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豬(1 / 1)

對威爾斯先生來說,殺人和宰豬的最大區別是,豬被捅了以後會叫,人不會。   隻要選好角度,人就會短暫失聲。   所以他一般會先照著後心偏下的位置來一刀,然後往旁邊躲躲,省得被血濺到。   接下來,再稍微補兩刀就可以用床單裹住屍體,把人從客房帶到旅店的地窖裡,切開皮肉,取出內臟,就像處理剛宰殺的豬一樣。   不過人總是會變的。   有一天,威爾斯先生遇到了一生的摯愛。   他一眼就相中了那個像天使一樣的女人,他在心裡發誓,這輩子都要守護她。   兩人很快就墜入愛河,順理成章地結為夫妻。   從此以後,威爾斯先生再也不會拿刀捅人了。   他改用繩子。   這就是婚姻帶給男人的變化,他變得勤儉持家。   “每次殺人都要消耗一條床單,事後還得擦乾地上的血跡,又花錢,又費力。”   威爾斯先生每次用繩子把人勒暈的時候,都會想起妻子的建議。   其實他知道,妻子也有自己的小算盤。   她喜歡趁人活著的時候取下他們的內臟,用繩子可以確保抓活的,用刀的成功率不太高。   不過,威爾斯先生十分寵愛這個女人,所以他並沒有說破,隻是每次都把因為窒息而陷入休克的人帶到地窖,任由愛人擺弄。   休克。   這個詞是他被煉金學院開除之前學會的。   “啊,停了。”   威爾斯先生感受到手裡的獵物漸漸沒了動靜。   他把繩子丟在一邊,將不省人事的男人扛了起來。   咚。   一個金閃閃的小玩意兒從衣服裡滑落到地上,威爾斯先生以為那是什麼值錢的東西,撿起來一看,才失望地發現是一枚黃銅勛章。   帝國衛士,當年參與過南方戰爭的老兵大多都有這麼個榮譽稱號,其中有相當一部分退伍後成為了偵探、保鏢或者和肩上這人一樣的賞金獵人。   這家夥是為了連環失蹤案而來的,隻可惜,他來之前的身份是又一個調查者,現在卻成了又一個受害者。   威爾斯先生力氣很大,就算肩上扛著一個強壯的成年男性,也絲毫不影響行動。   他躡手躡腳地走下樓梯,來到一樓最裡邊的房間,在門上輕輕敲了三下。   一位金發的婦人拉開了門,她穿著絲綢睡衣,睡眼惺忪,但看到眼前景象的時候,忍不住驚呼了一聲。   “噢,親愛的,你真是太好了。”   威爾斯太太的眼裡充滿愛意,她抱住丈夫的腰,踮起腳輕輕吻了他一下,“謝謝你的驚喜,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一句,其他人處理好了吧?”   “嗯,女神之眠一勺,加在水裡,我不會忘的。”   威爾斯先生咧嘴微笑,看起來有點憨厚,“他們現在都睡得跟死豬一樣,我敲過門了。”   下藥是為了避免有人中途醒來,但獵物必須親自動手取得,這是原則。   男人扛著昏迷的可憐蟲,女人提著發光的煤氣燈,夫婦倆攜手走進廚房,一起搬開柴火堆,從活板門進入了地窖。   每次下來以後,威爾斯太太都會提著燈走到樓梯對麵,在昏黃的光芒下欣賞那一串頭骨。   十八顆,前十二顆是丈夫一個人的傑作,後六顆則有她的心血。   “算上今天,還差五個。”   威爾斯先生嘀咕了一句,小心翼翼的把受害者放在了燈旁的石臺上,“該你上場了。”   他微微一笑,作了個請的手勢。   威爾斯太太拎起裙擺,還了一個屈膝禮,盡管她並沒有貴族血統。   她從丈夫手裡接過剔骨尖刀,走向石臺。   一個在臺前肢解,一個站在遠處欣賞,就和過去的那六次一樣。   威爾斯太太握刀的手很穩,她把刀尖對準昏迷男人的腹部,肚臍眼偏下的位置,雙臂緊繃,就要刺下去。   “等等。   你應該從側麵開口,腹部正麵的脂肪很厚,太用力的話又會刺破腸子,那樣就不完美了,對吧?”   夫妻倆經常對解剖技藝進行探討,諸如此類的問題實在沒什麼特別,但聽完這句話,威爾斯太太的臉上突然沒了血色,就算在黃燦燦的煤氣燈下也顯得蒼白。   因為這不是她丈夫的聲音。   她猛地轉過頭,隻見一個黑頭發的青年站下燈光與黑暗的邊緣,穿著一身黑色長袍,好像是....某種神職人員的衣服?   威爾斯太太沒辦法想太多,因為她驚恐地看到,自己的丈夫已經軟塌塌地倒在地上,也就是青年的腳邊。   而她甚至不知道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等等,為什麼?!   活板門已經反鎖了,他不可能毫無動靜地進來。   除非....他一直就在地窖,那個沒有被燈光照亮的角落裡。   她終於認出來,這個青年就是下午來投宿的房客,登記的名字叫林恩·弗拉斯卡,他要了一間客房,以及食物和水,之後就再也沒出現過。   “很奇怪嗎?”   林恩看出了女人驚恐之中的疑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女神之眠是個好東西,它不會讓人昏昏欲睡,隻是會讓人睡著之後變得像是死豬,的確很適合你們的....業餘愛好。”   “不過很可惜,你的丈夫並沒有學完煉金學院的全部課程,他或許不知道,女神之眠這種藥物,是可以通過針對性訓練來抵抗大部分藥性的。”   “當然,就算他知道這一點也沒用,因為我根本就沒喝水。”   解釋這幾句話的時候,他已經走到了渾身發抖的女人麵前。   哢哢。   昏暗的地窖裡響起骨頭碎裂的聲音,女人的膝蓋碎成了粉末,但沒叫出聲,因為嘴裡被塞進了一根木頭,看樣子是在地窖門口順手拿的。   林恩把女人按在石臺邊。   “你好像有話要說?好吧,我讓你說,隻要你保證別尖叫。我喜歡安靜。”   他又把女人嘴裡的木頭抽了出來。   “放了我們,否則你就完蛋了!”   出乎預料的,女人並沒有求饒。   她用疼到發抖的聲音繼續說道:“你知道我叔父是誰嗎?科利爾郡第一法院的法官!你可以把我們交給鎮裡的治安官,但隻要上麵一句話,我們就能重獲自由,而你,會出現在一等通緝令上!”   林恩蹲在她背後點了點頭:“是嗎,那可太糟了。麻煩抬一下頭。”   女人愣了一下,她不明白為什麼要抬頭,但還是下意識地照做了。   “嗬嗬嗬嗬——”   繩索套在了白皙的脖子上,威爾斯太太那兩條早已折斷的腿在地上亂蹬,刮起了一層層的泥土,最終歸於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