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惜墨有一搭沒一搭地踢著自己的小鞋子。 看得出來,她的心情很好。 雖然身為一個合格的淑女舉止應該要更加優雅,不應該在路上這麼蹦蹦跳跳,但是誰叫自己太可愛了呢,就算自己這樣做也依舊還是一個可愛的女孩子嘛。 她歪了歪腦袋。 熱心的將不小心跑到她鞋子底下石頭先生給送去遠方旅行,洛大小姐開始欣賞長安城內的節日景致。 不消一會兒便沉浸在節日氛圍中的洛大小姐玩的不亦樂乎。 …… “所以到底給不給!” 在與麵前的燈籠先生大眼瞪小眼對視了足足五分鐘後,燈籠先生還是被洛大小姐斬於馬下,灰溜溜的交出了它珍藏的紅紙。 隨意的拋接著那枚用紅紙疊成的小燈籠,不顧燈籠先生悲痛欲絕的眼光,洛大小姐高高興興的出了門。 在她的腰間掛著一串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桃符、小劍、筷子、碗……無一例外,這些小玩意兒都是用紅紙疊成的,被一根紅繩串起來,與香囊小姐做了鄰居。 今日大獲全勝。 洛惜墨得意的哼哼了兩聲。 看著自己的“戰利品”,洛大小姐心情暢快無比。 這些都是她贏過來的。 為了慶祝上元節,長安城舉辦了一係列的小活動,與民共度佳節,其中之一便是她剛剛一直在玩的小遊戲。 小遊戲的種類相當豐富,除了常見的猜字謎對對聯外,還有類似討彩頭性質的搖骰子鬥蛐蛐兒,偏文藝的鬥樂鬥書鬥詩鬥賦,偏輕鬆的點燈點花,考驗技術的折紙剪紙紮燈籠紮藤人,還有各種稀奇古怪的如簪花打算盤投壺行酒絹花等等,甚至還有牌九刨木冶鐵治陶這種不算小遊戲的小遊戲。 她剛剛一共玩了六個簡單的小遊戲,無一例外,都獲勝了。 雖說玩的小遊戲都很簡單,像是什麼猜珠子在哪個碗裡啊、用筷子夾黃豆啊之類的,但是已經足夠她得出很多自己想要的信息了。 從身上掏出來一個小本子,洛大小姐蹲在墻邊記錄自己目前得到的結論。 “其一,長安城確實是一個超大型的虛相,遠超所有人的想象,足足覆蓋了一整座城市。” 雖說對於這座憑空出現城池早就有所猜測,但是整座長安城居然都處在這個虛相的覆蓋範圍之內,這還是太過於匪夷所思了。 “其二,這個超大型虛相已經被詭異汙染了,具體程度不得而知,還需等待進一步的探索。” 寫完這句話,洛惜墨不由得抬頭看了一眼街上沉浸於節日氛圍中的人們,如果還可以將他們稱為人的話。 在她的眼中,街上這些所謂的“人”,都是一個個奇形怪狀的生物。 有的是整個腦袋都被扭曲拉長成了辣椒的形狀,變形的臉上用寥寥幾筆紅色象征著自己高貴紅辣椒的身份,有的腦袋則像是被放入了攪拌機,從中心卷成了一株卷心菜,同樣,在那個螺旋形的腦袋上塗抹著幾筆綠色,以示自己是一株健康的卷心菜。 還有的則是腦袋上長滿了魚頭,密密麻麻的堆在一起,讓人直犯密恐,那魚嘴還一張一合的,表示自己還有著相當的生命力,而不是那種軟弱的翻肚皮死魚。 街上熙熙攘攘,擠滿了這些東西,還時不時會發生些小摩擦。 像是什麼大頭魚一口吃掉了海帶,玉米氣瘋了,招呼著胡蘿卜、黃瓜去揍大頭魚,自己則拽住海帶的腳死命往外拉,但大頭魚也不願意鬆嘴,最後你拉我扯,海帶斷成了兩截。 這種詭異的喜劇感是怎麼回事? 洛惜墨幽幽地收回目光,繼續書寫。 “其三,城中有明顯的地區劃分,光是外城就已經有奇巧區、珍寶區、佳饈區、嬉戲區等,分別提供器物、商店、食物和遊戲等服務。至於內城.....” 還沒有寫完,一縷鮮紅就順著她的眼角滑落。 “沒想到這也算隱性規則嗎?” 洛惜墨擦掉眼角流下的血跡,嘆了口氣。 在這個超大型的虛相中,無數規則共同構築成了這座城市的運行法則。 她在經過多次嘗試後發現,這座城市包含的規則數量遠超她的想象,甚至有很多沖突乃至完全相悖的規則。 不過,有些規則似乎有一定的作用範圍,這也讓她萌生了更多的猜想,不過猜想終歸隻是猜想,具體是怎樣還得去多做幾個實驗。 洛惜墨抬頭看了眼天上的月亮,若有所思地繼續寫道。 “其四,在長安城範圍內,時間概念極其模糊,目前沒有得知具體時間的途徑,且無法得知時間變化規律。” 這個虛相中的時間變化相當詭異,她還記得在之前那一個月裡,她每天接診,期間就發生了幾次時間的變動。 其中一次是時間突然快了足足五天,她還是通過來就診的患者才發現時間跳躍了,一個在她印象中昨天才來就診過的患者在那天來復診,她一開始還覺得那個患者是精神出了問題,後麵才發現時間是真的變動了。 洛大小姐停下筆,將小本子合了起來,站起身,理了理小裙子。 她現在就有個想法想要實驗一下。 在與一個又一個頂著南瓜腦袋、白菜腦袋、籃子腦袋等諸多奇形怪狀的人擦肩而過後,洛大小姐頓住了腳步。 麵前是一道門,有幾個身穿鐵黑色重甲的士兵正把守在那裡。 果不其然。 洛惜墨愈發確定自己心中的猜想。 看得出來,這就是這座城中的某道關隘。 或者說是區域之間的界限。 洛大小姐如此思索著,一邊走過去試圖從那些士兵口中套出些消息。 “請問怎麼過去?” “請出示通行令。” “通行令是什麼?” “請出示通行令。” “請問通行令怎麼獲得?” “請出示通行令。” “……” 試圖與士兵溝通但無果的洛大小姐憤憤不平的往回走。 真是愚蠢的npc。 她冷笑著。 以為這樣就可以攔住我嗎?可笑! 凡人的智慧怎麼可能攔得住天才美少女的腳步! 洛大小姐眼神犀利。 不過是區區通行令罷了,實在太老套了,本小姐用腳指甲想都能想到,無非就是將這個區域攻略到一定程度的任務道具罷了。 洛大小姐趾高氣昂。 隻要能拿到這個什麼通行令,那麼下個區域的情況也無非就那麼幾種,隻要本小姐跟著那所謂的主線任務走不就...... 洛大小姐如同中了石化。 她僵硬地轉過身,一卡一卡地蹲在了墻邊。 她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了自己在乾嘛。 “所以說這種解密遊戲真的真的很笨嘛……” 洛大小姐心如死灰。 我才不要當那種傻乎乎的東跑西跑解密的笨蛋啊! 洛惜墨:(??﹏??) 那也太丟人了吧。 她捂住了臉。 ———— 未央宮內,燭火幽明,深邃的燭影在帷幕上搖曳,像是舞動的蛇。 身著雲蟒白袍的年輕親王獨自浸在影子裡,臉上有隱隱的陰雲在凝聚,如無聲的驚雷,炸響在侍衛的耳邊。 侍衛大氣都不敢喘,隻是無意識的將手中的長戈緊了又緊。 “都退下吧。” 仿佛是聽到了什麼敕令一般,眾侍衛心中不約而同的呼出了一口氣,可麵上還是維係著那副鐵塔般的沉默。 洛無疆閉上眼,兩指輕輕的按壓著自己的太陽穴。 金石相擊的聲音逐漸遠去,大殿中隻剩下燭火燃燒的聲音。 年輕親王正在沉吟著最近發生的種種變故,先是大唐派遣去西陵的特使紛紛失蹤,杳無音訊,陛下對此極為憤怒,讓西陵國給一個解釋,但西陵國那邊給出的回復卻是通篇的“我不知道別問我你們自己的人丟了自己負責”,頗像一副無賴打滾撒潑的樣子,讓人看後好生火大。 可能正是這個緣故,陛下不久後便稱龍體抱恙,不再上朝,據說,溫太醫診斷是邪崇入體。 想到這裡,年輕親王臉上的烏雲又重了幾分。 再之後,也就是今早,有刺客入宮刺殺兄長未果後成功逃跑,雖說並未刺殺成功,但這簡直就像是在大唐麵上來了一個響亮的耳光,就差來一句“你們大唐的皇宮也不過如此了”,尤其是最後甚至連刺客影子沒摸到,直接讓對方大搖大擺地跑了,這無疑讓年輕親王的心情更加糟糕。 “雀組的都是一群廢物,人家就在你們眼皮子底下刺殺完又跑了,而你們甚至連人家的麵都沒見到,你們究竟是乾什麼吃的,統統都是廢物!一群廢物!全是廢物!” 年輕親王麵上的雷霆終於炸碎,轟鳴震耳。 “查,繼續給我查!任何疑點都不要給我放過,如果在這個節骨眼上再出岔子,你們就提頭來見吧。” 雷鳴聲響徹未央宮,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在廊殿間盤旋。 ———— 相比於未央宮那邊的雷鳴陣陣,紫宸殿這邊則寂靜的可怕。 殿中往來之人皆低眉垂袖,不著靴履,單踩長襪而行,無人高聲作響,也無人交耳私語,所有人隻是沉默地做著自己手中的活。 這是不久前才新立的規矩,據說是因為陛下龍體欠安,需要靜養。 小太監一麵抹著墻壁,一麵心裡犯嘀咕。 陛下是犯了什麼病,怎的一點聲響都聽不得? 難不成真像二春哥說的那樣,陛下得的是那種吃人的怪病? 小太監想起昨夜,二春哥一臉信誓旦旦的對自己說他偷聽到了太醫院太醫的談話,說是陛下中邪了,要吃人肉。 他一丁點兒都不信,隻道是二春哥會錯意了,太醫院的太醫說話都文縐縐的,二春哥這大字不識半點的哪能聽得懂。 也是,陛下怎麼可能會吃人肉,定是二春哥腦子不清醒。 甩了甩腦袋,把腦中雜念甩出去的小太監將注意力集中到麵前的墻壁上,更加賣力的擦了起來。 隱隱約約的,小太監感覺自己身上的寒意褪去了幾分,他隻當是自己乾活暖和了身子。 小太監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心中升起那些“大逆不道”的念頭之時,一個漆黑的影子就立在了他的背後,無聲無息,隻是伸出一隻同樣漆黑無比的手以一種極為緩慢的速度向小太監探去。 就當那手即將貼到小太監的後背的時候,那影子突然停了下來,側著腦袋宛若在聽什麼聲音,下一刻便融化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