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五章 不按常理出牌(1 / 1)

賽金花的一連串質問,陳星一時間竟不知道怎麼反駁,淚花在眼眶裡打轉,卻必須強忍著不哭出來。   陳義一把將妹子護在身後,反駁道:“二兩銀子借十天,利息便要一兩,恩情很大麼?欠錢我們還就是了,你不必在此聒噪。”   賽金花道:“好呀,連本帶利三兩銀子十五斤好米,一文錢,一粒米都不能少。你拿得出來,老娘立馬走人。”   “沒過子時,今天便不算過完。我們還差四百文,現在就去籌,一分也不差你的。”   賽金花來棋館之前,聽說陳義這兩天贏了不少棋彩,不確定還能不能拿得住這兩兄妹。聽到“還差四百文”這幾個字,懸著的心立馬放了下來。   她輕蔑一笑,說道:“我勸你呀,別折騰了,銀杏胡同沒一個人會借錢給你。乖乖把賣身契簽了,你我都有好處。”   聽到這裡,棋館內圍觀者總算聽明白了。原來陳義不肯與束發少年對弈,是這個緣故。   有幾個棋客憤憤不平,便叫了起來。   “他媽的,不就是四百文,有什麼了不起的。我張阿三出一百文,就當輸了一局。”   “就是,三兩銀子買個姑娘,也太好賺了。我也出一百。”   “我出五十……”   一時間,棋館內不少人開始解錢袋,掏出碎銀子向棋館老板換銅錢。   賽金花陡然色變,沒想到陳義的人緣竟這麼好。   眼看幾十兩傭金要飛,她一不做二不休,站上一張椅子朝眾人嗬斥:“你們起什麼哄,你們可知這小姑娘是西大街梁家要的人。得罪了梁家,你們擔待得起嗎?”   “梁家?大鹽商梁大人府上?”   眾人反應過來,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要知道,揚州是天下鹽都,最有錢的便是鹽商。梁家不但是大鹽商,家裡還有人當官。普通老百姓得罪了梁家,就不用在揚州城混了。   大家慢慢將掏慢慢放回兜裡,不敢再仗義執言。有幾個正直的棋客看不過眼,也隻能低著頭憤然離開。   眾人之中,唯有束發少年加倍皺緊了眉頭。低聲和高老四說了幾句,讓他去打聽打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陳義不太懂梁府的勢力有多大,他隻知道一件事,誰想把親妹子奪走都不行。   他憤然道:“狗仗人勢便了不起嗎?今天老子就是不簽,你若強搶民女,老子就去報官。”   賽金花見鎮住了場子,更是趾高氣昂,拍著手中的借據道:“嘿,小東西,你去報呀。白紙黑字在這擺著,老娘還怕了你不成。”   陳義頓時語塞,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賽金花這次帶了幾個大漢來,個個孔武有力,這幅軀殼年紀太小,肯定打不過。   這會子想起錢長霖那五百文錢,腸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就差400文,那日就不該打腫臉充好漢,要了就好了。   一籌莫展間,他看到那束發少年還端坐在棋桌對麵,似乎對賽金花沒有畏懼的意思,忽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他重新坐下,對著束發少年道:“兄臺,伱不是要下棋麼。一兩銀子便一兩銀子,我應了。”   束發少年還沒回應,賽金花反倒不樂意了:“不還錢想下棋?真當老娘果真吃素的麼?”   她向幾個壯漢揮了揮手:”還愣著乾什麼,動手綁人。”   幾個大漢應聲而動,向兩兄妹走了過去。   陳星則閃身攔在陳義麵前,張開雙臂大聲道:“別綁我哥,我跟你們走就是了……”   一時間,棋館內圍觀的人都暗暗心酸,覺得賽金花真不是個東西。然而,他們雖知賽金花綁人不占理,卻誰也不敢出言阻止。   一邊是孤兒兄妹,一邊是豪門世家,就像螞蟻和大象,擰不過的。   忽然,束發少年起身道:“你們誰欠誰的錢,我管不著。不過我與他有約在先,要綁,也等我倆把棋下完再說。”   說著,他在棋盤上擺下兩顆白子,兩顆黑子。   賽金花惱怒道:“這位公子,西大街的梁府,您沒聽說過?你掂量掂量吧。”   此時,高老四回到束發少年跟前,俯身低語了幾句。   束發少年思索了一下,沒理會賽金花,繼續向陳義問道:“這盤棋我輸了,給你一兩銀子清帳。你輸了,便乖乖把賣身契簽了,如何?”   陳義聽得一頭霧水,完全猜不透對方是忠是奸,唱白臉還是唱黑臉。說是忠嘛,他也逼人簽賣身契;說是奸的,又與賽金花做對。   他不知道對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更不知道一盤棋下來是福是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隻是此時沒有其他辦法,硬著頭皮也要上了。   陳義咬著牙道:“好,一言為定。”   束發少年點點頭,走到賽金花身前,低聲說了幾句。   賽金花陡然色變,立即點頭哈腰,拉著幾個壯漢退到一邊。既不立即走,也不再綁人。看樣子,倒是比哈巴狗還乖。   束發少年將一把棋抓在手上,示意陳義猜先。   “我猜雙。”   陳義在棋盤上放下兩顆棋子,對方也將手掌打開。猜先正確,陳義執白先行。   白棋依舊執行對付吳大有的策略,開局點三三,用四個定式來拖五十手。   束發少年似乎早就料到又是這招,在應對到第三手時,並沒有像前麵幾個人那樣扳了長,而是直接將黑子下到“平二四”(D18)的位置,來了個十字扭斷。   陳義頓時有點傻眼,這手不按常理出的牌,是他從來沒見過的變化。   在應對點三三的常見方式裡,隻有第三手連扳之後,第四手才會下到那個位置。   這樣白棋便可以送掉點三三的兩個子,將黑棋的第三手棋吃掉,在右邊提出一朵花。   現在黑棋跳過“第三手”,直接下了“第四手”,僅一手之差,變化便截然不同。   如果強行照搬定式繼續走,就會出現一個很滑稽的局麵。   本來白棋厚實的一朵花,因為少吃了一個子,變成一個單薄的虎口。花和虎口之間的差距,比人和狗還大。   以陳義微不足道的圍棋水平,也看得出來,這是賠了夫人又折兵,虧大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