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井茶太好喝了,芙蓉酥太好吃了,寢室的熏香是這麼沁人心脾,床榻如此精美又舒適,枕頭、被褥都是按我的身材定製,躺上去如墜雲端。 兩歲登基,七年過去,這些東西我早就膩了,所以才日日變著法從人身上取樂。 但今天這些體驗對我來說太新奇了,仿佛我第一天來到這世上,第一天坐上這皇位。 一邊大口吃著各式各樣的點心,一邊大口喝著禦膳房精心調製的飲品,我覺得做皇帝也挺不錯的,先享受一會再說。可惜的是未滿十歲,美人是沒指望了。 吃飽喝足,還是要做點正事。 一打開奏章,亡國的警鐘就在我耳邊敲響:遼國鐵騎南下,長江以北僅存的領土已經淪陷;西夏狼子野心,見我國庫空虛,趁機放貸,我年幼無知竟然答應了;金國上次在滸州戰敗,我戰報都沒看就請求和談,現在金國使者都在路上了…… 一樁樁一件件看得我頭疼欲裂,不知道現在連夜跑路去成都來不來得及。等等,成都現在正在鬧匪禍。看來我要去找找皇宮有沒有老歪脖子樹了,好歹賺個“君王死社稷”的名聲。 太陽漸漸落了下去,桌案上的奏章看得七七八八,我也感到有些昏昏欲睡。 “皇上,這是大理寺卿李勛呈上的奏章。”內侍捧著一本冊子伏跪在地,揉揉眉心,我隨手接過來,打開一看,首頁寫著:“臣勛親審盧氏親眷三十二口,一連七日,無罪可報。牢獄困苦,老幼多艱,望聖上明察。”後附著審訊的記錄,凡成年者無論老少,皆受刑訊,七日而已,已有一名老人過世。 這樣的手段都審不出什麼來,如果不是真的清白,那就是牽連甚廣,百死難贖。想到這後一種可能性,我當即汗如雨下,困意瞬間去得乾乾凈凈。我仿佛站在一艘即將沉沒的破船上,周圍漏進來的水就快淹沒我的腦袋,我卻找不到破洞在哪裡。 “高內侍,把盧靈飛之前的戰報拿過來。”無頭蒼蠅也總要找地方撞一撞,不如從戰報上看一看有沒有什麼端倪。 從戰報大致可以知道戰事的發展:在我傳令收兵之前盧靈飛三戰三捷,副將韓德忠也在黑水澗大破金國精銳軍,斬金國二王子完顏穆於馬下。隨後就是糧草告急,傳書五封求援,沒有得到任何回復,最終敗於飛石山,被我召回京中,以通敵叛國罪名下獄。 如果他真的有通敵之心,怎麼會三戰三捷,副將既斬了金國王子,隻怕金國也不會接受他們。從前的記憶有些模糊,隻記得傳令召回盧靈飛的原因是在他家裡搜出了一封通敵書信……那封信應該也在大理寺卿手中,明天才能看到,今晚注定是睡不好了。 睡前我忽然想到,為什麼我沒有上朝的記憶呢?太後在我七歲的時候就去世了,那我到底是怎麼治國的呢?我以前荒淫無道至極,為什麼沒有被推翻呢? 大病初愈,這些問題又過於復雜,我一邊思索著,一邊迷迷糊糊進入了夢鄉。 夢裡,一位老人沉默地望著我,嚴肅而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