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元化，朕欲讓你主持寧錦城池的改造。改造完成之後，朕升你為左侍郎，或在工部，主持大曌今後的道路橋梁建造，或和畢懋康就在朕新建的裝備部任職，主持火炮、火銃等一切軍用器械的製造、改良與研發。若在裝備部任職，從此便不再隸屬文官之列，你意如何？” 　　沒有再過多理會沉默的眾大臣的想法，王戰看向隨袁崇煥一起回來的兵部職方主事孫元化，繼續推行自己的安排。 　　身材中等、白麵長須的孫元化聞言一愕，隨之而起的是絕大的驚喜。 　　他一生醉心於火器、城堡等軍事利器，極好西洋火炮之術，一心想憑此振興國家，為此曾拜師徐光啟。也因此，受了徐光啟的影響，他還信了西夷傳來的一神教也裡可溫教。更因為醉心於火炮之術，他中舉之後三考未中，並非進士出身，至今也隻是舉人。 　　今年四十六歲，舉人而非進士出身，若無意外，他自己也知道，這輩子就止步於身上的青袍和胸前的正六品鷺鷥補子了。此時皇帝給出的選擇，無論如何都超出了他的想象。 　　“啟奏聖上，聖上勵精圖治、振興大曌，微臣願效犬馬之勞，願入裝備部。”孫元化驚喜之後回答迅速。 　　他和今年五十六歲的右僉都禦史、鄖陽巡撫畢懋康、目下賦閑在家的六十五歲的徐光啟同為大曌知名的火器專家。現在皇帝讓他主持改造寧錦，然後還讓他主持製造、改良火器，實現平生報國之誌，還給跳級升官，哪有不願之理。 　　諸大臣看皇帝居然如此重用一個連進士出身都沒有的小官，心中滋味都有些復雜。 　　左侍郎再往上就是尚書和閣老，以孫元化的出身，原本是永不可能登上這個位置，如今皇帝卻因其善於築城造炮而令其一步登天，有些心思活分的已經在想，皇帝是不是從此以後就要永遠重用這些善於奇技淫巧之人了。 　　“很好。朕相信，若無意外，待你改造完寧錦之後，必定能實現平生所願。”孫元化雖選擇了裝備部，王戰卻沒有急於給出確定無疑的去處，反而留下了隱隱約約的條件。 　　自己是皇帝，急什麼？何況徐光啟等人還沒到。孫元化是從山海關外的寧遠回來，而同為火器專家的畢懋康和徐光啟還都遠在兩三千裡之外。 　　按時間算，畢懋康和徐光啟也許剛接到聖旨，從湖北、上海趕來還要至少二十天，也許要一個月——這兩個人都不年輕了，沒法快馬狂奔。 　　之所以王戰隻說畢懋康而沒說讓徐光啟也在裝備部任職，首先是因為徐光啟會的東西比較多，王戰要讓徐光啟把肚子裡的才學都發揚光大。無論是幾何、更完善的歷法，還是他收集歷代農書、正在著述的《農政全書》，王戰都要讓他盡快完成。王戰要利用一切能利用的人才，讓華夏走上科學的道路。 　　當然，大曌不會再有《崇禎歷法》，隻會是《天啟歷法》。編製歷法之前，王戰也會將自己所知的天文知識都告訴徐光啟。 　　至於為什麼利瑪竇、龍華民等西洋傳教士沒告訴徐光啟‘日心說’，王戰也隻能猜測，也許是他們從學術上還不認可；也許是不想告訴，徐光啟是在認識利瑪竇好幾年之後才得以和利瑪竇進行西學知識交流，利瑪竇起初並不願意進行這種交流；也許是他們的宗教教義要求他們必須反對，畢竟布魯諾都被施以火刑燒死了，而前前後後燒死的還有無數，遠不止布魯諾一個。 　　另外，除了因為徐光啟知識的廣泛，也因為王戰對徐光啟和孫元化還有一點其他的想法，所以也並未急於說準讓徐光啟和孫元化去裝備部。 　　其實這段時間，王戰最急的不是這些人才，而是記述。 　　完成了《步軍操典》和《參謀大略》之後，王戰擔心自己在此世時間長了會忘掉，每天都在抽時間記述還記得的知識： 　　比如幾何、三角函數、方程、方程組；比如測量、製圖、物理、化學；還有從課本和科普讀物上得來的簡單的天文學知識，如太陽係、銀河係、河外星係、黃赤交角、日蝕、月食，還有一定要告訴徐光啟、洪常潔的，宇宙洪荒中沒有那個星星是固定在天幕上不動的，等等。 　　隻等著徐光啟和鄭王世子洪常潔的到來，互相印證補足。 　　之所以說印證補足，是因為王戰確定自己掌握的有限數學知識不能超過這個時代的高人：彼世二十世紀的數學自然勝過此時，但自己可沒有掌握彼世最深奧的那些數學知識。 　　華夏在漢朝時，以《九章算術》、《周髀算經》為代表的數學就已經很了不起，到宋朝時，更是在高次方程、方程組、高階等差級數和高次內插法等方麵取得了輝煌的成就，而在明朝，鄭王的後人朱載堉更是精確計算出了京城的經緯度、發明了後世幾乎所有樂器都要采用的十二平均律。 　　更何況，還有在嘉靖三年、也就是1524年就寫出五十萬字數學巨著《算學寶鑒》的王文素在歷史中矗立。 　　《算學寶鑒》中，高次方程的解法比西方早了二百多年，代數方程的解法比牛頓早了一百多年，導數比西方早了一百多年，還有形象直觀的開方本源圖。 　　所有這些人、這些著作，比自己強的不是一點半點，而是天壤之別。自己隻不過是占了點歷史前瞻性的便宜而已，實際學術水平遠遠比不上這些學術大能，所以王戰完全不敢狂妄自大以導師自居。王戰確信，精通數學、精通天文歷算、能夠算出京城經緯度的這些大能，水平必定是遠遠在自己之上。 　　而一旦印證完善之後，王戰就要將所有印證完成的東西做為將來的華夏科學院的教材，像《算學寶鑒》這樣的著作則要大量刊印。 　　當然，還有蒸汽機、內燃機、車床、往復式連桿曲軸的大致構造，這些王戰是能大致畫出來的，王戰打算給宋應星等科學人才配一些人，找書苑 ｗww.zｈａｏshuyuan.com 琢磨蒸汽機。 　　記述成冊的還有最簡單的微積分，之所以最簡單，是因為王戰記得的微積分實在很少，畢竟彼世工作的時候根本用不到，時間長了都忘得差不多了。 　　“袁愛卿，過些時日等你回去之後，告訴將士們，尤其是南方來的將士，不願意上陣殺敵的，想回家鄉的，現在就說，到京城來，朕給他們路費，允許他們回鄉開荒種地。若是有拖欠的軍餉，待年底收上來田賦之後，朕給他們結清，朕現在手裡沒有那麼多錢糧。” 　　“願意留下的，從此之後牢記保民鐵律八大斬，勤學苦練，奮勇殺敵，再有違令者，斬；牢騷怪話禍亂軍心者，斬；畏懼出戰、餓瘦餓死戰馬者，斬。違犯以上所說者，全家貶為礦奴。朕的軍中，從此不允許拿軍餉混飯吃的人存在。” 　　安排好孫元化，王戰又轉向袁崇煥，明言允許軍心吧不定的南方將士回鄉。 　　“聖上明斷，微臣遵旨。”袁崇煥深施一禮。 　　聽到皇帝說畏懼出戰、餓死戰馬，袁崇煥心中凜然，後背不自覺的弓得大了一些。 　　而之所以稱聖上明斷，則是因為他也很清楚，那些成年累月遠離家鄉的南方士卒不但沒有出擊的勇氣和動力，事實上連守城他們都有怨言，畢竟不是每一隻軍伍都是戚家軍和白桿兵。他們的存在，實在是動搖軍心。 　　群臣心中則再次驚訝：因為怕出戰，士卒居然餓死戰馬？此等事他們從未聽說過，皇帝卻知曉，皇帝的耳目居然已經深入士卒之中？皇帝這些年來沉迷匠作，時而飛鷹走狗，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