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八章 摩天輪與回憶(1 / 1)

左手舉著冰淇淋,右手拿著奶茶的杜光庭和陶侃侃愣在原地。   巨大的摩天輪緩緩轉動,莊於青臉貼在玻璃上,呆呆地望著被落下的兩人越來越小。   十分鐘前,杜光庭提議去買四杯奶茶喝,不想單獨和付清豐在一起的陶侃侃也跟了上去。但十分鐘過去了,長長的隊伍已經到了付清豐和莊於青的位置,在工作人員的催促和後麵陌生人的推搡下,無可奈何地進了座艙。   SKY RING屋頂摩天輪。此刻已經接近日落,夕陽中是偶爾出現的深藍色。馬路上車燈已經逐漸亮起,但摩天輪上聽不到引擎聲和鳴笛。   付清豐靠在座椅往下看,陶侃侃和杜光庭背對著摩天輪坐下,大口大口猛吸珍珠,然後嚼碎。   “太不夠意思了這不是?”   付清豐都能想象到那小子的抱怨了。他無聲地搖頭,收回視線,突然嚴肅。   這可是傳說中的情侶約會聖地!在浪漫的地方,隻有兩個人的封閉空間,簡直就是愛情故事的起點。   “我們現在正在坐摩天輪欸!”莊於青趴在玻璃上,付清豐能夠通過反射看到她的雙眼,驚喜地望著遠處。   莊於青側頭,一綹細長又柔軟的額發滑落:“我第一次坐,這樣子看,上海真的好大哦。”   付清豐點頭。他心想這個女孩原來並沒有去過遊樂園,她過去的十八年都在那個叫做遂川的小縣城裡。那裡除了山還是山,站在山上看到的是更高的山。而她就像隻傻猴子,終於來到了名為上海的花果山,被一山吃不完的水果震撼到了。   “你為什麼要來BJ呢?”付清豐隨口說。   “來上大學啊,”莊於青收回視線,端正地坐著,“我可是我們那為數不多考上大學的。出成績那天我爸我媽都高興壞了,附近的人都來恭喜我。我也很高興。其實我可想帶他們也來BJ,但是他們如果來了,我就沒錢上學了,我爸是開麵包車送小孩上學的,沒有他鎮上小學學生能少一半。”   “你老家那沒有遊樂園嗎?”   “有一個,但是很差啦,而且最近幾年賺不到錢就關門了。”   “是麼?”   “其實我可喜歡遊樂園了,關門後我就一個人偷偷翻進去,裡麵都是一些小孩子喜歡玩的,比如旋轉木馬,旋轉茶杯和小火車什麼的,塑料都舊得褪色了。中央有個不噴水的噴泉,那個胖胖的丘比特雕像上麵全是乾枯的樹葉,我就喜歡坐在邊上發呆,等到天黑了再回去。”   付清豐不知怎麼回答。他以為莊於青是那種小太陽類型,總是隨時隨地都能笑出來。這樣的女孩哪會有什麼煩惱呢?她應該從小就被人簇擁著吧…在那個小縣城裡。   可為什麼她心裡也像是住著一個孤獨的小女孩似的。在荒廢的遊樂園裡孤獨地坐到深夜什麼的,聽起來就像要一個人對抗全世界。付清豐也會這樣,開著比亞迪秦晃蕩在沒有人的路上,深夜裡音樂開很小聲,路麵傳來的震動也很安靜。他偶爾會看到後視鏡裡的自己,一臉疲憊,落寞的像剛走丟的流浪狗。孤獨在心裡滿得就要溢出來。   但付清豐從來不願意和別人講這些。他可以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和杜光庭飆車,笑嘻嘻地嘲笑他慢得像蝸牛,把骨頭打碎了往肚子裡吞,但他不可以在杜光庭和陶侃侃麵前退縮,他是隊長,隊長就要保護隊員,哪怕對麵站著的是神明,他也會握緊手中劍。   “我以為你一直挺樂觀的。”付清豐知道自己說了蠢話。   莊於青托腮:“我也覺得我挺樂觀的。你看那天我到酒店,陶侃侃走了後,我就把自己蒙在被子裡猛哭。哭完我就好了,就跟發燒似的,出完汗人就清爽了。後來七天陶侃侃每天都來,我就和她到處玩。BJ也很大,那些奶茶店花裡胡哨的,我都沒見過多少,地鐵裡的人也是真的多。她帶我去了好多地方,圓明園,故宮,北京大學,天安門……”莊於青眼睛慢慢失焦,“其實陶侃侃真的很可愛欸,她喜歡粉色的發卡,喜歡跳跳虎和小熊維尼,最喜歡喝珍珠奶茶,總是要全糖加糖,我可受不了那麼甜的奶茶….”   付清豐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那個不茍言笑的女孩,日常裡也是個粉色的小女生麼?陶侃侃隻是在她麵前才裝出那幅生人勿近的樣子嗎?杜清豐總說他傻,可真傻的是陶侃侃吧。明明弱小的禁不起風吹,還要逞能加入危險的調查小隊,像是要證明什麼。   “你呢,你怎麼總是一臉臭不開心的。”莊於青望著窗外漸漸暗下去的天空,輕聲問。   “我嘛?”付清豐呆呆坐在那裡。他也沒想過為什麼自己總是那麼孤獨,就好像他和世界上所有人都站在不同的一條平行線上。   “可能因為我保護不了我想保護的人吧。”他最後給出了這樣的回答。   其實付清豐不想這樣回答。可他還是這樣說了,在責備自己一樣。每當他回想起那個狂風暴雨的孤兒院,那些恐懼猙獰的臉,總是忍不住地顫抖。他是殺人犯,以前是,現在也是。   “你這樣活得好累欸,”莊於青眨眼,“你看看其實陶侃侃和杜光庭可能並不那麼需要你保護哦。偷偷告訴你,其實陶侃侃是空手道黑帶,她這些年一直在偷偷地訓練,可沒你想的那麼脆弱。”   付清豐微微一怔。空手道三個月考試一次,理論上最快達到黑帶需要兩年零三個月,而他們組建隊伍也才不過三年,那個笨笨的女孩是有多想幫到他啊,才會去練這種吃力不討好的東西。也難怪那天出了酒店,她要那樣生氣。她把所有的柔軟都藏起來了,努力地想要證明自己也能起到作用。   付清豐忽然想到隊伍剛組建的時候,那個女孩還沒有現在這麼話少。每次任務結束的時候,他們都要去大排檔吃烤串,他會賭女孩喝到多少瓶啤酒的時候會吐,然後大聲地嘲笑她,盡管最後還是要把她背回去。可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慢慢改變的呢?   ——————   記憶穿梭而來,付清豐想起那次執行處理失控混血種的任務了。   那本該是個落滿銀杏葉的孤兒院,秋天的一切都很清爽,風吹到身體上剛好讓人覺得有些冷。   但熊熊燃燒的火焰毀了那個孤兒院——在那裡出現了一個失控的混血種。   付清風趕到現場的時候,孤兒院已經幾乎全部坍塌了,火焰沖天,黑煙滾滾。周圍被第十三部清場了,他的第三小隊作為“救火隊”開著消防車進入了現場。   他抬頭看見狂風中被火焰短暫托起的那個人。或許那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他就像腐化的屍體,血管凸起,古銅色的血液流淌,他的眼睛金色如同古燈,讓人忍不住回避。   “段子昕,十八歲,”陶侃侃站在身邊,“第十三部一年前就已經發現他覺醒了篆令,把他列入定期管控名單裡,每月檢查,距離下一次檢查還有一周…”   第十三部會將已經覺醒但是精神狀態正常的混血種列入定期管控名單,他們會接受第十三部每月的檢查,一旦觀測到哪項指標不正常,就會有調查小隊前來處理,結局通常是送入監管所,或者被直接清除。   付清豐點頭。   杜光庭已經釋放“堡壘”,堡壘同樣能隔絕熱量和火焰。他們裹挾著堡壘,沖進火焰中。   付清豐釋放弗雷之劍,劍一樣的篆令跳動,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黑色的劍躍出,狂流一般湧向浮空的段子昕。   段子昕撇頭,他額頭處血一樣的火焰文字抖動,爆炸將地上的石板掀起,攔住了弗雷之劍。失控後,篆令幾乎不可阻擋,相比他們這些調查小組通過“血管”穩定地釋放篆令,這樣狂暴的釋放方式更具原始美感和威力。   神之血同樣強化了段子昕的肉體,他的肌肉露出鐵灰色的質感,炮彈一樣沖向付清豐。火焰在他的身邊再次凝聚,高溫融化石板裡的鋼筋。   付清豐並不擅長肉搏,但他的力量卻不弱。弗雷之劍在手中凝聚,他躲不過這顆子彈,那就斬碎他!“撇剃”,記載於玉溪劍法,防中襲技法,如敵方向心窩襲來,可以撇剃化解。他微蹲,劍入手中,視線裡段子昕扭曲的臉龐極速放大。   “他要變…”陶侃侃忽然大吼。從戰鬥開始她也展開了“泉眼”,從四麵八方為她忠實的還原現場,在充足的信息下,她能夠實現側寫,同樣也能憑借微小的變化預測敵方的動作。   她話還沒出口,段子昕就已經沖到她的麵前。他並沒有完全被神之血清除意識,或者說他仍然保留了戰鬥的本能!他的本能就是先攻擊最脆弱的人,而在他眼裡,陶侃侃才是他的攻擊目標。   付清豐怒吼,他扭轉劍勢,翻身直戳段子昕的心窩,他還不是經驗豐富的獵人,對於瘋狂的獵物也會有判斷失誤的時候。而這個失誤,很可能讓陶侃侃送命。   黑劍沒入段子昕身體的時候,陶侃侃也被擊中了,那些高溫瞬間燃燒乾凈她的衣服和頭發,白凈的皮膚下血液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