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傷勢展示會(1 / 1)

望月樓門口。   隨著數輛馬車陸續停下,裡頭的人挨個下車,這裡也逐漸變得熱鬧了起來。   現在是申時,換算成現代時間,大概就是下午三點到五點之間。   至於宴會為什麼在這個時候舉行……   宋朝及之前的朝代,從皇帝到百姓們都嚴格遵循著兩餐製,也就是一天隻吃兩頓,分別叫做朝食和哺食,在早上九點與下午四點左右進食。   除了祖宗禮法之外,這很大程度上來說也跟百姓們的整體經濟水平有關係,畢竟農人們沒那麼多糧食,一天吃不起三頓飯。   到了明朝,天下安定之後,也有不少有錢人開始一天吃三頓。但注意,要說富庶,宋朝比明朝要更有錢,為什麼宋朝沒有形成三餐製?   因為有錢的人從古至今都可以在餓了的時候加餐,沒有這個必要,更何況宋朝的宵禁全麵放開了,晚上大家普遍都能掏錢吃個夜宵,這難道算是一日四餐?不可能吧。   而大明的開國之主朱元璋是窮苦出身,哪怕在登基稱帝之後,他非但自己嚴格遵守著一天隻吃兩頓的規矩,還下令讓自己手下的文武百官們也要如此,也是某種意義上的憶苦思甜了。   基於這種種原因,到了洪武年間,正經的官宦人家也仍在遵守兩餐製。而今天來望月樓赴宴的人幾乎各個都是書香門第出身,這宴會時間自然就放在了哺食——也就是申時,下午四點左右。   “哎呀,太史公您來了!快快請進!”   “宋龍門來得這般早,待會兒那些遲到的,我等定要叫他們自罰三杯才算數啊!”   宋慎被祖父宋濂以及車夫扶著下了馬車,什麼也沒看到,但熱情歡迎的話語聲已經迅速撲麵而來。   來了這麼些日子,他對於宋濂的了解也逐漸從歷史上那個片麵的文人形象,轉變得更加深刻。宋濂有很多外號,什麼太史公,宋龍門,說的都是他,前者是因為宋濂主持修過元史,後者則是因為他別號叫做龍門子。   總而言之,這些歡迎聲都是沖著宋濂去的。   知道了宴會裡全都是浙東文人之後,宋慎很清楚,自己今天來的目的就是當個工具人。   隻要讓這幫人看清楚,他的眼睛不是已經成了倆窟窿,還有機會復明,那宋家的人脈就還有得救。   人群之中,宋濂笑嗬嗬地沖周圍眾人拱手:   “諸位,這不是還沒到時辰嗎,老夫隻是出門早了一些而已,他們準時到的怎麼還成了遲到啊!”   “來來來,別站在外麵,走,進去坐著說。”   盡管宋濂並不是這場宴會的主持者,但在場所有人都知道,這一場宴請,主角必然是他,以及他的嫡長孫宋慎。   所以,此時宋濂開口主持大局也不算越俎代庖,滿朝文武之中,恐怕也沒幾個人能夠比他資格更老了。   望月樓門口二十來人魚貫而入,紛紛走向了二樓。   宋慎什麼都看不見,全程都被宋濂攙著,旁邊還有另一個人幫忙,也不知道是誰。   在上樓的過程中,有人問:   “太史公,子畏這傷,太醫院那邊怎麼說呀?”   宋濂不緊不慢地邊走邊道:   “太醫院的意思是,這種事情雖然朝廷之中十分罕見,但在民間也有過不少例子。子畏是摔到了頭,腦中有淤血,於是雙目經絡阻塞,才會驟然失明。”   “總歸他的眼睛沒有受什麼外傷,這病也不須如何去治,且讓他靜養著,或十天半月,或一年半載,總會好起來的。”   他說完話之後,宋慎哪怕看不見,但也敏感察覺到周邊氛圍驟然鬆快了不少。   眾人寒暄的聲音都大了許多。   “哎呀呀,我就說嘛,子畏這孩子是有福氣的,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聽說陛下今日還派人送了些珍貴藥材到您府上,還給了口諭,說將宮中的職位給子畏留著,太史公,陛下對您是真器重呢!”   “後繼有人,宋龍門您即便告老還鄉了,也算是後繼有人啊!”   “……”   宋慎不是很想聽這些屁話。   在這個時代,沒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病情了。   腦部淤血導致視神經受損,即便在現代治療,也是一個極其麻煩危險的手術,開顱的風險沒有幾個人敢於承擔,更何況是古代?   宋濂說的那些話不盡不實,多半隻是為了寬慰這些人,告訴他們,哪怕宋濂告老還鄉,宋家在朝廷裡還有兩代人,嫡長孫宋慎也沒有廢掉,這些都是暫時的。   隻是,一年兩年或許還能糊弄過去,可如果他三年五年還沒有好呢?   宋慎在心裡暗暗嘆了口氣。   三年五年……   如果自己真能活三年,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在胡惟庸案爆發之後可以保全一條性命,那眼睛好不好的,都沒甚太大所謂了。   退一萬步說,即便沒有自然痊愈,他這會兒不是已經有係統了嗎?等那模擬班級裡的學生們出師,係統自會將他的眼睛治好,屆時,不管是嘗試著改變朱標命運、從而返回現代,還是就這麼茍著,都挺不錯的。   慢慢來吧。   …………   由於人比較多,二樓聚會用的是兩個被一扇紙門連接起來的包間。   等到所有人都齊齊落座,密閉的房間裡,喧嘩聲比在外頭更要大了不知多少倍數。   宋慎忍不住皺起眉頭。   自從他失明之後,其餘感官便愈發敏銳起來,尤其是聽力。   前幾天都在家裡,這種感覺還不是很明顯,可到了這種場合之後,多呆片刻,他便愈發覺得耳膜都要破了。   “子畏,你要是不舒服的話,我叫小二給你單獨開個房間,你去那邊歇息會兒,等後麵人都來齊了,再過來跟他們以茶代酒喝兩杯就好。”   宋濂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聞言,宋慎心中一動,確實有點想這麼乾,但又覺得不太好。   還沒等他思慮周全,一個陌生的聲音出現。   “老師,您無需擔心,學生先前就已在旁邊弄好了一個房間,正是為子畏準備的。要不,學生這便帶子畏過去坐著?”   宋濂嗓音中顯然帶上了幾分贊賞,含笑道:   “你辦事可真是妥帖,既如此,張唯你帶子畏去隔壁吧,若這邊要敬茶了,你再將他帶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