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西吉斯蒙德國王(1 / 1)

約翰遊記 士大夫沒錢 5297 字 8個月前

“混賬!”   大帳中,西吉斯蒙德將手中的酒杯猛地向前砸去,一個端著酒具的仆人躲閃不及挨了一下。隨著一聲破碎交響曲,地上多了一堆碎玻璃以及一地的暗紅色葡萄酒。仆人害怕責罰,連忙清理起來,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生怕為此遭到懲罰。   圓桌上,一個身著東歐風格貴族服飾,留著濃密黑胡的卷發男人麵露懼色,他想開口安慰一下眼前猶如怒獅的匈牙利王,但又害怕對方遷怒於自己,始終沉默不語。   發泄完的西吉斯蒙德重新坐下,深呼吸後麵無表情地對桌上的來客致了個歉:   “讓汝看了笑話,深感抱歉。”   那人見狀連忙擺手:“不敢當不敢當,這種消息是誰聽到都會憤怒的。”   圓桌上陳列著一封打開的信件,是特使寄來的,上麵一五一十地記錄著法蘭西十字軍的種種劣行。西吉斯蒙德為此憤怒,倒不是說反對他們殺死異教徒,隻是難以忍受他們愈發膨脹的主觀能動性,尤其不能理解他們為什麼要攻擊投降的要塞。   “這群拉丁人,每一個毛孔都流著野蠻的血。”他試探性地說了一句話。   “現在說什麼都為時已晚,”西吉斯蒙德顯然怒火未消,抓起一邊的酒杯一飲而盡,“他們完全無法理解朕為此次聖戰所付之苦心,所幸今日汝帶回了瓦拉幾亞的好消息。”   “怎麼能沒有好消息呢,”貴族站起來,朝西吉斯蒙德行了一禮,“要是沒有您的軍隊相助,我,米爾恰,又怎麼能從奧斯曼人那裡奪回瓦拉幾亞王冠呢?”   “汝多禮了。瓦拉幾亞東同奧斯曼國接壤之前線,西亦同我匈牙利國接壤,互為唇齒,今汝有難,何有不幫之理。”   米爾恰舉杯欲飲,發現杯中已經無酒,一旁的侍女見狀連忙為其滿上。   “貴國的馬紮爾驃騎與庫曼戰士真如米迦勒賜福一般,”米爾恰同樣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我昔日完全無力挑戰的奧斯曼軍,貴軍輕而易舉就擊敗他們並帶領我軍飲馬多瑙河,您對我國有再建之功,我們定舉全國之力報答。”   “汝如此說,朕深感欣慰。”西吉斯蒙德起身,往前踱步,“眾所周知,多瑙河下遊直通廣袤黑海,渡過馬爾馬拉海後便同愛琴海相連。數日前,安東尼奧總督與胡安大團長麾下之船隊突破奧斯曼海軍封鎖,現已到達瓦爾納周邊。隻望汝能作為瓦拉幾亞大公確保我軍對多瑙河下遊之實控。若可,來自歐洲各地的支援便將為我軍行動助力頗多。”   “這些我自然明白。不論是報答您的相助亦或是為了天國的事業,我都必然全力以赴。”   西吉斯蒙德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磐石一般的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隨後他走出大帳,米爾恰見狀也連忙跟了上去。   外麵剛剛下過雨,天空中霧蒙蒙的一片,連空氣都濕潤得仿佛能擰出水來。   “隻是,這特蘭西瓦尼亞大公還是未能就位,”西吉斯蒙德望向北方,數個群山之後就是匈牙利的方向,“盡管這匈牙利長期就存在貴族勢力強大之傳統,可終無一人如他一般對朕之手諭充耳不聞。”   “您作為德意誌人,卻要統治這樣一個語言文化都有所不同的國度,相比十分操勞吧?”   作為盧森堡家族現今公認能力最為強勁之人,他在年紀尚幼時就被其父,波西米亞國王兼神聖羅馬帝國皇帝查理四世安排娶了前匈牙利王,安茹的路易大帝的女兒瑪麗。父親與嶽父接連離世後,他和瑪麗一同統治了匈牙利。但就同他的嶽父一樣,他也遇到了當地人不服管的問題。他自己是德意誌人,瑪麗則是法蘭西人,為了維護統治他不得不以法律確定匈牙利貴族們的特權。王位得以穩固,但他手頭能調集的資源卻遠遠沒有版圖所劃的那樣大,這也是他為何選擇拉攏在基督教世界風評頗糟的庫曼人。   “或許,是對方的信使還在路上吧?畢竟特蘭西瓦尼亞離多瑙河著實不近。”   “若真是如此,那倒還好,”西吉斯蒙德從袖口中將手取出,置於空氣中像是感受水霧,“數年前,在科索沃那場同奧斯曼國的大戰,汝可曾耳聞?”   米爾恰顯然沒想到對方會突然把話題拐到這裡來,沉默半晌後,戰戰兢兢地說:   “是的,塞爾維亞前大公拉紮爾折戟於此。”   “不止這些。”西吉斯蒙德將手收回袖口,“朕可以充分肯定塞爾維亞站到了對立麵。”   “這是……真的嗎?”米爾恰顯然難以接受這一說法。   “汝可觀此信件。”西吉斯蒙德轉過身,將一卷羊皮紙遞給米爾恰。   打開一看,上麵的內容讓米爾恰不禁冒出冷汗。   “怎會如此……斯特凡他……”米爾恰合上羊皮紙,神情顯得有些恍惚。   “很遺憾,此皆為真實。”西吉斯蒙德搖了搖頭,“自我軍進入巴爾乾,斯特凡大公同奧斯曼蘇丹所通書信數目日益增加。雖始終未能查獲此類書信,可在此戰事將起之際同敵軍首腦聯係如此頻繁,作為統帥,不可不從最壞之處考慮矣。”   “這莫非也是您未進入塞爾維亞國土的原因?”   “正是,可惜法蘭西人為此一無所知。此亦為朕嚴令對方放緩行軍之用意,可他們多次不以為意,還屢次同朕作對,基督在上,主真有在為此次行動給予祝福嗎?”   “此不過為耶穌的考驗罷了,”米爾恰又朝西吉斯蒙德莊嚴地行了一禮,“您不妨想想在聖地建立海外領土的先輩們,他們在小亞細亞乃至黎凡特不也是克服了耶穌的重重考驗嗎?而且,此次十字軍精銳程度前所未有,又怎會敗於異教徒之手?”   “汝之自信為善,可凡事亦不應遺忘冷靜。作為一國之主,汝更應掌握才是。”   西吉斯蒙德沒有理他,隻是又往大帳的方向走去,中途還像著涼似的理了理身上的名貴大衣。進了帳,坐回自己的位置,說:   “汝認為,朕在接到前方消息時為何如此震怒?”   聽畢,米爾恰心中泛起無數問號。按理來說法蘭西人攻占了異教徒橋頭堡,也給了敵軍一個下馬威,理應高興才是。   “照原計劃,我軍第一步應先為驅逐保加利亞當地之敵,之後再嘗試擴大戰線以求解放巴爾乾。奧雷霍沃作為保加利亞要地,縱有奧斯曼軍駐守,居民也多為保加利亞人。他們皆未改信異教,亦渴望脫離新月之枷鎖。朕本欲將此作為中轉站,建設為我軍此後收復阿德裡安堡乃至解圍君士坦丁堡之後勤基地,可法蘭西人卻為一己之私縱火將其毀壞,末了還將當地保加利亞居民變賣為奴肆意羞辱。我軍遠道而來,本就急需當地居民提供向導之助,如今濫害暴行傳開,其餘東正百姓僅會更為懼怕我軍,若他們出於憎恨同異教徒聯手,我軍怕是兇多吉少。”   一陣長久的沉默。作為東正教徒,米爾恰比任何人都懂得西吉斯蒙德的話,那是對於任何一個東正教徒來說都不可能輕易抹除的記憶。   自1054年西方拉丁教會與東方正教會分裂以來,雙方的關係就在走向惡化。隨之而來的十字軍東征初期雖幫助風雨飄搖的拜占庭收復了尼西亞與尼科米底亞,但雙方的關係始終未能修復,就像一個永遠擺動的天平般一直不曾停歇。1204年,這份脆弱的平衡徹底走向崩盤,君士坦丁堡數個世紀的珍藏被拉丁人劫掠一空,隨之而來的是動蕩的拉丁偽政權以及雙方勢同水火的關係。   盡管時間已經過了一個世紀,當年在君堡橫行霸道的人早已作古,可這份傷痕遲遲沒有愈合。像米爾恰這樣同天主教徒交流密切的東正教徒甚至能算異類,哪怕是在他所統治的瓦拉幾亞,背地裡將拉丁人與奧斯曼人混為一談一同詛咒的現象隻多不少。   “唉,為了神聖的耶穌事業我願意也必須同陛下聯合,但出於正教情結我也不能為此視而不見。”米爾恰的聲音低得如蚊子在叫。   “前人的錯誤,吾等後輩卻需為此買單,或許都是懲罰罷。”   西吉斯蒙德不再追憶往昔,將那張準備多時的巴爾乾地圖平鋪至圓桌之上。   “陛下?”米爾恰有些疑惑。   “如今,我軍已離開維丁王國進入默西亞境內,”西吉斯蒙德以瘦削的手指不斷地在地圖上劃著,“前方數十裡為奧雷霍沃,法蘭西十字軍現正駐守於此。”   “我軍於鐵門峽穀渡河時,恰逢多瑙河漲水,大量攻城器械未能運輸過河,現今手中僅有數架臨時攻城梯,奧雷霍沃此類次級要塞尚可應對,可若麵對阿德裡安堡此類軍事重鎮,我軍又將如何取勝?汝可有破敵之策,朕願聞其詳。”   聽到對方那麼說,米爾恰也湊近地圖仔細地瞧了起來。沒過一會,便對著地圖說道:   “若威尼斯與羅德島的船隊將由多瑙河同我軍會合,那我們奪取河道上的港口城市就很有必要。”   聽罷,西吉斯蒙德沒有表態,隻是點了點頭。   “我們如今正是沿著多瑙河向東前進,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在東取阿德裡安堡之前為了應對攻城與後勤問題以及蘇丹可能的反撲,我認為下一歩應該先占據港口後等待多瑙河援軍到達再前進較為穩妥。”   “依汝所言,我軍應將下一目標定於何處?”   “這個……”米爾恰有些犯難,焦躁之餘不禁有些惱怒。自己統治瓦拉幾亞數年,連多瑙河北岸的港口情況都尚未摸清的他,又怎麼可能了解多瑙河南岸的情況呢?那裡本就是保加利亞的領土啊!   西吉斯蒙德搖了搖頭,指向了一個位置:“我軍下一個目標,就在此處。”   順著手指的方向望去,米爾恰睜大了眼睛。不是他先前沒有留意過這裡,而是這裡從古至今就沒被史書所記錄過,他難以相信匈牙利王居然對保加利亞的相關情況了解到如此地步。   “這裡……我軍隻有攻城梯,會不會難以攻下?”米爾恰問道。   “僅靠我等,確實難以進攻,”西吉斯蒙德又朝此處點了一下,“可此處擁有多瑙河南岸最大良港,且水深適宜,威尼斯艦船可於此將投石機裝於甲板直接朝城墻轟擊,水陸並進,必能破城。”   “原來如此!”米爾恰兩眼放光,雙手做抱拳狀拍打至一起。   大帳外傳來馬匹的叫聲,隱隱還能聽到它的喘息。   “甚好,特蘭西瓦尼亞大公終於到來了。”西吉斯蒙德麵露明顯的喜色快步走出賬去。   米爾恰留在賬內,望著剛才匈牙利王所指著的地方:   尼科波利斯。而它在未來將會被冠以新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