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萬——萬萬……”
蒙武人幾乎是闖進來的,那麼大一把年紀了,跳下馬車之後,一路小跑,又爬過那麼高的臺階,連一口氣都沒來得及喘。
如今沖到大殿裡,已經累得連話都說不順溜了。
但他心裡急啊——
雖然他不知道皇長孫殿下到底是因為什麼觸怒了陛下,讓陛下發這麼大的脾氣,連黑冰臺都直接出動了。
但他必須站出來,去阻止這件事,哪怕豁出去這條老命。
大秦不能沒有皇長孫,他蒙家也不能。
其實,他在離開家門的那一刻,就沒再準備能回去。
他在沖進大殿的那一刻,什麼心理準備都準備好了,已經想到了一切可能的惡劣的糟糕的情況。
甚至,在進大殿之前,他還故意弄亂了須發,甩掉了一隻靴子,讓自己看上去盡量的淒慘一點,連聲音都醞釀的帶著幾分悲愴和顫抖。
可——
他一句話還沒喊完,剩下的就戛然而止,被硬生生的憋到了肚子裡。
啥情況?
他看著站在大殿上,眼神戲謔,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的始皇帝,再看看哭笑不得,在一旁看戲的皇長孫殿下。
頓時就懵了——
我是誰,我在哪,我在乾什麼?
“蒙老愛卿,怎麼不說了,萬萬什麼啊……”
始皇帝對這老貨太熟悉了,一看就知道這老貨又在賣慘,心中又是感動,又是好笑,故而板著臉,故意擠兌他。
蒙武乾咳一聲,不慌不慌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須發,然後不動聲色地把自己光著的那一隻腳縮了回去,神色端莊地道。
“陛下,萬歲,萬萬歲——”
趙郢:……
始皇帝忍不住嘴角上挑,一臉嫌棄地擺了擺手。
“你這老貨,一大把年紀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到宮裡來,就為了拍朕的馬屁……”
蒙武唾麵自乾。
跟沒事人似的,樂嗬嗬地道。
“老臣心念陛下,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今日實在是想念的緊了,來得匆忙了些……”
說到這裡,就已經神色自然地轉移了話題。
“陛下,老臣剛才看到黑冰臺大舉出動,莫不是又出了什麼問題——陛下不要憂心,有什麼事,交給老臣,保證給您辦得妥妥的……”
對上這老貨,始皇帝也沒有什麼好辦法。
“自己找個地方坐下吧……”
“噯——多謝陛下!”
這貨當即,就拉過一條椅子,在一旁坐下了。
剛才心裡著急,還沒覺得怎麼樣,這口氣一鬆,所有的疲憊頓時就都上來了,坐下,一動都不想動。
憋了許久的汗水,就跟開了閥門似的,眼看著就打濕了灰白稀疏的鬢發。
看著這個隻是跑上幾步路,就已經氣喘籲籲的老家夥,始皇帝恍惚又記起了當年那個一馬當前,大呼酣戰的漢子。
不知不覺,就老了啊。
始皇帝忽然就沒有了調侃他的心情。
環顧左右。
“給蒙老將軍,準備一杯涼茶……”
“多謝陛下體恤——”
蒙武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好家夥,須發顯得更亂了。
始皇帝:……
就在此時,外麵又傳來了侍衛的通稟聲。
王翦到了。
雖然也擔心了一路,但看到趙郢安然無恙地站在始皇帝身邊的那一刻,他整個人頓時就放鬆了下來。
不管剛才發生了什麼事,隻要皇長孫殿下無事,那就無事。
“老臣參見陛下——”
王翦疾走兩步,上前躬身行禮。
“王老將軍,倒是稀客,您不在府上逍遙自在,今日怎麼舍得到宮中來了……”
假裝沒聽出始皇帝話裡的不滿,王翦樂嗬嗬地捋了捋胡須。
“多日不曾到宮中給陛下請安,老臣心中甚是牽掛……”
始皇帝:……
趙郢:……
蒙武:……
見三個人,都眼神古怪地看著自己,尤其是蒙武,這老貨眼神都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王翦都有些懵,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自己自己身上,也沒什麼不合適的地方啊。
“咳——老臣剛才看著黑總管帶著大批黑冰臺校尉去了長公子府,莫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說到這裡,王翦的臉色已經變得極其嚴肅起來。
雖然皇長孫殿下還好好端端地站在陛下身邊的,但他更知道,黑冰臺從不輕出,每一次出動,幾乎都是大事件。
“有人試圖用巫蠱之術,栽贓嫁禍朕的皇長孫……”
蒙武和王翦聞言,頓時一個激靈。
巫蠱之術!
他們自然知道這四個字的分量。
“是什麼人,膽敢大逆不道……”
蒙武當即拍案而起。
“陛下,請陛下下令,老臣要親手撕了他……”
始皇帝擺了擺手。
“稍安勿躁,黑總管已經去查,相信,很快就會給朕一個答復……”
黑冰臺意味著什麼,對鹹陽城的大小官員來講,就算是做夢都不敢忘。故而,黑冰臺的這次大規模行動,在鹹陽城內,幾乎掀起了一場九級地震。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長公子府。
有的人心中竊喜,有的人冷眼旁觀,有的人心情復雜,還有的人憂心忡忡,但沒有一個人敢輕舉妄動。
在塵埃未曾落地之前,多做多錯,所有人都隻能眼巴巴地等著結果。
除了極少數有資格,也願意過問此事的人外。
幾乎是跟王翦老將軍,前後腳,同樣幾乎退居二線,已經不怎麼過問朝中政事的太尉繚就趕到了宮中。
始皇帝同樣安排人坐了,他神態安閑地坐在大殿上,就等著。
他要看看,在這種時候,有多少人願意站出來,給自己的孫子站臺,他同樣也想看看,有沒有什麼人會站出來,給自己的孫子,落井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