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慘案餘波(1 / 1)

求惡之源 土狗逆襲 7275 字 2024-03-21

程宅獨立於石原城外,坐落在城外萬畝鬆林以東,鬆林常年冒著綠,林中隱藏著各種飛禽異獸,傳聞鬆林腹地有一灘上古時期翻湧出的地下溟垣水,養活了鬆林裡的萬物生靈。但沒人能夠真正的走進萬畝森林的腹地,因為連黃口小兒都知道那裡危險重重。   程宅與萬畝鬆林中間隔著一條四通河,常年發出水流擊打河岸的聲音,甚是悅耳,該河繞過程宅再往東便是石原城。   程宅像石原城一樣都被四通河包圍著,像在母親的懷抱中一樣。周遭景色宜人,是個隱居的好處所。   此時的夜已經包裹住整個程宅,月光如銀色的幕布傾斜而下,灑在大地萬物之上,萬畝鬆林卻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有些陰森可怖,此時鬆林邊緣有百十數黑衣人潛伏著,蒙著麵,隻露出一雙眼睛在外麵,鴉雀無聲,連呼吸都控製的井然有序。   他們在等,等待一個時機,當夜幕降臨,便是群鴉出動之時。   他們得到的命令隻有一條:拿到赤血,如遇阻攔,殺。   黑夜降臨之前,程宅裡裡外外都透著一種喜悅歡欣得氣象,這座世外桃源一般的老宅子被這種氣象烘托得異常熱鬧,看起來迎新春之日都要與之遜色幾分,仆從們忙進忙出,房梁,梁柱擦拭的一塵不染,青木和澤蘭兩個丫頭在庭院四處撒嘛,深怕自己哪裡忘了打掃,或是沒打掃乾凈。撒麻來撒麻去還真就讓她們找到了這麼一處地方,緊著倒騰兩隻秀腳就去乾活了。   這時管家老高從後院的倉房中微微弓著腰走出來,隨手吩咐幾個男丁們,叫他們去倉庫中把年前新糊得幾十盞燈籠拿出來晾曬一番。別看管家老高他老弓著背,看起來像個經不起搓揉的老頭子,其實他才26歲,是武林榜首高見川的大兒子,得高家劍真傳,功夫並不比程家主弱幾分,至於他為什麼甘願在程家做個沒什麼出息的管家,那就要問問他自己在外麵惹了什麼風流債,在程宅這種與世隔絕,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地方躲麻煩,純圖個清凈,省的那些紅粉知己在自己耳邊嘰嘰喳喳,叫個沒完。   程家這些家丁們知道管家老高來歷不凡,程家主又格外看重他,自然也都不敢怠慢,老高說什麼,照著做就是了,老高自然也不會吩咐下人他們能力之外的事,無非就是搬個什麼東西或者擦個什麼東西,再不濟就是差人去石原城買二兩胡圖酒,找個誰都想不到的地方去一醉方休。而這誰都想不到的地方,全府上下隻有一處,那就是程家小少爺程哲英的臥房,但今日是程哲英的生辰,往日唯一的清凈之地,這會兒也被人鬧的不得清凈。   所以管家老高也顧不得喝他那二兩的胡圖酒,出來為這平日裡給自己提供清凈地的小少爺忙乎忙乎他的頭等大事,生辰宴。   老高身上的酒氣還未散盡,燈籠已經讓家仆們拿到了庭院裡,他看著燈身上的一層灰,晃晃腦袋,囑咐青木和澤蘭擦乾凈燈籠,之後又催著男丁們趕緊掛到房梁上,免得誤了時辰。   這時一道聲音響徹在程宅門外,戲班子浩蕩的幾十個人湧了進來,老高見狀迎了上去。   戲班子裡的姚老爺是石原城裡有名的戲臺元老,平時也就溜溜鳥,聽聽書,慣剩下享受的事兒了,戲班子唱到哪兒姚老爺就跟到哪兒尋尋樂子。姚家戲班子共五十六個人,姚老爺擅長武生,還是長靠武生,厚底靴子在地上邁上那麼幾步,就有人連連叫好。幾十年的武生唱下來,渾身散發著穩重端莊的優美勁兒。   姚老爺能來程哲英的生辰宴唱上那麼一段,全是因著程家老爺子當年抗擊北桑時的英勇表現,讓姚老爺欽佩不已,也想跟著沾沾英勇氣,要不然想請他去唱戲的都排到石原城外的四通河了,都沒見姚老爺抬一個眼皮子。   這會兒管家老高邁著他穩健的步子走到姚老爺身邊,彎下不怎麼靈活的腰行了個禮:“行路艱難,姚老爺您受累了,快快到客房歇一歇腳吧”說完帶著姚老爺一行人朝客房走去。   姚老爺左右看著程宅中奴婢丫鬟小斯均像個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上躥下跳的就打心眼裡高興,這麼熱鬧的日子,過的是有聲有色,不禁在嘴裡搗鼓:“程家小少爺是個有福氣的人啊”管家老高聽了一耳姚老爺的話,笑著回道:“老爺夫人都頂寵愛小少爺呢”說完伸出一隻手做出了請的手勢。   姚老爺滿意的邊走邊說:“那是應該,那是應該”。隻不過聞見老高一身的酒氣時挑了挑眉,心想:果然豪氣,不拘一格啊。   另一邊食房中,幾個廚娘跟廚長匯報今日上桌的湯菜清單,火爐是一刻不能停歇,餐前點心十二盤,肉菜十盤,蔬菜十盤,冷菜六盤,餐後果子六盤。平日食房中僅需十二人便能供給全府百十來號人的吃食。今日食房中大小廚娘十二人,小菜工六人,夥夫六人,另外零雜工三人,加上廚長共計二十八人,都為了程哲英的生辰宴忙的不可開交。   程老爺這日起的比往常早了許多,先去食房轉悠了一圈,看看今日宴會上準備的吃食,又去院子裡看了看掛上的十幾盞燈籠,叫道:“姓高的,姓高的..”   老高晃悠著他酒氣沖天的身子悠哉的走到程家主身邊:“來了~來了~”   程家主還沒看見老高人呢,就說到:“這燈籠是歪的,這都歪到奶奶家去了...”   老高一聽,瞬間擺正了臉,虛瞇著眼看那十幾個燈籠:“有麼?沒有啊~我怎麼沒看出來!”   程家主扶額無奈道:“高見乙,少喝點酒吧,別喝死在我府裡,我可不想高見川提著劍跟我要人”隨後又對著一處喊:“來了,誰掛的燈籠,都是歪的,取下來重新掛上,再掛不好把眼珠子扣下來當球踢”說完進到會客廳等著程夫人和小少爺。   程家主獨自坐在會客廳中甚是無聊,想找個人聊聊天吧,府裡愣是找不出一個能說會道的,府裡高手確實不少,但都是喜好冷淡的主,你說十句,他們能回你個“嗯”就是頂給麵子了,唯一一個還算通人性高見乙還是個酒蒙子,喝了酒連個燈籠都看不直,更別指望能跟他聊天了,可真要說他喝了酒啥事兒也乾不了吧,還真不是,那一招醉酒當歌的殺招,隻有喝了酒才能發揮他的威力,試看高見乙殺人時狠厲劍招,哪回不是開環暢飲,酩酊大醉之後才有的傑作。   這會兒程家主總算是坐不太住了,見左盼右盼都盼不來人,於是乾脆吩咐下人把給程哲英新做的兩身衣服拿過來給他瞧瞧。   其中一件是大紅色上等綢緞製成,領口和袖口均用金邊繡著雲彩圖案,另一身為紫紅色絲質製品,沒有花紋,腰間戴有羊脂玉腰帶,看起來簡單素雅,確是上等製品。   程家主看著手裡的兩身衣服愛不釋手,迫不及待的去找自己的寶貝兒子試衣服去了。   程哲英一早被程夫人從床上拉起來,肉團子一般的臉奶乎乎的,眼睛還沒完全睜開,就要下床,不料一個沒踩穩直接滾了下來,褲子“呲啦”一聲,扯開了。   程夫人顧不上責怪他,確實也沒真覺得兒子有什麼錯,吩咐道:“快把褲子脫下來”本著勤儉持家的優良品質,毅然決然的就坐在了門前的石桌子旁,補起了褲子上的窟窿。   這時程老爺正拿著兩件新衣裳走進程夫人的屋子:“你瞧瞧,兩身新衣服,前天剛做好的,昨天我命人漿洗了一番,洗過的衣服穿起來舒服,你看,穿哪一件給孩子比較好?”程夫人手上縫著程哲英的褲子,看著自己丈夫著急的眼神,笑著嗔怪道:“哪一件都好看,你急什麼,離吉時還早呢”程哲英光著屁股湊到母親膝下,卻對著自己的父親說道:“爹爹不急,孩兒要穿的衣服,理應問孩兒應該穿哪一件,哪有問母親孩兒需要穿哪一件的道理?”程老爺和程夫人聽到程哲英這番話,都笑的合不攏嘴,程父自知理虧,對著程哲英道:“你個奶團子,道理懂得頗多”隨後又對程夫人催促道:“加緊些吧,提前準備好總是沒錯的。”說完把衣服放下,又急匆匆的跑出去忙了。   午後的天空泛起了一道絢爛的黃色,黃色之後接壤著一層薄薄的烏雲,一束太陽光穿透這層烏雲,像從一個孔中射出的無數根天柱,天柱一直延伸到萬畝鬆林中,給原本陰冷潮濕的空氣增添一層金黃色的罩子,此刻的鬆林中仿佛像仙境一般,一時分不清是在天上還是人間。   這群像幽靈一般的殺手,神情緊繃的注視著同一個方向,無一人顧得上欣賞這層美景,他們屏住呼吸,為即將到來的殺人之夜做著最後的準備。   程家主從自家夫人的房中出來,一切都已布置妥當,實在沒什麼可讓他操心的地方,他決定去程府後院的瞭望塔上看看成群的蒲猿鳥,能站在高處看看鬆林中鳥獸的蹤跡,或許也是當時程老爺子決定在此處建宅的必要條件之一。   程家主剛爬上瞭望塔的邊緣,就看見了那道天賜的光柱照進了萬畝鬆林,隨後那道光柱後麵的烏雲便長驅直入的籠罩住萬畝鬆林,使其變得異常陰森可怖,活像一頭豺狼的血盆大口,等待著吞噬萬物。   程家主看著今天的萬畝鬆林,心中閃過了一絲異樣,那片森林今日過於安靜,這是件極其不尋常的事,殊不知,此時的那團黑雲已然蓋住了程家主頭頂的一片天。   程家主努力克製住心頭不好的預感,想著程哲英這小子的七周歲生辰絕不可以出任何差錯,不過隨後又被自己過於謹慎的想法搞得哭笑不得:程哲英這小子總不至於得罪了誰,一個七歲的小奶團子而已。隨後便搖搖腦子,把腦子裡的想法揮出了腦外。   可當他看見高見乙不再是一副醉漢的樣子搖晃著身子出現在他身邊時,他的那種不安的念頭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腦海裡,他這次準確的預感到,不,是他確信,一定是出了什麼事。   高見乙行事匆匆,但快走到程家主身邊時反倒氣定神閑的看著程管家,不是那麼著急了:“這團黑雲越過了萬畝鬆林,帶來了一些不速之客。“   程老爺麵目嚴肅,皺起了眉頭:“不速之客?”   高見乙還是那般樣子,點了點頭:“一群嗜血的烏鴉!”   程老爺心裡早已猜到了會有一些事發生,原本隻以為是萬畝鬆林中的某個異獸在原始的地盤上呆膩了,想要出來尋個新鮮,可萬萬沒想到來的不是那原始異獸,而是那殺人見血的群鴉客。   程家主眉頭緊鎖,沉默片刻:“有多少人?”   高見乙:“近百人。”   程老爺臉色變得凝重,遲疑片刻,又道:“府上現存的高手不足二十人,程耳帶著的護衛隊也就三十人,剩下的均是些婦孺,這場仗不好打”   高見乙:“你有何對策?”   程老爺沉默不語,片刻後,像是想到了什麼又說:“你去叫程耳過來。”   高見乙點著頭退出了大廳,隨後程耳來到程家主麵前叫了聲:“師傅”。   程耳原是四大家族之一的乾家獨苗,乾家在十幾年前的那場中原驅逐北桑的大戰中滅了族,隻剩這麼一個獨苗被程老爺子帶回了程家,雖說程耳是乾家的孩子,可一身的武藝無一不是程家的路數,隻有一柄潛龍在淵刀出自乾家老爺子親手鑄造。   程耳天生話少,程家主要是不說話,他絕不說一句話,也不問找他來是乾什麼的,就等著程家主吩咐,但凡程家主要是不說要去做什麼,程耳就能站在程家主身邊等一天。平常程家主是極樂意逗一逗自己的這個徒弟的,但今天這種嚴峻時刻,程家主卻沒了那個心境。   程家主看著程耳遲疑道:“鬆林那邊有動靜,百十來人,群鴉客。夫人和哲英......”程耳不等程老爺說完,著急的接話道:“師傅放心,有程耳在,師娘和哲英不會有事”。   程老爺不安的點了點:“其他的人我會盡量將他們安置妥當,至於夫人和英兒.....關鍵時刻.....”   “你是不是想說關鍵時刻,讓耳朵帶著我和哲英走啊?“程夫人那不容置疑的嗓音在大廳中響起,手上牽著程哲英,穩步的朝著程家主走來:“事情我已經知道了,這麼大事兒,我怎麼可能丟下你獨自躲起來”。程夫人說完看著程耳:“你的功夫都是我教的,怎麼現在反倒要你保護我們了?”程耳臉紅到了耳朵根,緊忙低頭認錯:“師娘,程耳不敢”。   程老爺的目光流連在程哲英的身上好久,之後看向程夫人,正好對上程夫人的眼波,兩人對視之後馬上知曉了對方的想法,程哲英看著父親擔憂的眼神與母親交會,反過來安慰程老爺:“父親不用擔憂,哲英也有些功夫在身上,絕不給父親母親拖後腿”。   程老爺吃驚的望著自己的兒子,在這之前沒有任何人告訴他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卻能從旁人的隻言片語之中猜到事情的嚴峻事態,著實是聰慧至極,可此時程老爺來不及欣慰,他不能真的讓眼前這個剛滿七周歲的奶團子去抵抗外麵近百名的殺手,即使程老爺知道自家兒子擁有一副特殊筋骨,也不想讓他遭受一點傷害。   程老爺擠出慈愛的笑容對著眼前這個要幫忙的奶團子說:“阿英可不是拖後腿的,待會兒你就跟在程耳哥哥身邊,跟著程耳哥哥殺敵”程老爺說完遞了一個眼神給程耳,程耳立馬明白了程老爺的意思,關鍵時刻,程耳會帶著程哲英走。   夜色變得異常兇猛,那團烏雲籠罩著大片狂野,帶來了傾盆的大雨,而這場雨,便是群鴉出動的訊號。   按照程家主的設想,府內有大批量的高手在,怎麼招都能護住程哲英和程耳,讓他們突出重圍,可眼下這個局麵,看來是一家子都要交代在這兒了。   群鴉客,江湖第一殺手組織,擅長使用彎刀,彎刀現世,所到之處必定見血,屍橫遍野,血流漂杵,足可見群鴉客的嗜殺狠戾。   此刻程宅的屋簷上已然聚有數位群鴉,除此之外,程宅之外還未進入到內宅的還有幾十人聚集,正一步步帶著壓迫性的步伐靠近程宅。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下一刻,戰鬥開始了。   程哲英滿身刀傷,身體明顯被人抽脫了血,有些乾癟。   程耳躺在他身邊,早已沒了呼吸。   空氣靜的可怕,遍地的屍首,血順著高聳的石板地流到院子裡,在潔白幽靜的月光下反射著血紅色的光。   程哲英眼神空洞的坐在屍海中,奶團子氣已經消失殆盡,他竭力的尋找著父親和母親,他完全沒注意身上數處的刀傷正在慢慢愈合,他那乾癟的身體正在散發著生機,變得鮮活起來。   終於,程哲英找到了父親,程夫人挨著程家主倒在地上。他奮力的爬到父親身邊,望著已然沒了氣息的母親,悲痛的情緒瞬間上湧,發出沙啞的聲音:“母親!”這時,程老爺的眼睛緩慢的睜開看著程哲英,程哲英驚喜且慌忙的抱住程老爺,連叫了兩聲:“父親,父親”程老爺微弱的氣息撲在程哲英臉上,看著這張奶團子一般的臉龐,擠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程父貼近兒子的臉龐,不舍的蹭著,在最後的時刻,程老爺在小奶團子的耳邊輕聲嘀咕一句什麼話,然後欣然的握住程夫人冰涼的手,沒了氣息。   子時在此刻降臨,時辰已到,程哲英的生辰到了。   程哲英的身體已經完全恢復,但他木訥的呆坐在父母親屍首旁邊,全然沒有了生的希望,他的臉色在月光下異常的慘白,眼睛是冒了火一般的顏色,他看起來像是個在月色下等待變身的狼人,周遭散發著肅殺的氣息。最後,絕望、憤恨、以及不甘統統匯入心頭,突然之間,他口吐鮮血,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