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過馬鞭一指,意氣風發的道:“速傳本侯令,炊事營送食至陣前;全軍吃過後即刻攻城,務必兩日內拿下荊州!” 田見秀連忙道:“大軍剛剛凱旋,不若暫歇一番,明日再攻城不遲!” “兵貴神速,多爾袞不會給某太多時間,挾大勝之勢克荊州正當其時!”李過豪邁的一揮手。 “噠噠噠……” “撲撲撲……” 很快,荊州城西南北三麵便被圍了起來;匆匆吃過後,先將勒克德渾,巴布泰,鞏阿岱,覺羅郎球,以及若乾章京的人頭用竹竿挑起來,再派數十名嗓門洪亮者齊誦一遍戰報,全軍高喊一通招降策反口號,隨即便開始攻城。 “轟,轟,轟!” “弟兄們,沖啊,殺啊!” “拿下荊州,活捉叛徒鄭四維,為孟將軍報仇!” 又經歷半日一夜急行軍,趙立可沒這些大老粗們精力旺盛,他沒有隨軍出陣,而是回到營帳;吃過酒肉後,倒鋪便睡。 “外麵好大動靜,莫非是李過回來了!”西郊營地中,正在昏睡的堵胤錫遽然驚醒,挺身坐起。 “堵公,李過匯合田見秀等部,正在猛烈攻城!”一名貼身親軍躬身道。 “啊,甚好!速速整點兵馬,本公與之聯手破城!”堵胤錫高興的叫著,一掀被褥,從鋪上躥起。 “堵公,您可要注意身子骨啊……” “不打緊,某硬朗著哩,速速讓周總兵整點人馬!”堵胤錫嗬嗬一笑,“勒克德渾主力被殲,鄭四維必定絕望膽寒,破城指日可待也!”說著,跳下鋪,撒上靴子,迅速穿戴起來。 不一會兒,他便騎著馬,手提寶劍,帶著稀稀拉拉的隊伍朝城西門奔去。 當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原本憔悴不堪,剛剛吐血昏厥過的他竟容光煥發,神采奕奕。 一夜之間,形勢陡變,他由之前的心力交瘁,彷徨無措到現在的柳暗花明,峰回路轉;老實講,他仿佛經歷了一場過山車般不可思議的夢幻,到現在都還沒完全回過神,那份興奮和喜悅完全是發自內心的。 人生的跌宕起伏,世事的百轉千回,真是太刺激了。 代替他進城西門的高一功,聽見動靜,連忙扭頭望去。 “高將軍,貴部這一仗可謂力挽狂瀾,驚天動地啊!”堵胤錫快馬奔近,興沖沖拱手贊道。 “堵公好氣色啊!” 高一功先這樣贊了句,拱手謙虛了一番,再看了看他為數不多的那麼一點點人馬,好心勸道:“堵公,貴軍為拿下荊州,折損嚴重,勞苦功高,接下來交給我順軍即可。” 見對方麵現不豫,便又笑道:“堵公請放心,破城之際,定讓貴部先行入城,我部隨後,如何!” “甚好,甚好!”堵胤錫頓時大喜,連忙拱手稱謝。 “轟,轟轟!” “弟兄們,沖啊,殺啊!” 堵胤錫神情愉悅的觀戰了一會兒,突然想起另外一件更要緊之事,跟高一功打了招呼,帶上一隊親軍匆匆朝城南門而去。 “李將軍,貴部這一仗打得好,大挫滿虜囂張氣焰,大漲我軍民抗清信心啊!”見到李過後,堵胤錫立刻眉飛色舞的恭維。 “堵公好氣色啊!” 李過同樣這麼贊了句,笑了笑,指著正猛烈攻城的人馬,自信滿滿的道:“我部挾大勝之勢,破城指日可待,堵公靜待破城盛況即可!” 堵胤錫表情奇怪的點點頭,忽然眼珠子一轉,小聲試探性的問:“李將軍,這荊州城即將拿下,那當初製定的戰役計劃…是否也可以重啟了……” “這個自然!”李過豪爽的道:“回師途中,某已派人火速去通知長沙何督師,讓他趕緊率師北上,趁虛拿下嶽州。 然後兩軍水路並進,會師武昌!” “啊,李將軍真是顧全大局,深明大義啊!”堵胤錫頓時大喜過望。 幾經波折,當初製定的戰役計劃終於就要實現了。 他豈能不欣喜若狂。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順軍起了力挽狂瀾的決定性作用。 唉,何督師麾下可是浩浩二十萬人馬……嗯,稀爛啊,真是稀爛啊。 “不過……”李過忽然又道:“某也讓人帶話給何督師,七日內必須送來三十萬石軍糧;某拿下荊州後,便直驅武昌,到時若軍糧未至,某就不等了,獨自攻城取糧便是!” “何督師一定會準時送來軍糧!”堵胤錫立刻道。 “何也?莫非我軍打了一場勝仗,有資格吃糧了?”李過揶揄道。 堵胤錫搖了搖頭,嘆道:“何從雲此人,最擔心的是有人跟他搶功!” “知何從雲者,堵公也!”李過哈哈一笑。 趙立此番建議,除了先搞到軍糧再說,因為佟養和有可能會焚糧而遁,還有更深遠的考量。 明軍雖是一群豬隊友,但清軍雲集武昌之際,好歹可以拿來當當炮灰。 由順軍獨自承受多爾袞的滔天怒火,那就太愚蠢了。 兩軍現在不還是聯盟嘛,順軍不貪功,更顯顧全大局,高風亮節啊。 總之,求實不求虛,好處多多的。 “哦,對了,李將軍,某很想見見你麾下那位少年奇才!”堵胤錫忽然又道 “其實堵公早就見過了!”李過微笑道。 “莫非……就是你新收的那位義子!”堵胤錫怔了怔,猛然想了起來。 李過也不害臊,怡然自得的點了點頭,“此子當吃飽喝足了,正在大睡,稍後再引見給堵公瞧瞧。” “甚好,甚好!”堵胤錫高興的連連點頭,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 ……… 趙立一覺醒來,已是亥時時分。 城池方向傳來整齊一致的招降口號,他略略吃過,騎馬朝陣地而去。 夜幕下的荊州城火光閃耀,喊殺震天,新一輪猛攻又開始了。 趙立馳入中軍陣地,凝神觀戰。 順軍攻勢前所未有的猛烈,城頭守兵手忙腳亂,驚慌失措;招降策反策略確實收到了一定效果,但沒有預想中的那般明顯。 李過扭頭看了他一眼,指著城頭忿忿道:“鄭四維這廝喪心病狂,盡驅百姓上城頭,實在可惡!破城之後,某必剮了他!” “這廝自知罪孽深重,寧可自絕,也不會被擒的!”趙立淡淡道。 “那就亂刃分屍,挫骨揚灰!”李過恨恨道。 趙立仔細觀戰一會兒,突然眉頭一鬆,湊近悄聲道:“毫侯,小子以為此戰當以招降策反為主,進攻為輔;最好是七三開,效果最佳!” “七三開?”李過微微一怔,獨目緊盯著他。 “沒錯,就是七三開!”趙立語氣肯定的道:“正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攻心為上,攻城為下,此戰要旨不在城高墻厚,雙方兵力多寡,順軍多麼勇猛,而在如何攻破對方心理防線! 小子願為毫侯重擬一份招降策反口號,當可見奇效!” 李過立刻從善如流。 趙立現在在他心裡是啥份量,還用得著多費口舌麼。 “勒克德渾部兩萬人馬已被全殲,佟養和已棄城而逃,荊州已是一座孤城! 嚴懲首惡鄭四維,幫兇寧繩武,郝傑,霍建,劉大魁,餘者不咎! 生擒鄭四維者,賞銀千兩,授都尉! 獻其首級者,賞銀五百兩,授掌旅...... 順軍舊部們,百姓們,升官發財的機會到啦!速速臨陣反水,棄暗投明吧!吾堂堂漢人,奈何甘做滿虜走狗......”一隊標兵騎馬挑著人頭,環城而繞。 全體將士敞開嗓門,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整齊吶喊新的招降策反口號,聲震夜空。 鼓搗了足足個把時辰,才姍姍然再度發起進攻。 “轟,轟,轟!” “弟兄們,沖啊,殺啊!” 幾番折騰下來,城頭守軍抵抗意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下滑;忽然間,一名大將手持大刀,帶領一群虎狼之士,氣勢洶洶湧上城頭;隻見他一邊揮刀威脅,一邊嘶怒,狀若癲狂,正是叛徒鄭四維。 “時機快到了!”趙立目睹這一幕,喃喃自語道。 隻是那狗賊癲狂了一陣子,又匆匆溜下了城頭。 果然,淩晨卯時,當順軍再次發動進攻時,城頭上突然騷動起來。 “毫侯快看,終於有人反水了!”趙立立刻叫道。 “吾兒之策果然高妙!””李過情不自禁的哈哈大笑。 趙立卻瞬間懵逼。 很快,城頭上已混戰成一片,相互廝殺,一時倒也分不清哪一方才是反水者。 過了一會兒,一大群軍士急吼吼沖上城頭,領頭將領手擰三顆血淋淋的人頭,揚手大呼:“別打啦,都別打啦!鄭四維,寧繩武,郝傑的人頭在此,速速開門迎接毫侯! 膽敢反抗者,殺無赦!” 一通喊叫,幾處零星鎮壓之後,城頭終於安靜了下來。 片刻之後,所有“清”字旗全部扯下,一麵“順”字旗飄揚在城頭。 接著,那扇用鐵皮包裹的厚實棗木城門緩緩打開,順軍士卒歡呼著呼啦啦湧入城內。 至此,順軍餘部前後攻打兩次,耗時數月的荊州城,終於一朝給攻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