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借給你!
不想種?
那就強行給你種上?
已經種了別的?
那就刨了!
敢反抗,那就打一頓,一頓不好,那就兩頓。
區區農戶,怎麼能跟這些勢力龐大的土皇帝抗衡?
很多百姓,不得不忍氣吞聲,接受了這個現實。對於這些,郡縣中的這些官吏,自然是心知肚明,但為了政績,誰也懶得去為了這些平頭百姓去得罪三大家族。
更何況,有人願意去幫自己把推廣占城稻的任務完成,何樂而不為?
篋的兒子,筐就是在這種背景下,被張家的人給打死的。
大秦是推崇法家之學,政令嚴苛而周密,但那也隻是政令律法。這種東西,不要說在大秦,就算是在後世,也不是什麼新鮮事。
在關中,老秦人的地盤還好一些,出了關中,那就真的是不好說了。
事情其實很簡單,篋家庭極為困苦,地裡已經種下的糧種,都一家人忍饑挨餓,從牙縫裡省下來的。如今,讓他們刨了,再花錢買新稻種,他們哪裡肯?
尤其是篋的兒子筐,年輕氣盛,眼見張家的人去強行刨他家的莊稼,當即紅了眼,拎著耒上前阻擋,結果被張家暴打一頓,拖走了。
原本大概是想殺雞駭猴,打一頓,震懾一些其他人的,結果大概是下手有點狠,直接把人給打死了。
人拖回來,給扔下兩錢就走了。
唯一的兒子被人活活打死,篋的老伴承受不了這種打擊,鬱鬱而終。篋想要告狀,但告狀哪裡是那麼容易的事?
隻要張氏願意,他門都出不去!
就算是出了門,都能給你堵回來,就算是僥幸到了縣衙,也沒用,那些衙役胥吏那一關你都過不去,回頭打罵一頓,還得再給你扔回來。
這也算不得什麼新鮮事。
事情就這麼過去了。
至少,在張氏看來,死個把刁民,不過是區區的小事,那是真的過去了。
直到今天。
去郡城買貨的管事,急匆匆地從外麵沖回來。
“家主,家主,大事不好了!”
張氏這一任的家主,是張家嫡係的張奐。此時,他聽到家中管事神色慌張地進來,不由眉頭微蹙,神情不快地扔下手上的書本。
“慌慌張張,成何體統!不是讓你去城中采買嗎?事情可曾辦妥——”
那管事顧不得家主生氣,一邊喘著粗氣,一邊神色慌張地道。
“家主,禍事了!白河村的那位篋,不知怎麼去了城裡,跑到皇長孫跟前告狀了!”
張奐聞言,頓時神色大驚。
“他怎麼跑到城裡去了,而且還跑到了皇長孫的麵前?”
此時,他再也顧不上玩什麼鎮定自若從容淡定的把戲了,推開幾案,站起身來,在屋裡急速的轉到了兩句,猛然停下腳步。
“去通知張管事,馬上離開郡城,到鄉下躲幾天……”
那管事,聞言當即轉身就走,誰知道,他人還沒走出院子,院門就被人堵住了。
郡守府來人了!
張奐徐徐起身,看向魚貫而入的郡守官吏。
“諸位大人,不請自來,闖入我張家府邸,敢問有何貴乾……”
對麵的官吏聞言,板著臉瞥了他一眼,就跟不認識他似的,神色冰冷地揮了揮手。
“奉郡守大人之命,特來請張家族長前往府中一敘!”
張奐:……
看著對方不假辭色的樣子,張奐不由眉頭一皺,不過沉吟片刻,還是緩緩點了點頭。雖然篋那邊稍微有點麻煩,但人不是死在他的手上。
“如此,那就前麵帶路吧!”
……
張良等人的行動很快。
一行人騎著戰馬,很快就抵達了位於白河村,找到了篋的院子。
亮出身份,讓人叫來了篋所在的伍長以及裡長。
得知張良等人,是來自鹹陽的貴人,皇長孫殿下的親隨官員,這些人哪敢隱瞞?要知道,在大秦,為人隱瞞罪過,那也是大罪。
很快,就查清楚了事實。
張氏強刨篋家租賃張家田地中的莊稼,逼迫其改種新稻,被篋的兒子筐,用耒當場打傷,後來耒被張家強行帶走,回來的時候,就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
張良看著在自己麵前畏畏縮縮的伍長和裡長,放緩語氣。
“你們家的田地裡,可曾改種了朝廷的新稻種……”
見新來的貴人問起這個,兩個老漢下意識地相互對視一眼,還以為這位貴人,也在追查誰家沒有改種新稻種,低著頭,訥訥道。
“有種,有種,小老兒自不敢違背衙門裡老爺們的政令,都已經種上了,種上了……”
張良知道兩位老人,誤會了自己的話,不過,他也沒有解釋,反而順著他們的話,淡淡地道。
“種在了何處?”
“種,種在了村頭那邊的地裡……”
見兩人吞吞吐吐,神色之間有些慌亂,張良不由心中一動,淡淡地道。
“帶我去看看……”
結果,他話語未落,就看到兩位老人,噗通一聲跪倒了地上。
“大老爺恕罪,大老爺恕罪啊……”
張良:……
看著土坡上的旱地,張良默然良久,他才轉過頭,看向一旁神色慌亂的伍長和裡長。
“這就是你們種新稻的地方?”
兩位老漢認命地點了點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見張良臉上沒有生氣的神色,這才壯著膽子道。
“家裡的水田和能夠得上水的良田,沒舍得刨——老漢跟衙門裡的老爺們也算是熟識,就,就改種在了這裡……”
說到這裡,有些心虛地再次看了一眼張良等人。
“想著,就是真的沒有收成,還有剩下的幾畝地撐著,就算是苦一點,摻著點山裡的野草,也能勉強混個半飽,不至於撐不過去……”
張良沉默良久,當初推廣新稻的這項政策,也有他的參謀,沒想到,落實到地方,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像你們這樣,刨掉莊稼,又改種的,能有多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