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嗶——嗶——”“嘀——”“嘟嘟，嘟嘟……”…… 　　此起彼伏的喇叭聲像是“車餅們”的哀號。 　　擁擠、堵塞、碰撞、甩出機油與零件，迸發灼熱的火花，最後支離破碎，冒著濃煙橫亙在道路上不再動彈。 　　或許有幸運兒僥幸砸開車窗爬出來。可拖著殘破的軀體又能走上幾步？ 　　不過是成為路過生靈的加餐罷了，難逃一死。與那些躺在鐵棺材裡的同類一般無二。 　　走在大馬路中間的黑角則謹慎的挪著步子靠近這些“爆蛋盒飯”，隻能期望這些已經出事半天的東西不會二次爆炸。 　　早不炸晚不炸，總不能是偏偏在等我吧？屬地雷嗎你？ 　　地上流淌著的不知是油？血？還是冷卻液？鞋上不可避免的沾上些許，隻是背上鳥屎都沒擦乾凈的黑角則已經顧不上形象問題了，小心翼翼的挪動著步伐和鐵疙瘩們保持好距離。 　　他也不想冒著這麼個險。 　　可是綠化帶過於猖狂，手……葉子伸得很長，小小的一片地方滿足不了它們的野心，已經蔓延上道路和水泥地爭天下了。那茂盛程度……可以說再也不用操心綠化問題了。 　　而小樹林裡什麼都有——對，半天時間綠化帶已經發展成小樹林了。 　　他走在旁邊被偷襲兩三次就再也不往那邊靠了。身上這新鮮出爐的“乞丐褲”就是教訓。 　　貓狗耗子蟲鳥蛇什麼的……有時候連樹根都要冒出頭來絆他一腳。黑角則從未像今天一樣在城市裡感受到如此豐富多彩的生態環境，簡直比山裡還山裡。 　　獲得這些新奇經歷的代價就是黑角則現在形象難評—— 　　原本整潔的白大褂背後漏風，被不完全撕開，白色膏狀鳥屎粘在背上。褲子被抓的破破爛爛，洞口透光，跟追求潮流的不同，這是真的乞丐褲。就這還得慶幸沒被扒下來。 　　透過窟窿，腳脖子上有兩個血洞是菜花蛇的牙印。有隻運動鞋前麵開了敞篷，幾根腳指頭正享受陽光呢…… 　　掙脫咬住褲腿的傻狗，黑角則一手抱書包，一手拽褲子，呆呆的表情配上睡撅起了的頭發走在空蕩蕩的街道……那模樣可謂是風中淩亂。 　　之後就不走人行道改走馬路中央了。比起不可知的草叢，至少路中央的危險是相對可預測的。 　　路中央挺好的。 　　除了隔個百十米就有撞在一起冒煙的車輛擋路。一般不會遇到什麼東西 　　紅霧降臨已經半天了，人們都知道紅霧下隻有兩三米的視距，車輛根本沒法開，出了幾次車禍後人們也就棄車不用而靠自己的雙腳趕路了。 　　路上連軍隊載著音響、開的比走的還慢的吉普車都不多了。經過一上午努力，通知到位，大多數居民都聽勸，辦完事就回家好好待著了。不復上午的混亂，也就抽調人手去乾別的事了。 　　黑角則路上也遇見過這些士兵。他們載著大音響一遍遍播放著“不要恐慌”“國家早有應對”“保護自身”那幾句話，跟八樓大叔說的差不多，聽不出什麼來。 　　當時聽了之後黑角則也想回去等著。但又一想，他一個外地大學生在這裡無親無故，窩著不動坐以待斃還是不好，果斷繼續前往醫院。更重要的是—— 　　【我都走了一半了總不能掉頭回去吧？】 　　要怪就怪他出門太果斷了。 　　被鳥襲擊之後，他當時想到的是： 　　生物進化需要時間和能量的。 　　而掠奪是最快的獲取方式！ 　　這也是為什麼狗群會分食人屍，大鳥要攻擊他。 　　變異需要能量，會督促生物去獵食。勝者說明其變異是有利的，獲得能量繼續演化，完善變異，再去獵食，再次演化。隻要有足夠時間就會競爭演化篩選出新物種，更強悍更適應生存的同時對人類產生更大的威脅。 　　在獵食者眼中，看不見聽不清聞不到感官遲鈍、失去庇護身體脆弱無比、體型巨大肉量十足、分布廣泛到處都是的人類，無疑是彌補進化過程中能量消耗的不二之選。 　　時間越長外麵就會越危險，如果不趁早出門完成各種事項的話，外麵遲早會危險到他出不了門的地步。而他已經耽誤了多半天的時間！ 　　想到這裡，他頓時心中一狠不再猶豫，快步向醫院走去。等遇上人了解情況，路已經走了一大半了，沉沒成本太高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前進。 　　砰砰砰。 　　黑角則看向車內——一隻烏鴉不知怎的被困在裡麵，發現黑角則靠近拚命用頭撞擊車窗。 　　座椅上是半具屍體。皮膚破碎不堪露出底下的肉質和骨頭。完善度較差，被啄食撕咬的不成樣子，有相當一部分已經進了烏鴉肚子。 　　黑角則沒有過多的反應，遠離這輛車繼續前進。 　　屍體？ 　　見得多了也就不怕了。 　　學醫的多少有點底子。和大體老師打過交道，再遇見屍體不會說發生嘔的吐的動不了做噩夢這些激烈反應。 　　所以黑角則對屍體沒有過度恐懼。隻是見到第一具屍體的時候多少有些震驚。之後就適應了，能讓自己保持平靜。可是一路上見識這些屍體的淒慘模樣，內心終歸是有所波瀾。 　　如果沒有紅霧遮擋從高空俯瞰這世間，會看見彌漫的硝煙堵塞住血管，鋼鐵心臟不再跳動，澎湃的綠意在四處滋長，一場場廝殺在這個城市各個角落上演，勾心鬥角、血花四濺……一幅萬物生靈競自由的盛大場景。人類作為優質食糧，更是這散發著濃鬱叢林法則意味畫卷中的主角。 　　【我會死嗎？】 　　【不！我不要死！】 　　【我還有親人朋友等著我，還有遠方的景色和美食，還有夢想未完成……】 　　黑角則堅定的告訴自己——要活下去！ 　　不論這場災難如何發展都要活下去。 　　黑角則舔著乾裂的嘴唇，向自己發下誓言。 　　忽然他聽到前邊傳來隱隱約約的廣播聲—— 　　“……請居民聽從安排，做好防護，確保個人安全……不要恐慌，不要做出違法亂紀行為……” 　　“……國家已進入緊急戰時狀態，以應對‘二次寒武’事件……” 　　“……物資……統一調控……國家早有應對……” 　　“前邊應該是大橋了。”黑角則心中一喜。過了橋離醫院就不遠了。 　　龍都市有三川交匯，形成一條由西向東南方向蜿蜒將市區分為南北兩岸的河流。河流上三座大橋連接城市南北兩岸，是城市內重要的交通路線。軍隊派兵駐守大橋非常正常，畢竟是交通要道。 　　黑角則不由得快了兩步。轉過拐角，發現兩頭黑犬躲在車後。 　　“汪汪！” 　　【臥槽。你們怎麼敢離軍隊這麼近的？】 　　黑角則登時不敢動彈，作出一份兇神惡煞的模樣和兩犬對峙。這才發現大開的車門後還有具屍體在那裡。兩頭大型犬嘴裡叼著血淋淋的肉塊。 　　黑角則怎能不明白前因後果呢？顯然是屍體引來了兩頭要飯不要命的犬。 　　隻是自己怕是要步入屍兄後塵啊。 　　兩頭黑犬毛發賁張，肌肉緊實，獠牙外翻。囫圇吞下肉塊，轉身麵對黑角則，身體下壓趴在地上，低吼著擺出警惕姿態。 　　黑角則隻恨鳥屎沒多拉點給他，那可是逼走了一窩蜜蜂的啊——路上遇到過一窩指頭大小的蜂群，尾巴上帶著等身的蜂刺，氣勢洶洶的獵殺他物，可是遇上繞著黑角則直接繞著走。 　　黑角則這才明白一些生物不喜歡鳥屎的氣味，等同於給自己套了層盾。虧他當時擦了擦，現在心疼自己損失了保護氣味。 　　“吆！” 　　黑角則努力想讓自己更有氣勢，但最後隻想到了小時候看人家逗狗的場景，甩著棍棒嗬斥一聲。 　　結果狗子不吃這一套。目露兇光，不安分地慢慢逼近。對找上門來的加餐很感興趣。 　　【寄……】 　　額頭冷汗滴了下來，也顧不上擦。 　　【不能慌，不能慌。】 　　黑角則知道能對峙片刻有一個思考時間已經是不容易了，很多時候都是對麵不講武德直接偷襲。 　　這點時間他已經想好對策了，那就是—— 　　——風緊扯呼 　　“跑！” 　　黑角則大喝一聲，扭頭就跑。 　　兩狗被震懾剎那，身軀一抖，隨即震怒，四爪蹬地猶如離弦之箭追了出去。 　　“汪汪汪！” 　　黑角則聽到身後飛速接近的狗叫聲，咬牙把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隻恨爹媽沒多生兩條腿。 　　他當然知道在野獸麵前逃跑是很危險的事情，越是示弱越是容易激起兇性越是容易被攻擊。保持對峙並緩緩後撤才是正確做法。 　　但此刻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了，既然已經確定必被攻擊還演什麼？當務之急是跑進軍隊的庇護範圍。 　　能救自己的人非常非常的近！ 　　這紅霧有著吸音效果，不是說拿個大喇叭就能讓公路這頭到那頭都聽的清清楚楚。之前黑角則聽到軍隊廣播，沒走多遠就見到士兵了。 　　這裡也一樣！ 　　撕拉—— 　　黑角則被拽著踉蹌一下，接著跑。 　　白大褂又被撕掉一塊。不用回頭看，黑角則也知道那狗子正吐掉嘴裡的布條繼續追。 　　前麵已經隱隱聽到“……三……走……”的聲音。 　　“救命啊！救命——嗬” 　　黑角則大聲呼喊，不小心吸了口冷風。步子一慢，一股鉆心的痛從小腿肚襲來。 　　“滾！” 　　黑角則扭身一棍子抽在狗頭上。 　　黑犬嗚的鬆了口，另一隻卻靠了上來。 　　“嘶哈……” 　　黑角則第一次體驗到被咬的感覺，半屈身子，不停地吸氣。可是情況卻不由他安心處理，隻能連連抽棍反擊，艱難招架。 　　但黑角則畢竟隻是普通大學生，雖不是動不動就暴斃的脆皮大學生，但也弱的可憐。哪裡敵得過發了狂的大型犬，還是兩隻。一個不慎被撲倒在地。 　　“死死死！” 　　黑角則橫眉怒目，咆哮如雷。手裡的棍棒胡亂揮舞沒有章法，隻求能讓頭上的血口晚一分落下。 　　可獠牙還是堅定的向他的麵龐靠近。他能感覺到熱氣噴塗在臉上，黑犬的口水滴落沾濕衣襟…… 　　砰砰—— 　　爆鳴聲傳來，一股熱血灑在身上，黑角則感覺身上一輕，壓製他的黑犬軟趴趴的倒下。 　　“怎麼……沒事……吧……” 　　黑角則耳朵嗡嗡疼，聽不真切。等到被人拉起來才意識到自己被救了。 　　“小兄弟怎麼樣了？沒事吧？” 　　黑角則甩甩腦袋，頭腦清醒了點。 　　“我還好……” 　　剛說完想要邁步，就突然眼前一黑險些栽倒在地。 　　“你這。” 　　“隻是有些失血頭暈。”黑角則感覺自己手腳發涼，隨著失血愈發無力。 　　“需要什麼幫助嗎？”士兵問道。 　　“不了，我要去醫院。”黑角則拒絕到，拿出藥品給自己緊急包紮，士兵也在幫忙。 　　“多謝你了。” 　　“不，是我們的失職沒能保護好民眾。收到求助才趕來而沒能清除潛在威脅。” 　　“不怪你們。那邊有一輛失事車旁有一具屍體，引來了一些生物。”黑角則指向自己來的方向。 　　“感謝你的情報。之後我們會對其進行清理。” 　　“辛苦了。”黑角則對青年士兵笑笑，致以敬意。 　　“哦，對了。他們這是在……”黑角則看向不遠處，那裡一直重復著“一二三走”的口號還發出哐當聲。紅霧遮擋了視野，看不到他們在做什麼。 　　“清理道路。”麵色棗紅的士兵回答道：“你也看見了，路上有很多事故車阻塞道路。我們在清理障礙物以保障道路通行。” 　　“哦。”黑角則起身，道謝離開。 　　士兵告誡了幾分，勸他少走動，沒有多說什麼繼續工作去了。 　　剩下這點路很是順利。 　　估計跟這裡是市中心南岸，醫藥店及超市集中分布，哪怕是現在也依然有較大的人流量有關。 　　黎醫生家所在的小區都已經到城北了，是新開發地段，生氣不足。居民經過一上午折騰都回家宅起來了，室外也就讓給了進化中的生物。 　　來到醫院門前。雖然隻有三米視距，但黑角則還是能感覺到醫院的熱鬧——接患者回家的、送傷員治療的、不懷好意找茬的、醫院本身的人員…… 　　不管人們懷著怎樣的目的來到這裡，但大量聚集的人群毫無疑問讓瘋狂的生物們不敢輕易冒犯，營造了一片安全區。 　　進入室內，視野好上不少。這裡湧來了大量傷員，數量和受傷程度都遠超平時。隻是看見黑角則的淒慘模樣一個個都敬而遠之——這娃也忒慘了吧。 　　聞道這股熟悉的“醫院味兒”，黑角則精神一鬆。不理睬那些對他指指點點的人們，徑直找到黎醫生的辦公室。 　　這個國字臉中年男人正在給傷者開藥。他的妻子也在，看見黑角則到來給妻子使了個眼色。黎夫人眉頭一挑，頓時心領神會，招呼走傷員，守住門。 　　“黎叔。” 　　“小黑，過來。” 　　黎醫生拉著黑角則往裡走幾步，靠著窗戶坐下，表情嚴肅。 　　“黎叔，不好意思放你鴿子了。”黑角則撓著耳朵尷尬道。 　　“我有心裡準備，出門前看你那狀況估計是起不來了。年輕人該玩就玩。”黎醫生搖搖頭揭過這茬。 　　“倒是我，出事之後一直忙的走不開，隻能托人幫忙。一直沒找到人給你托口信，連女兒都還沒能接過來。讓你冒著危險走了一路。” 　　說罷，拉著黑角則想要檢查傷勢。 　　“先不說這個，現在什麼情況？” 　　黑角則的傷自己處理過，並不要急，他更關心的是現在到底什麼情況。 　　“唉～”黎醫生手縮了回去，看向窗外晦暗的紅霧，麵色沉重。這個中年男人像是做出來什麼決定，一手拍在黑角則肩膀上語重心長道： 　　“小黑啊，咱們多多少少有點關係，我也不騙你，這場災難麵前我不能保護你，甚至是保住自己恐怕都難。你也是個成年人，該自己選擇道路了。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你好好聽著。” 　　“嗯。”黑角則點點頭，目光誠懇真摯。 　　“今天，也就是七月十號，早上八點左右外麵起了紅霧，並且很快嚴重到遮擋光線、視距兩三米的地步。” 　　“九點我們開會，在此之前已經發現無線通訊受阻等異常。會上的事略過，我精簡一下就是——國家通知各地方以駐軍為首優先保障工廠、醫院、鐵路等強功用單位正常運行並向各個組織延伸維持穩定。……” 　　“……紅霧全球同步降臨是一種自然現象，使地球進入了類似寒武紀時期的環境，促進生物演化是其主要功能。” 　　“……國家早有預料，緊急備案中存在應對措施，會盡快恢復秩序，讓民眾不要擔心，注重自我防護，積極應對寒武生態的考驗，做好長期抗戰的準備。”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廢話，有用的就這些。” 　　“聽上去很嚴重。”黑角則心底分析著每一條信息。 　　“比說的嚴重多，市裡麵有一些拿著喇叭宣傳維穩的，根本不知道多少東西。作為醫生接待患者傷員的我更清楚，那些生物進化的速度快的匪夷所思，而且這生物還包括我們醫療事業的老對手——微生物！” 　　“抗藥性增強，病變加快……微觀領域上我們正在潰敗。現在還能靠著加量起效，等我們手裡的舊藥被迫淘汰，我們就隻能眼睜睜看著患者病死，那一天不會遙遠……” 　　“這還隻是我一個醫生能知道的，上麵怕引發恐慌定然還隱瞞了許多東西。”黎醫生聲音低了下去。 　　“你的打算呢？”黎醫生問道。 　　“我想聽聽您的建議。” 　　黎醫生眉頭緊皺，沉吟片刻，說道：“一是進醫院。這段時間我們就不回去了，我們一家都會在這裡，能照應你一二。隻是醫院……我不看好。中原腹地，而且人口眾多，龍都的駐軍想要維持住基本的生產有難度，怕是早晚要收縮防線。” 　　“二是進部隊，部隊想要維護秩序需要吸納人才物資。哪怕是重組所有駐軍召回老兵，想要穩住龍都，人手也是遠遠不夠的。這段時間都有軍人武警在醫院搬運物資，我可以把你介紹進去。” 　　“醫院這邊可能不會放我走，你到那兒隻是比被救濟庇護的人高一級，一切要靠自己打拚。如果可以把我孩子也帶過去，照顧好她。找書苑 www．zhａｏshuyuａn.com ”說到這，黎醫生嘆了下，眼光黯淡。 　　“好的，知道了。” 　　從他的話語中黑角則有種深深的無力感。兩人認識沒有幾天，黎醫生做到這種地步已經是仁至義盡了。黑角則真心感謝他，親戚能給他找了這種關係真是一種幸運。 　　“不要急於做決定，想好再告訴我。但也別太晚。來說說你這一路上發生的事吧。”黎醫生拉著他檢查起來，突然想起什麼，又說到。 　　“對了，有一夥人要去你們學校，如果想回家可以去和你那些老鄉商量商量。抱團走會安全許多。” 　　“嗯，多謝黎叔了。” 　　【抉擇·去向】 　　——分割線—— 　　抉擇·去向（AB兩項保留至下一章不必急於做決定） 　　A.進醫院 　　醫療資源充足，有人關照。武裝力量欠缺，資源單一，有疫病風險。 　　B.進部隊 　　武裝力量充足，汲取周邊各種資源，安全性高。地位較低，後續人口承載壓力大。 　　C.去學校看看，多了解些信息 　　外地大學生天生就是個小團體，年輕力壯（請忽略大學生很容易die的笑話）。自由，AB兩項均需失去一定的自由性。缺乏保障。 　　D.四處轉轉 　　隨機，收獲不定。 　　E.回黎醫生家所在的小區 　　黎醫生已經打算拋棄房子，定居醫院了。黎醫生家現在是個安全屋。 　　【投票處】 　　【自定義選項】 　　討論區 　　投票截止時間——結果——去學校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