這約一千五百人馬大部分是騎兵,且以重甲騎兵和白甲巴牙喇為主,都是八旗精銳中的精銳。 重甲騎兵就無需多說了,這白甲巴牙喇更是牛逼哄哄,乃著三層甲胄,武裝到牙齒的八旗護軍,八到十個八旗軍士中才能挑選出一個巴牙喇,著名猛人鰲拜就曾擔任過鑲黃旗巴牙喇纛章京----即護軍統領,如今拿下嶽州的博爾惠就是正紅旗的護軍統領。 勒克德渾率領所剩人馬急吼吼向東麵行了不到兩裡,他突然本能的嗅到了什麼,猛一豎戰刀,高聲急喊:“停!停停,快停下…….” 待隊伍好不容易停下後,他那雙深藏在麵甲後無比焦慮的眼睛警惕巡視已逐漸稀薄的大霧,手指淩空劃了一個圈,語氣非常堅定的道:“本貝勒敢肯定,前麵還有一隻,甚至幾隻口袋等著本貝勒去鉆!” 見周圍一陣沉默,他突然嘆了口氣,悲憤道:“因為迄今為止,隻有袁宗第出現了,而高一功,劉芳亮,田見秀,李過等人仍不知藏身何處!” 眾人皆默然點頭,半晌後一名梅勒章京為難的道:“大將軍,即便如此,但總得沖出去啊!” “那當然!”勒克德渾捂嘴劇烈咳嗽幾聲,用嘶啞的聲音道:“但不是現在!” “大將軍是要等到天黑?” “這隻是其一,更重要的是等這倒黴的霧散!”勒克德渾咬牙切齒的恨恨道:“隻要這霧散了,本貝勒這一千五百人馬依然可以橫行湖廣,無人可擋!” “大將軍說得極對,但袁宗第率領人馬追趕,與暗處的敵人來個前後夾擊,又當如何?”梅勒章京憂心忡忡的道。 “斷然不會,因為巴布泰就可以趁機突圍了!” 話雖這麼說,但他的心卻越發堵得厲害,巴布泰那兩千人馬估計連第一層包圍圈都難以突破了。 含從佟養和那裡借的漢八旗在內,好端端一萬人馬,竟被分成了四截,每截都兇多吉少。 這仗怎麼打成這個樣子了啊! 自從太祖爺起兵以來,有哪位八旗將領打過如此窩囊的仗。 一隻虎的能耐本貝勒很清楚,他不可能算計得如此精準,背後一定有高人指點。 這位高人到底是何來頭,竟能如此恐怖! 突然間,他心頭竟湧起了一股極為不祥的預感。 “原地待命,盾牌加持,嚴防順軍偷襲!” 勒克德渾悲憤又驚疑的琢磨了半晌,忽猛一揮戰刀,厲聲喝道;喝完了,望望四周,望望天空,竟忿忿詛咒起來,“該死的天神阿富卡,你欺騙了本貝勒,幫助可惡的順軍餘孽!你不配當我滿人的庇護神,不配本貝勒信奉你,你這該死的……” 正詛咒著,空中突然又響起一陣密集的“嗖嗖嗖……”聲,火星點點閃爍。 “不好,順軍又來這一招啦!” “保護大將軍,快!” 已經吃過大虧的八旗軍立刻唧哩哇啦起來,紛紛盾牌護身,幾名巴牙喇連忙用盾牌嚴密護住勒克德渾。 勒克德渾驚懼交加,看來這天神阿富卡是不能隨便詛咒的,這不剛一詛咒,順軍就又來了這麼一波。 好在剩餘戰馬大部分是全身披甲的重騎,隊伍並沒有像之前驟遭偷襲那樣亂成一團糟。 “活捉勒克德渾!” “弟兄們,沖啊,殺啊!” 箭雨剛剛停下,那刺耳尖銳,猶如催魂般的吶喊聲又四起,馬蹄奔騰,無數人呼啦啦的圍攻了過來。 ”八旗的勇士們,迎敵!”勒克德渾戰刀一指,歇斯底裡的咆哮道。 “磁侯,勒克德渾剛才暫時停止突圍,明顯是在等待霧散,但俺們不給他機會!”此時,三四裡外的一座小山坡上,李過獨目凝望,遙指這邊,意氣風發的對身旁的劉芳亮說。 手持一把宣花大斧的劉芳亮同樣意氣風發,他一捋頜下黑須,哈哈笑道:“毫侯請放心,經過綿侯一通胖揍,這勒克德渾隻剩半條命,無論霧何時散,他剩下那半條命都逃不過俺的手掌心! 無需毫侯親自出手!” “磁侯果然豪氣!” 李過微微一笑,隨即解氣似的道:“自從山海關戰敗以來,我大順軍除了在懷慶之戰中大勝過金玉和統帥的八旗漢軍,除此之外,與八旗軍對陣幾乎沒有勝例! 這回算是大大揚眉吐氣了一回!” “此戰的戰果當遠超懷慶之戰!” 一旁的馬重禧立刻接話道:“無論勒克德渾的身份,還是以滿蒙為主的八旗軍數量和戰力,都是金玉和的漢八旗沒法比的! 毫侯親自布置指揮,打贏這一仗,將獲得先帝都未能有的驚人戰績啊! 也是數十年來,我漢人最為輝煌的一戰!” “義父,孩兒聽的心好癢,請求撥孩兒一隻人馬上陣殺敵!”一旁的李來亨心潮澎湃,主動請纓。 李過看了看他,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咦,這都快一整日過去了,小趙兄弟怎麼一直沒現身呢?”劉芳亮突然問道。 “他膽小,見不得這等現場廝殺!”李來亨一副頗為了解的姿態說。 劉芳亮贊同的點點頭,欣慰的道:“此子確實大才,但論膽氣跟俺們還差得遠囉。” “這些人真乃神人也,居然能幾天幾夜不睡覺,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好生令人佩服!”殊不知此時,第三層包圍圈外那座小山頭上,趙立正遙望這邊,無比欽佩的嘆道。 他望了望李過等人的方位,再望望逐漸稀薄的霧氣,漸漸昏暝的天色,開始推測起今日戰況來。 不過意外,勒克德渾此時應該進入第二層包圍圈了。 原因很簡單,其一,如果是第三層包圍圈,自己就能聽到廝殺聲;其二,若第一層包圍圈都沖不破,還是個卵子的八旗精銳,勒克德渾是個卵子的滿洲名將之花啊。 不出意外,覺羅郎球此時應該已被劉汝魁按在地上摩擦得奄奄一息了。 未來得及登陸的八旗軍差不多也被高一功折騰得隻剩半口氣了。 勒克德渾能否突破第二層包圍圈呢,如果能,那他確實還是有幾把刷子的。 但無論如何,他也很難熬過明天。 今晚再睡個好覺,養足精神後明日看收官囉! “報!” “毫侯,覺羅郎球偷襲老營,鉆入劉將軍布置的埋伏圈,其部現已死傷大半,預計今晚就可以被全殲!” “很好!”李過一聽,頓時大喜。 身邊眾人也皆歡欣鼓舞。 “鞏阿岱那邊情況如何!”李過又追問。 “戰船幾乎全部燒了起來,船上已無法呆了,戰馬又受驚,鞏阿岱隻得帶著人棄船棄馬登岸,試圖以步行方式突圍,但被綿侯派人阻擊,臨朐侯也率領人馬上岸追擊。 其部驚慌失措,死傷慘重啊!” ”很好!瞧情形明日即可收官了!”李過興奮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