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爾斯太太想錯了一點。 林恩·弗拉斯卡身上的袍子並不屬於神職人員,那是一件修士袍,和修女一樣,屬於自願奉獻的信徒,或者說,高級信徒。 穿上這身衣服會讓行動不那麼方便,但有個好處——它能罩住全身,防止血液濺到裡麵的襯衫上。 不過林恩隨機應變,在關鍵時刻想到了好主意,那就是用繩子。這是威爾斯先生給予的啟發,林恩很感謝他。 現在,修士已經脫下了長袍,把它和那串頭骨之中的第三個一起裝進了手提箱。 收拾好了東西,自然要離開兇案現場,林恩可不想留在這裡然後被治安官給堵個正著。 在鎮裡,治安官就是絕對的權威,他不僅管理治安,還有其他一切事務,隻有城市裡才會把治安局和政務廳的職責分開。 這樣的人不僅有權力,手底下往往還有不少人和槍。 林恩走上梯子之前,還沒忘記把威爾斯先生的外套脫下來,蓋在了昏迷的賞金獵人身上,否則的話,第二天起來他一定會感冒。 等到處理好包含登記簿在內的一切線索,他提著手提箱,鎖好旅館門,然後離開了羅娜德鎮。 ..... 郊外的樹林邊,林恩正在用一把短刀挖坑,他很小心,因為這刀的鋒刃用煉金毒藥淬過,如果劃出傷口會很麻煩。 一個人頭大小的土坑漸漸成型,他把那顆從地窖裡帶出來的頭骨放進去,然後將自己的雙手在胸前相握。 “抱歉,我又忘了你的名字。” “但你曾經為家父做事,我理應替你復仇。” “可惜,那些賞金獵人和偵探的查案能力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否則也用不著我來動手。” “不管怎麼說,兇手已經魂歸煉獄,就這樣吧,我還要去帝都完成最後的任務。” “以復仇與黑夜女神之名。” “願你安眠。” 林恩把頭骨埋起來的同時,時間到了清晨,遠處傳來隱約的打鳴聲,羅娜德鎮也快要蘇醒。 等到公雞對領地的宣示行動結束,修士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林邊。 沒人知道他曾經來過。 ...... 蒸汽列車駛入帝都,這座奇跡之城是帝國的大腦和心臟,經濟和政治的絕對中心。 這裡夜夜笙歌,隻不過被蒸汽所籠罩,不身臨其境,則難以感受到其繁華。 然而林恩進入市區以後依然沒感受到,因為他來的是林蔭區,這是個平民區。 之所以要來這裡,不是為了殺人,這不是他的任務,他要先去教堂報到,畢竟現在的他是一名修士。 陰謀之夜以後,教廷在半年內退縮到了炎熱的南方,帝都裡的七個教堂被推倒了六個,剩下的唯一一個白薔薇教堂,也是因為地處不重要的林蔭區,而且很小很小,才得以幸免。 林恩沒有買或者租一匹馬,他在火車站找巡警打聽完路線以後,選擇乘坐公共馬車。 這是他的習慣,如無必要,他更願意混在人群裡。 幾經輾轉,他提著皮箱站在了教堂前。 “您好,我是一等修士林恩·弗拉斯卡,這是我的調動書。” 林恩把一張戳著印章的紙交給門口的修女。 這位女士大概在六十到六十五歲之間,作為一名修女,她的年紀算是很大了,麵容倒是很慈祥,誰看了都會想起自己的祖母。 她穿著一件純黑色修士袍,鼻梁上架著一副老花鏡,鏡腿有點輕微的生銹。 林恩隻粗略地掃了一下人,更多的精力用來打量這座教堂。 果然和預期一樣又小又舊,門前左右兩尊長著翅膀的神仆浮雕都沒有清理得太乾凈,看樣子和帝國北部的其它教堂一樣,都是混一天算一天。 教廷已經很難影響到這些地方,更別說帝都,也許哪天就有人拿著行政命令來把房子都拆了,打掃乾凈屬實沒有多大必要。 “神父已經說過有新的修士會來,請進。” 老修女花了好半天,終於確認了調動文書的真偽。 不是她性格謹慎多疑,而是因為調動一名普通修士的情況很少見,甚至可以說基本不會發生。 唯一的可能性是,從南方往北方調。 基於目前帝國和教廷之間的微妙關係,一切從南向北的人事調動,都可以被認為是一種貶謫,甚至流放。 所以如果林恩得罪了某位小有權勢的人物,比如中樞附近幾個教區的某位神父,那麼他被發配到帝都來倒也正常。 在這裡,就算是白薔薇教堂的主事人莫漢神父,都隻能在磚墻圍繞的院子裡才有話語權,相比之下,如果是南方教區的神父,地位甚至堪比當地的探長....什麼的。 至於他是否有可能得罪了地位更高的人,老修女的想法是,不可能,如果是的話,流放太過仁慈了。 林恩跟著老修女走入冷清的教堂,穿過後門,眼前有一座堆積著落葉的乾涸水池,再往後就是一座二層小樓。 “平時我們都住在這裡,包括莫漢神父。” 修女一邊領路一邊向林恩介紹,“除開神父,這裡有六名修士,你是第七個,噢,還有一名清潔女工。” 林恩看到,幾個修士都坐在宿舍樓的門口的臺階上曬太陽,二男三女,都上了年紀。 白薔薇教堂已經很久沒來過年輕人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位是新來的林恩·弗拉斯卡修士。” 領路的修女沖其他人介紹道,另一個修女站起身來。 “噢,真是個可愛的小夥子,請稍等一下,我去叫莫漢神父,他在房間裡看書。” “是的,神父不喜歡曬太陽。” “他好像訓示錄裡提到的吸血鬼。” “世上哪來的吸血鬼,我是說,誰也沒有見過。” 報信的修女走了,其他人在門口嘻嘻哈哈。 放在南方,幾名修士絕對不敢偷偷議論一位神父,那是真正的神職人員,足以改變教堂內其他人的生活狀態。 但這裡是帝都,教廷影響力最弱的地方,神父不會蠢到跟自己人過不去。 而且,那位莫漢神父的脾氣非常好,絕對不會因為這種小事怪罪幾位年邁的修士。 林恩站在陽光裡等著,同時偷聽這群懶散修士的閑聊,感覺還挺愜意,他很少有類似的感受。 這種平靜一直持續到一聲尖叫響起。 習慣了血和死亡的林恩在第一秒就意識到樓上肯定出了事,那叫聲裡飽含恐懼,他聽得多了,但那些修士的反應卻很遲鈍,足足過了三秒才大眼瞪小眼地站起來。 林恩默不作聲,跟著所有人一起上了樓。 剛才那個上來叫神父的修女坐在地上,用手倒撐著身子,慌亂地往後爬。 她的麵前,那位神父閣下的房門緊閉,某種液體從門縫下麵流出來,量很大。 林恩不需要湊近看也知道,那絕對是人血。
第二章 教堂(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