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1)

雞鳴三聲,天色晦暗,我已洗漱完畢,急匆匆用過早膳,穿上厚重的朝服,坐上步輦,往紫宸殿方向去。   今天是朔日,朝中五品以上官員皆需朝會。   穿過禦門,我走下步輦,鐘鼓司樂聲奏響。百官已經等候多時,此刻見到我卻像是驚愕一般,許多人都怔愣了剎那才行禮。待我步入丹墀,逐級登上金臺,百官已統統恢復了肅穆的神色。接著是鴻臚寺唱入班,文武官員分列而入。   在坐上龍椅的一剎那,我的睡意頃刻消散得無影無蹤,隱約間,我似乎又感受到了昨夜夢中那敦肅的目光。   本月沒有官員入京或離京,鴻臚寺卿兼金紫光祿大夫劉有常報:金國來使斡勒將野或於下月望日抵達臨安,和談條件包含歲幣、金銀、布匹,隻有一樣和以往的和談不同——盧靈飛的項上人頭。   很顯然,金人怕他。   兵之強弱非一將功過,但是此時殺了盧靈飛就會增長金人士氣。我當然不能同意這麼荒唐的條件,回答道:“滸州一戰,兩軍本就是平局,和談隻是體恤兩國百姓傷亡,金國開出此等條件,恐怕本就無意相談,劉大人做好談判不成的準備吧。”   劉有常退下,幾位大人對我的回答不太滿意,輪番來論證滸州一戰僅僅是運氣好才會戰勝,如非金軍嘩變,我軍必敗;抑或是說可以金人作為屏障抵禦遼人的鐵蹄,反正不是金人也有別人來打咱們,不如先依靠金人。   我大受震撼,沒辦法理解他們為何有這樣的想法——軍隊嘩變一是士氣不足,二是軍紀不嚴,三是將領無能。昨夜我讀過戰報,滸州戰役金軍的將領乃金國大皇子完顏宗奚,這樣一個有機會繼承金國王位的人,在滸州死於無名小卒刀下。金國的腐朽衰敗,由這一仗就可看清了。   看著爭論不休的眾大臣,宋這邊恐怕也是病入膏肓。   秦相用力咳嗽了兩聲,眾臣霎時安靜下來,接著他上前一拜:“皇上,和談茲事體大,可否讓容部商議後再作決斷。”   到底還是相父可靠,我抑製住嘆息的沖動開口:“各位大人不必急於一時,朝會需遵祖製,不可盡言,三日後朕於升平樓設宴,屆時各位可一一陳述。”其實與祖製沒什麼關係,我還沒想好辦法應對如此軟弱的朝臣,能拖一天是一天。   下一項議程是軍報,此刻金遼正於長江邊酣戰,邊境時有劫掠,但比起往年也算安全。目前戍邊軍為樞密副使薛棹義統領,滸州一戰也算是有些功勛,兵部已擬好奏章,隻待圈點。   接著是一般事務,太常寺卿請示今年祭祀事宜,一是祭天大典,二是耕禮。往年我是不出席的,隻因欽天監曾說我命格特殊,是天上的童子,不可親臨祭壇、道觀,亦不可登泰嶽。   我想著,總歸是要死的,在亡國被麵前,童子命倒也沒什麼可怕了。   接著是上報一般的朝政,禮部報楚王趙恭行丁喪已滿,下月進京麵聖。這是我僅存的宗室族兄,但他父母親接連去世,因而一直在封地安分守喪,就連我登基那天也未曾見到他。   接下來本該匯報朝政常務,底下卻沒人說話。還是秦相打破了寂靜:“皇上,近來國泰民安,無事上報。”   “皇上,臣有事啟奏,樞密使盧靈飛通敵一事疑點重重……”說話的人是大理寺卿李勛,他的手裡還拿著一封信,原來昨天沒把關鍵物證給我就是為了今天在眾人麵前揭開這謎底。隻是此刻太常寺正在匯報樂舞出使情況,李大人剛巧被打斷。   我心中已經有了論斷,但現在將證據托出,隻怕毫無作用。   於是我向鴻臚寺卿及宦官示意,待太常寺匯報結束,一聲鐘鳴,樂聲漸起,這意味著朝會結束了。   我對宦官低語:“請李大人移步文德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