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三章 審訊室裡的哀嚎聲(1 / 1)

風起1936 陳氏刀客 5669 字 2024-03-21

“我們抓的那家夥叫方成仁,是紅黨在上海一個交通站的聯絡員。   “這家夥生猛的很,那天咱們那麼多人對付他一個,把他堵在咖啡館裡,因為要活捉,難免投鼠忌器。   “結果這家夥硬是靠著一把破手槍跟我們周旋了一陣,我手下一個隊員陣亡,三個隊員負傷,你們一小隊,就是你頂替的那個副隊長張雲,也受了重傷,被手雷給炸的,差點就死了!   “你說誰他媽接頭會帶手雷啊!!   “那方成仁最後見逃不了,就想自殺,好在沒讓他自殺成,不然咱們全組都少不了吃瓜落。   “咱們費這麼大力氣給他抓住,本想著從他身上深挖些線索出來,結果那家夥骨頭硬得跟什麼似的!一直到現在,什麼手段都上了,他硬是一句有用的都不交代!這兩天組長為這事惱火得很呢!   “不過說實話,要不是那家夥是個紅黨,老餘我還真挺佩服他!那是真他媽硬啊!   “……”   夜深了,屋內隻有從窗外灑進來的散漫微光。   陳世襄躺在床上,右手擱在頭下墊著當枕頭,他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頭頂的蚊帳,毫無睡意,腦子回蕩著的全是晚餐時餘山壽說的話。   漁夫叫方成仁,他準備自殺,他被嚴刑拷打,挨了四天,一聲沒吭。   各種字眼在陳世襄腦子裡不斷回蕩,他輾轉反側,久久難以入眠。   必須得做點什麼!   陳世襄看著屋頂,在心裡對自己說道。   ……   翌日,天光微亮,陳世襄早早醒來,走下樓時,包力正在洗漱。   “這麼早?”   “新工作嘛,剛開始遲到不好。”陳世襄回道。   昨晚回來後,他把自己換工作的事跟房東阿姨和包力講了,說是表哥給介紹的,理由和表哥對他女朋友講的一樣,在警備司令部工作,乾文職,具體的則沒細說。   “要我說,你還不如——咕嚕咕嚕呸——在報社乾呢!”包力漱口吐出一口泡沫,發表著自己的想法。   陳世襄笑了笑,拿來自己的牙刷。   “趁年輕,各種工作都體驗體驗嘛。”   “行吧,隨你,反正你自己看著辦,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說一聲就行!”   兩人各自弄完自己的,包力踩著腳踏車去巡捕房,陳世襄則穿上一身西裝,帶上自己的東西,奔老西門而去。   清晨的區部顯得有些冷肅,兩邊的持槍哨崗彰顯著此地的嚴肅氣氛,陳世襄穿過大門徑自走向右側的紅磚小樓。   辦公室內已經坐了幾個人,陳世襄熱情地跟所有人打了招呼,然後倒了杯熱茶放在自己桌上。   他們是負責行動的,工作忙碌與否主要看情報小組給力與否,隻要情報小組能給出具體可靠的情報,他們就帶人帶槍前去抓人。   至於是紅黨還是日諜,沒有具體講究,上麵更喜歡抓紅黨,至於他們這些動手的,倒是沒講究,抓了能立功受賞就好。   真要說起來,抓日諜倒是比抓紅黨更安全,紅黨那幫人大都是些不要命的,逼急了就玩命,逃不了就跟你同歸於盡。   一個月幾十塊,誰他媽想玩命啊!   上午沒什麼大事,陳世襄領了子彈在靶場練了會兒右手槍法,餘山壽在旁指導,瞧著右手打出的成績竟然比昨日左手打出的成績還好,餘山壽這個神槍手也一度嘖嘖稱奇,直呼搞不懂。   倒是陳世襄,懸著的心終於得以放下,他的槍法總算還有救!   “練得怎麼樣?”兩人在十米線上練得正起勁,身後突然傳來聲音。   “組長,”見來人是沈玉先,兩人齊聲招呼道。   “還行,昨天用左手練,成績差點兒,餘隊分析說應該是手上老繭的原因,今天換了右手,成績反倒比昨天好了。”陳世襄老實說道。   “組長,陳隊長槍法進步神速啊,我看要不是他左手滿是老繭不適合打槍,不然用左手練的話,恐怕要不了多久,槍法上我都不是陳隊長對手。”餘山壽用一種驚嘆的語氣說道。   槍法好不出奇,槍法不好也不出奇,但陳世襄這種非慣用手卻能打出比慣用手還好的成績的,就出奇了。   若非之前吃飯寫字,陳世襄用的都是左手,那他還真不敢相信陳世襄是左撇子。   “有進步就好。”沈玉先笑了笑,沒在這事上過多探究耗費言語。   陳世襄本以為自己用右手練槍有些冒險,結果沒想到沈玉先卻一點不在意,甚至問都不問一句。   “先練到這,槍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練成的,走,我今天帶你去長長見識。”沈玉先對陳世襄道。   “那組長,我就先回辦公室了?”餘山壽試探著說道。   “嗯。”沈玉先點頭,帶著陳世襄朝另一邊走去。   餘山壽瞧著兩人背影,心裡狐疑起陳世襄和沈玉先的關係,沈組長對這位陳隊長可真不是一般的好,現在甚至還親自帶著他去“長見識”,他覺得這不是“老部下”、“心腹”這些詞能解釋的。   這兩人肯定還有其他關係,難不成是親戚?   王區長上任以來,區裡大肆擴張,上海區的不少新人都是老人從親戚朋友中拉進來的,同事之間沾親帶故的並不奇怪。   不過拉進來的新人少有直接當軍官的,都得從小蝦米乾起,還得經過各種考驗試探才行。   餘山壽想著這事,目露好奇之色,心底更是如同貓撓一般癢癢。   隻是組長不說,他也不敢去瞎打聽。   組長雖然年輕,但他可不敢像劉一鳴那樣輕視這位年紀輕輕就爬到組長位置的人,聽說組長可是在處座那裡都掛名的呢。   自己是靠功勞從下麵硬爬上來的,本身沒什麼關係,在這特務處,沒關係可不好弄,這段時間他一直想著往組長身邊靠,這位陳隊長對他而言正好是個機會。   必須跟陳隊長搞好關係!   ……   陳世襄跟著沈玉先走進紅磚樓靠後的一條走廊,這裡被一扇鐵門攔著,旁邊放有一張桌子,有專人執勤。   “沈隊長。”見到陳世襄來,桌後坐著的人立馬起身道。   “嗯,把門打開,我進去瞧瞧。”   “是。”   陳世襄站在後麵安靜看著,沒有出聲,他有些好奇這鐵門後麵是什麼地方。   “這是區部的臨時關押室和審訊室。”沈玉先似乎知道陳世襄的好奇。   “臨時關押室?”陳世襄用疑惑地語氣道。   “能被我們抓到這裡來的,不是間諜,就是政治犯,這些人身份特殊,我們是沒有處置權的。被抓來的人都被臨時關押在這裡,然後向南京總部匯報,再決定具體如何處理。”   沈玉先一邊說一邊往前走,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陳世襄感覺這走廊裡的燈光都比外麵的燈光暗一些,空氣中更是充斥著一種陰冷氣息。   “當然了,這裡說的處置權,指的是對他們生命的處置權,至於其他的,我們還是能試著做一做的,隻要不過火,南京那邊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沈玉先帶著陳世襄拐過一個拐角,這裡陰冷氛圍更重,走廊兩側開始出現一扇扇封閉的鐵門,彰顯著這裡的不一般。   與此同時,一聲聲淒厲嘶啞的聲音從走廊盡頭的一扇鐵門傳出,落入陳世襄耳朵裡,這聲音中透露著一種喉嚨似乎都要撕裂的痛苦,讓陳世襄尾椎骨不由升起一股股寒意,心跳都加快了些。   沈玉先看著陳世襄,瞧出他的不自然,卻是不以為意的一笑。   “進了特務處,這些早晚都是你要經歷的,早點見識比晚點見識好。”   “那裡麵關著的是前些天我們和法租界情報組配合,在霞飛路抓住的一個紅黨分子。”沈玉先指著盡頭不斷傳出慘嚎聲的鐵門。   “這人是紅黨在上海一個交通站的聯絡員,據我們得到的消息,這人在紅黨上海地下組織中的地位不低,是多年的老黨員,他手裡應該掌握有不少上海紅黨的情報。   “他被抓了四天,今天是第五天,我們在他身上用盡了手段,想要挖出其他潛藏在上海的紅黨分子。但這家夥骨頭很硬,一直到今天,依舊什麼都不肯說。”   沈玉先一邊說,一邊帶著陳世襄朝那扇鐵門走去。   陳世襄跟在後麵,一步一步,聽著鐵門那邊不斷傳來的慘嚎,他的腳步越來越沉重。   “說實話,嚴刑拷打了四天,他還能叫出聲音來,其實我是很意外的。”兩人在鐵門外站定,沈玉先說完這話後,伸手推開了緊閉的鐵門。   鐵門正對著的是一麵黝黑的墻壁,墻壁高處開有一扇小鐵窗,外麵的陽光透過窗戶照進這間審訊室內,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光明和黑暗一時分外分明。   沈玉先邁步而入,回頭看向陳世襄,示意他進來。   這一刻,陳世襄雙腳猶如被鑲在地上一般,竟是有些抬不起來。   “進來呀!”沈玉先喊了一聲。   陳世襄驚醒,“噢”了一聲,趕緊走進大門。   沈玉先拍了拍他的肩膀,“第一次,都這樣,適應適應就好了。”   陳世襄背對著鐵門,在他的右側,一聲聲沉重的呼吸從那裡傳來。   因為沈玉先的到來,拷打的人暫時停下了動作。   “沈組長,我看這家夥沒必要繼續審了,你瞧瞧,我這兩天手都打得磨出水泡了,這家夥還是什麼都不說,簡直就是茅坑裡的石頭。”審訊的人抱怨道。   “紅黨嘛,都被洗腦了,這種人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沈玉先點頭說道,“不用再繼續了,五天了,紅黨該發覺的都發覺了,該撤的肯定也都撤了,他已經沒什麼利用價值。”   陳世襄鼻尖纏繞著淡淡的血腥味,同時屋子裡還有一股難聞的惡臭,兩種味道摻混在一起,讓人生理不適。   “世襄,來瞧瞧,看看我們的敵人都是什麼樣的,看看這些隻會煽動農民和工人鬧事,隻會阻礙國家發展,妄圖軍閥割據的紅黨赤匪,都是什麼樣的。”   沈玉先站在前麵,對陳世襄招手,陳世襄深吸一口氣,轉身看去。   映入陳世襄眼中的,是一個被綁在木架上,上衣被扒掉,身上傷痕累累,布滿了烙痕、鞭痕等各種傷痕的,血肉模糊的消瘦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