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稀爛啊,真是稀爛啊(1 / 1)

荊州城,深夜,弦月如鉤。   數千騎分成四隊,舉著火把繞城而巡。   “此戰殲滅八旗精銳萬餘,含重騎兵兩千,護軍六百;斬殺清平南大將軍,鎮國將軍,奉國將軍各一名,甲喇章京兩名,梅勒章京兩名,牛錄章京二十五名……繳獲各類甲胄近八千套,戰馬三千匹,肉馬兩千五百匹,兵器火藥銃彈無數,肉乾酒袋不少……   這一仗打得好啊,可謂驚天動地!”   城北郊東路順軍營地裡,一座大帳內,澤侯田見秀讀完李過火速派人送來的戰報,激動的猛一錘案幾,興奮大叫道。   義侯張鼐連忙搶過戰報;太平伯吳汝義,光山伯劉體純,劉體統等人也放下手中酒碗,齊齊湊過來。   頭碰頭的看完戰報,麵麵相覷後,突然紛紛拍幾錘案,如一群野狼般嗷嗷狂叫起來,酒碗都被震倒了好幾隻。   “賊你媽,此戰終於打出了俺順軍的威風!”   “這一年多實在是太憋屈了,終於揚眉吐氣了一回!”   “一萬八旗精銳整編製被殲,真是大快人心啊,哈哈哈,哈哈哈!”   “看來這八旗軍也隻長著一顆腦袋,兩隻胳膊兩條腿,兩顆一根*,沒什麼了不起的!”   “就是!賊你媽,說不定還沒有老子的粗大呢,哈哈哈!”這幫人雖封侯封伯,封官封將的,但原本都出身微賤,一時亢奮之下,就直接大爆粗口了。   待眾人情緒漸漸穩定下來後,田見秀感嘆道:“趙立此子,居然能將勒克德渾全部行蹤推算的毫厘不差,不得了,不得了啊!”   吳汝義重重點頭,“簡直堪稱神跡,俺活了這般年紀,還從未見過如此神奇之事!”   田見秀捋須環視眾人,語氣肯定的道:“此子這場神跡,足以堪稱天下第一奇才,縱使韓信在世亦不如!   傅說舉於版築之間,膠鬲舉於魚鹽之中……孫叔敖舉於海,百裡奚舉於市……此子舉於卒伍,莫非天下奇才皆起於寒微麼!”   田見秀說著,突然僥幸似的抹了抹額頭,連聲嘆道:“好險,好險!若非那日那場雪勢,此子當已殞命荊州城下了!”   眾人紛紛點頭,均感慶幸不已。   自從五大軍師或死,或降清,或歸隱山林後,順軍已沒有核心智囊級人物;這不,在最艱難時刻突然冒出這麼牛逼的一個小夥,不是天賜大順軍,還是什麼呢。   已重新拾起戰報,又細細看過一遍的張鼐,突然若有所思的道:“此戰我軍亦傷亡七千餘人,磁侯和綿侯帶去的五千人,隻剩兩千餘人了。   雖然毫侯部傷亡也多,但他兵力強盛,而磁侯綿侯本就人馬不多的……   此戰過後,毫侯威望將如日中天……”停頓半晌,欲言又止。   此言一出,眾人齊齊盯向他。   這張鼐不到三十歲,論軍功資歷不如劉體純,吳汝義等,甚至連劉汝魁,張能等也頗有不如,卻能封侯,因為其曾是李自成的養子,養名為李雙喜。   不用說,他是當前國主李自敬的人。   他話裡的意思,眾人自然聽得懂。   田見秀那雙細長丹鳳眼又習慣性的瞇起,避重就輕的笑道:“義侯,此戰對手可是以滿蒙八旗為主的清軍精銳,裝備精良,戰力強悍;雖陷入險境,仍搏命廝殺,這等戰損不奇怪。   毫侯調兵遣將,掌控大局,乃此番大捷之主導者也。”   頓了頓,又笑道:“但這場大捷終究屬於全體順軍,各位,你們以為如何。”   眾人聽了,有幾人微微頜首。   張鼐不再說什麼了,皺眉反復看著戰報。   田見秀也眉頭微蹙,雙目微闔,指頭輕輕扣擊案幾,若有所思。   帳內沉默下來,所有人似乎都有心思,氣氛漸漸有些微妙起來。   “噠噠噠……”這時,營地中突然響起一陣急促馬蹄聲,被打斷思路的眾人,齊齊望向帳簾處。   不用說,此時能在營地縱馬疾馳的,除了憂國憂民的堵胤錫還能有誰。   自李過帶著各營精銳撤離後,他每日都來詢問好幾回,夜間也是。   果然,一名親軍掀簾而入,“稟各位將軍,堵公又來了!”   片刻之後,馬蹄聲停止,堵胤錫匆匆下馬,匆匆入內,匆匆上前急問:“各位都在啊,李將軍率軍回老營平叛,可有消息傳回!”   短短四五天,巨大的壓力使他更憔悴,更瘦了,寬大便袍穿在身上都可以鼓風了。   這等關頭,順軍老營居然發生了叛亂。   福州隆武天子,嶽州何督師可一直等著自己拿下荊州,會師武昌呢。   這場內訌必定令順軍元氣大傷,拿下荊州就更難了。   他始終堅信“聯虜抗清”的策略是正確的,要驅除滿虜,恢復大明江山,當前必須依靠順軍力量。   見眾人皆用奇怪的眼神盯著自己,也不回話,他便更急了,狠狠一跺腳,“哎呀呀,都什麼時候了,老營那邊到底什麼情況,你們快說啊!   是吉是兇,總得有個話啊!”   見他什麼事都被蒙在鼓裡,但認真又著急的樣子,有幾人實在忍不住笑了起來。   堵胤錫卻感覺受到了莫大羞辱和調戲,臉猛的一沉,正待大義淩然的斥責一番;田見秀已搖著頭,拿著戰報走了過來,“堵公,這是毫侯剛剛派人送來的,你好生看看吧。”   “好,好!”見終於有了消息,堵胤錫連忙接過,迫不及待的看起來。   看完後,頓時如遭雷轟,目瞪口呆了。   ………   “噠噠噠……”   “撲撲撲……”   第二天一早,李過等人帶著人馬匆匆趕回荊州城郊;田見秀,張鼐,劉體純等人望見了,連忙帶著人馬迎上。   簡單寒暄過後,曠野中又是歡聲雷動,久久難息,不少人流下激動的淚水。   待歡呼聲終於停歇後,李過突然問:“堵公呢,為何沒見到他人?”   田見秀搖頭嘆道:“昨夜將毫侯緊急戰報給他看了,他先是震駭,還以為是假的呢,細細追問,本侯便將勒克德渾已率部馳援武昌,遣偏師拿下嶽州,何騰蛟,馬進忠,章曠等人早已逃回長沙……勒克德渾主力溯江而上,分兵偷襲老營,於白龍廟登陸等等諸多事宜全告訴了他。   結果呢,他聽完後,仍以為是騙他,再細細盤問後,又反復看了看戰報,臉色開始變幻莫測,身子劇烈顫抖起來,模樣很是嚇人!   最後竟怪叫一聲,猛噴出一口老血,一頭栽倒在地。”   “哦!”李過頓時吃了一驚,慌忙問:“堵公現在情況如何!”   “毫侯勿憂,無大礙的!不過是操勞過度,加上一時震驚激動過頭,痰火堵心,便鬧出了那樣一出。”田見秀輕鬆的擺擺手,笑道:“毫侯,你道他醒來後都說了什麼?”   “他說了什麼!”李過好奇的問。   “不停的捶胸拍鋪,反復哀嘆一句,‘稀爛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真是稀爛啊!’”   李過等人一聽,都哈哈大笑起來。   趙立也忍俊不止,他對堵胤錫的哀嘆深以為然,舉雙手雙腳贊同。   南明政權確實是稀爛。   無論是之前的弘光政權,現在的隆武政權,還是以後的永歷政權,都是稀爛。   勒克德渾千裡馳援武昌,南明一乾豬隊友竟毫不知情;護軍統領博爾惠區區一千人馬拿下嶽州,何騰蛟部近二十萬人馬不戰而逃回長沙……臨了,何騰蛟還私心自用,不通知荊州方向,坐看順軍和堵胤錫敗亡的好戲。   何騰蛟原本打定將嶽州丟失,全部戰役計劃泡湯的大鍋甩給堵胤錫,但沒有急著出手,而是等勒克德渾徹底得手後,才將誣蔑狀上遞朝廷。   如此,一舉將李過,堵胤錫等人全部搞廢,自己在湖廣將一支獨大,隻手遮天。   其實隻要何騰蛟尚存那麼一點點公心,歷史上荊州之戰順軍都不至於敗得那麼慘。   尼瑪的,何騰蛟所作所為,實與漢奸無異!   殊不知像這等手握重權,誌大才疏,嫉賢妒能的朝廷重臣,在南明各個政權中多的是;他們各自為陣,貌合神離,欺上瞞下,跋扈自雄,相互拆臺......近二十年南明窩囊史,各方抗清力量始終未扭成過一條繩,每每在戰役關鍵時刻掉鏈子,被清軍逐一擊破。   稀爛啊,真是稀爛啊。   趙立正搖頭感嘆著,突然發現田見秀正笑瞇瞇盯著自己。   他連忙含笑示好。   但又發覺對方眼神有些……似曾相識,便趕緊別過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