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尋敵蹤(1 / 1)

天災行記 孤帆落 5804 字 2024-03-21

“不,我要把他們全殺了。”苦知說。   苦知將手中的匕首左右擰動,將劫匪的心臟攪碎。在確保劫匪死亡後,他將匕首拔出胸口,切下一段劫匪的衣袖,擦拭血跡。   這是苦知第一次殺人,他在生死搏殺中注意力高度集中,進入了一種極度冷靜的狀態。   劫匪的同夥遠遠離去,沒人注意到貪嘴的人已經死去。   尋無感到不解。在這次危機中,她有好幾次都想拚命,是苦知哥一直在想方設法的規避危險。他也的確做到了,兩人沒有受到任何傷害,擺脫了危機。   但是現在,苦知的態度大轉彎,難道是第一次殺人對他的刺激太大了?   回想起自己初次奪人性命,尋無仍無法忘懷那時手腳冰涼的感覺。   “苦知哥,你先別急。咱們還帶著個孩子,實在不是和人爭強好勝的時候。”   兩人相處時,向來是苦知勸導尋無冷靜,由尋無擔當安撫的一方,是從未有過的。   苦知眨眨眼,眼光中漸漸喚醒幾分柔和,他慢慢的走出了殺人後的狀態,可他沒有改變想法,說道:“我不是在爭強,尋無,我希望你去回憶一些事,關於椿木村。”   “椿木村?”話題的突然轉向讓尋無困惑。   將匕首收入刀鞘,苦知問:“不算今日上午,你上一次去椿木村時什麼時候?”   “嗯……七日……或是八日前……”   “短短數日。今日的椿木村你也見到了,家家戶戶閉門不出,交錯村路無人行路。他們躲在門後,在縫隙間窺視我們。數日前,你見到的椿木村,也是這副模樣嗎?”   尋無皺起眉頭,認真回憶時,臉上表露出真情實感的迷茫:“不,那時椿木村的人過得也很艱難,但不至於見不到一個人。我以為是不少村人外出找食物,才見不到人的。”   “我也有類似的想法,畢竟我們生活的九村裡,外出打獵是常事。甚至,我還提防著椿木村的村民,考慮過他們因為極度貧困、襲擊你我的可能性。”苦知正色道:“但是……我們想錯了,椿木村的異常有另一個原因——除了我們,近幾日還有人造訪過椿木村。”   尋無一愣,她與苦知對視,再一次從苦知的眼中讀出了針對劫匪團夥的冷淡殺意。她有所察覺的低垂視線,看向了腳下的屍體。   苦知俯下身,在尋無的注視下挑開了死去劫匪的衣襟,將他揣在懷中的物件展示出來。   東西不多,幾顆赤紅果,幾件小首飾。   可赤紅果是橘紅色的,是椿木村特有的赤紅果顏色。   可其中一件小首飾是黑玉戒指,套在一根半截的斷指上。斷指處失血泛白,但沒有變得乾癟,看得出被切下沒多久。   戒指色澤墨黑,質感滑潤,鑲嵌著一片葉子圖案的黃金薄片。   “在他垂死掙紮時,我看到了他懷中的東西。”苦知拾起斷指,細細察看,說:“孔姐始終將一隻手藏匿在身後,不讓我們看到,她說是小傷。我覺得,斷指算不上小了。”   尋無拉開自己的衣襟,從胸口取出一枚項鏈吊墜,吊墜是和戒指同樣的墨色、點綴了同樣的黃金葉片。   此刻,尋無理解了苦知的殺意。   這夥劫匪曾在椿木村殘忍掠奪,若是他們再走遠些,就輪到九村了。   噔!   刀刃磕碰,將苦知的手震得發麻。他沒有直麵拚力道,隻是用匕首撥開刀鋒,而且尋無也沒有用全力。   “讓開!”尋無吼道,她的麵孔因憤怒而脹紅。   苦知攔在她身前,說:“讓你去送命?”   “不虧,我會讓他們有更多人沒命,讓他們長個教訓!”   “不虧?一千、一萬的爛人的命也比不上你。你是想不顧一切的宣泄憤怒,把自己也毀掉?讓梅叔和我悔恨一輩子?還是信我一次,讓他們血債血償!”   做了幾次深呼吸,尋無憤恨的揮刀,將長刀狠狠地插在沙土上。   苦知為孔姐、椿木村的遭遇而悲憤,對劫匪全員的殺意是為了復仇,但不隻是復仇。他很清楚,劫匪曾經到村莊中劫掠,還收獲頗豐。他們嘗到了甜頭,絕不會是最後一次。放著不管,始終是一把懸在頭頂的鍘刀,隨時可能落下。   苦知意識到自己對災年的重視還不夠。在過去,惡人在“逐日長路”聚集,不斷截殺弱小的商隊,又在遭遇強大商隊或是碧岸城剿匪軍時覆滅。沉寂一些時日後,惡人的殘黨又再度聚集,燒殺搶掠,直到下一次覆滅。他們反反復復的廝殺,除了一具具白骨,什麼都不會留下。   看來饑荒的範圍不止是偏遠錯落,相當大範圍都收到了影響,連“逐日長路”都無法滿足禽獸們的胃口。   在長路上待的越久,變數越多,苦知要在一天內為仇恨畫上一個句號。   視野中劫匪團隊走到地平線的邊緣,隻能看到一串小黑點。兩人帶著小孩遠遠跟住,不靠近也不遠離,一走就是大半天。   值得慶幸的是,劫匪移動的方向大致在接近碧岸城,兩人沒有走歪路。   “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尋無不住的搓手,盡可能壓抑心中的不耐。   苦知抬手指向天邊。順著他的指尖看過去,照耀了白日的太陽正緩緩墜下。   白天光、紅晚霞、藍夜幕……日復一日的晝夜循環。   苦知說:“等晚上。”   靜默的荒野夜中,一簇火光出現在斜坡下。   劫匪們將一整棵樹砍倒,燃起巨大的火堆,火焰狂妄、肆意,在斜坡的石麵上投射出巨大的人影。   他們圍坐在火樹附近,三三兩兩的抱團,飲酒食肉,快活十分。   他們絲毫沒有注意到,在斜坡上的樹叢中,有兩個人正嘴嚼餅子。他們躲在斜坡的最頂端,省得讓在睡眠中的小孩一聲嘹亮咳嗽,惹得萬眾矚目。   找到一支粗壯的枝乾,尋無將小孩放到枝杈間,把布帶係緊。   尋無對著小孩輕聲道:“乖乖等著,我為你媽媽報仇去。”   她挪步道苦知身邊,他正邊嚼餅子邊往下望。   苦知說:“看明白了麼?”   尋無往外一探頭,立刻被苦知拽回來。   “人挺多的。”   裝模作樣的思考了一會,尋無總算憋出四個字。   苦知贊許的點頭,說:“沒錯,他們一夥人一共三十四人。一個我殺了;四個轉圈放哨;四個喝了酒早早睡去,應該是後半夜來放哨的;那一個大個子有人遞酒、拿肉,多半是賊頭兒;餘下的按三人、四人、四人、六人、七人,各自取樂。他們似乎並不是人人都很熟悉,更像是好多個小團夥,因為賊頭兒聚集到一起。”   他將話語中提到的東西一個個指給尋無看,尋無的目光停留在高大的賊頭兒身上,說:“那是個練家子,最有威脅的人。”   苦知問:“動手殺人,害怕麼?”   “從沒怕過。”尋無回憶起死在她手上的商人,篤定的說:“我怕的不是殺或被殺,而是有人不明不白的死去。我總是會想,那天的商人是個純粹的罪犯,還是絕望中心智崩潰的普通人。若是我多和他聊幾句,是不是他不用死?明知道人生沒有回頭路,我卻總是忍不住的回想,讓心裡空落落。”   頓了一會兒,尋無繼續說:“但他們一定該死,我不會猶豫。”   “好,”苦知拍拍她的肩膀,說:“若是讓你現在去突襲,有把握殺幾個?”   “全乾掉!”   “……說實話。”   尋無捏捏下巴,歪頭說道:“老實說,兩三個吧。看我乾嘛。”   “你的回答太客觀了,不太適應。”   尋無輕嘆道:“這些畜生每個都帶武器,單說一個也不是善茬。尤其是賊頭兒,看不出實力高低。”   苦知繼續發問:“那等到他們睡下,你能解決幾個?”   “七八個吧,無聲無息的動手挺難的,被守夜的發現就完了。感覺你更擅長,你更陰險。”   苦知苦笑,他似乎在尋無心中留下了奇怪的印象。如何對付這夥劫匪,他的心中已有了籌劃。   “我有辦法全解決掉。”   “你能?別吹牛了,你少了隻胳膊,還不如我。”   “晚些你就知道了,這下麵的土坡,可是個好東西。你先睡一會兒,養足精神,後半夜出力氣。”苦知說,他將係在腰間的布料解下,展開、鋪平,正是他殺死的劫匪“老溜子”的鬥篷。   夜半三更,火樹在燃燒中蓋上一層炭黑。為了照明、取暖,劫匪們堆起了多處火堆,圍攏入睡。負責守夜的四人手持火把,兩兩行動,在外圍巡視。   一白天都在趕路,前半夜也沒休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四個人都哈欠連天。   “哎,我去方便一下,拿一會兒。”其中一個守夜的說,將手中的火把塞到另一人手中,解開褲腰帶走向遠處的一棵矮樹。   “臭毛病,再走半圈就換人了,四瓣的屁股憋不住屎尿?”   “喂,抬高點,照個亮。”   被另一人指示,搞得人心更惱火。他正要發作時,一道人影從暗處走出,還在朝他揮手。   這守夜人見到有人闖入,心生警惕時刻準備大喊大叫,看到對方隻是在友善的揮手,才多看兩眼。   他認出了衣物,疑問道:“老溜子?”   他回想起今晚聽人喝酒時聊過,老溜子饞肉挖耗子坑去了。老溜子一向怪癖不斷,脫離隊伍再跟上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做。   當火把照亮鬥篷下來人的臉,守夜人發現麵容陌生又年輕。   胸口一涼,守夜人垂頭看,匕首的刀尖劃開衣料、抵在他的胸口上。   那穿著老溜子鬥篷的人說:“噓!不想死就安靜。我來請你幫個小忙。”   匕首的尖伴隨著言語威脅下壓,痛感節節攀升。   守夜人這才明白自己落入了陷阱中。他看向不遠處的樹叢,期待去廁所的家夥能救救自己。   一道人影冒出,靠近自己和來襲的敵人,守夜人思索如何隱蔽的發出求救。他已經不記得上一次用腦是什麼年月了。   很快,守夜人放棄了思考。   他絕望了。   接近的人影是個少女,她的手中甩下一個熟悉的頭顱。   “兩個。”少女說:“剩下三十二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