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四章 真是冤家路窄(1 / 1)

雖然陳義矢口否認,不過所有人能看得出,他就是不懂讓子棋的規矩。   對此,吳大有更加鬱悶。   對方連棋規都懂不全,看來真不是從西湖道場出來練手的沖品少年。   大家都是野狐禪,別人讓五子,還能把自己贏了,可見天賦一個在天,一個在地,不可以道裡計。   人與人的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   抱著沉重的挫敗心情,吳大有放下棋彩,索然離去。   陳義收下一兩銀子,看到勝利的曙光。   第一天,幫錢長霖下贏殘局,贏500文;   第二天,連贏張老板兩局,贏600文;   今天連贏七局,凈贏一兩又600文。   三天總計贏了一兩零1700文,也就是2.7兩。   刨去買棋盤和棋館茶水開銷,口袋裡還剩2.6兩。也就是說,日落前再贏四盤快棋就夠了。   萬裡長征隻剩最後一步,陳義信心滿滿,收拾棋盤等待下一位對手。   然而,讓五子贏六品棋士的戰績實在有點嚇人,周圍已沒有棋客敢於挑戰。   沒有頂住攻勢的能力,受五子和受九子是差不多的,同樣輸得稀裡嘩啦。開局時受子越多,輸的時候越丟人。   就在陳義打算主動出擊,尋找下一個對手的時候,一個束發少年在棋桌對麵坐了下來。   陳義定睛一看,眼前少年約莫十四五歲年紀。鼻如懸膽、麵如冠玉,確實是一副好相貌。   隻可惜眉眼冷峻、唇薄緊閉,似乎是一個很不太好說話的主。   “兄臺,敢問……”   束發少年冷冷打斷:“分先,盤彩一兩,不算子彩,每手半柱香。”   陳義聽完大吃一驚,盤彩怎能約這麼大。距離天黑隻剩一個多時辰,贏棋還好說,輸棋麻煩可就大了。   他連忙婉拒:“抱歉,我不下了這麼大。盤彩一百文可好?”   “小屁孩,剛贏了那麼多錢,便不敢應戰了嗎?你是活貔貅,隻進不出?”   陳義抬頭看去,心中暗呼一聲“冤家路窄”。出言不遜者,正是前幾天輸棋丟人的“棋鉤子”高老四。   束發少年此時亦微微仰起下巴,眼神中滿是挑釁的味道。   “糟了,這小孩是高老四找來助拳的。開口就不要讓子,應該是個一流高手。”   如果不是絕藝坑爹,每局都有200手的限製,陳義一定毫不猶豫接下挑戰,讓對方見識見識什麼叫遛狗。   現在,他隻想穩妥地再贏四盤,保護好自己的妹妹。   陳義道:“抱歉,現在我坐擂,你挑戰,棋彩由我來定。一百文一局,不願下請離座。”   “孬種!”   高老四狠狠地罵了一句,又轉身麵對人群,朗聲道:“這小子剛贏了錢,就不肯應戰,可見人品低劣之極。大夥兒往後看好自己的錢袋子,別再被他坑騙了。”   很多棋客聽完都連連點頭,一時間棋館內議論紛紛。   這小子半天時間連贏七局,收入近二兩,不是出不起棋彩。   束發少年沒比他大幾歲,不算以大欺小;又主動提出分先對弈,不要讓子、不要讓先,可以說十分公平公道。   這樣的對局都不肯接,確實有點孬了。   往小裡說,是欺軟怕硬、膽小怯懦;往大裡說是心術不正,人品有問題。   陳義氣了個半死,明明對方才是靠坑蒙拐騙為生的棋鉤子,心胸狹窄來尋仇,自己卻先被倒打一耙。   他很想擺開棋盤,給眼前兩人一個深刻教訓。   然而,理智告訴他,不可以輕易接戰。   距離三兩銀子隻差一點點,就算不贏棋,回家向鄰裡借,每家十文、二十文地湊,總能湊得齊四百文。   實在不行,給那些大叔大嬸們跪下磕頭,死皮賴臉地哀求,也不至於一分錢都借不到。   如果輸掉一局,想籌一千四百文就太難了。   “隨你怎麼說。”   陳義拉著陳星站起身,決然道:“咱們走。”   高老四找了兩天,才得知正主在這裡,哪裡肯輕易放人。他張開雙臂將人攔住:“想走麼?沒那麼容易。”   “怎麼?光天化日之下,你還敢搶錢不成?”   “嘿嘿,公平對弈,怎麼能說搶字呢?”   高老四戲謔一句,又高聲道:“大家認好這個孬種,以後別讓他進棋館。”   眾棋客指指點點,站在一旁看戲,看看陳義到底是假孬,還是真孬。   陳義氣得眼中冒火,很想再次發作。然而回頭看了看年僅十歲的陳星,小手被自己抓得扭曲,還強忍著痛不吭聲,不禁萬分氣餒。   陳星是這個世界唯一的親人,絕不能因鬥氣毀了她的一生。   他鬆了鬆手,向高老四冷冷道:“讓開。”   此時,束發少年也站了起來,用極為不屑的語氣道:“你不敢下就算了。給高爺磕個響頭,就放你們走。”   “休想!”   陳星忽然掙脫兄長的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指著束發少年罵起來:“看你人模狗樣的,竟和棋鉤子混在一起,真是不要臉。”   罵完,又轉向陳義大聲道:“哥,咱不怕,跟他下就是了。”   “賽金花……”   陳星平時極為溫順柔弱,此時卻倔強起來:“咱們未必會輸,就是輸了,我……我也不後悔。”   說著,便將棋罐子放在兩邊,開始準備開局。   “別跟他們鬥氣,咱們走……”   陳義拉起陳星,正要強行往外闖,不料,門外又響起一陣喧嘩。   幾個大漢分開人群,一個中年女人扭著蛇腰走了進來,正是債主賽金花。   “臭小子,原來你帶著陳星躲在這,害老娘找了大半天。”   說著,她便將一紙借據拍在桌麵上,咄咄逼人。   “三兩銀子十五斤米,拿出來吧。”   陳義頓時頭大如鬥,他媽的,這老娘們怎麼找到這來了。   這時,棋客中有認出賽金花,在旁議論起來。   “她呀,就是個人牙子,不知道這次又想禍害誰。”   “不會就是那個小姑娘吧,看著還不到十歲,便要賣去青樓麼?”   “真是缺德……”   賽金花一手叉著腰,一手拿起借據在旁觀者中轉圈。   “看好了,白紙黑字,有保人、有手印。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老娘怎麼就缺德了。”   說著,她又轉向陳星問道:“你哥病得隻剩一口氣,不是老娘拿錢出來,他能活到現在?我救活了你哥,你就該知恩圖報,你自己說,是不是這個理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