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偷魚 嘉慶年 清江縣,攏右巷,月正三日。 “小雜種,偷了爺爺的東西還想跑” 一名身材瘦小的小童正被一名看上去壯實些的小童追逐,眼看追到了一座破爛小屋門前 “再跑,再跑爺爺我把你家屋子給點了” 聞言,被追逐的那名小童身子猛然停頓,半靠在墻根喘著粗氣道 “陳凡,這魚怎麼能說是我偷的,分明是你丟在溪邊不要我才撿的” 話音未落,陳凡已跑到他麵前,神色憤恨的一拳打向他麵部 “哎呦” “不是你偷的?我辛辛苦苦蹲了一天才一釣上一尾魚,這是拿去藥鋪給我母親換藥的!這你也偷嗎楚嵐?!” 被打那名小童正捂著臉慘嚎,聞聽此言身子一震,臉上浮現愧疚神情,看了眼臉前麵目猙獰的陳凡,張了張嘴似是想說什麼,終是沒說出口,陳凡憤怒的拳腳打在眼前這名小童身上,口中邊打邊喊 “偷我東西,偷我東西” 楚嵐也不還手,隻是雙手抱頭,免得受傷過重。 在一陣狂風暴雨般的發泄過後,陳凡終是消了氣,伸腿踢了踢眼前躺在地上縮成一團的楚嵐,見他還有動靜,便不在管他,拎起一旁掉在地上的魚徑直離去。 過了良久,天色漸晚,淅瀝瀝的雨聲響起,躺在地上的楚嵐踉蹌的站起身,並無在乎身上的泥濘,稚氣的臉龐上浮現一抹苦笑,扶著墻跟,一瘸一拐的往破爛小屋走去,推開小屋的木門進到院裡,院內有一個大水缸,兩團稻草剁,除此之外並無他物。 忽的一條大黃狗從稻草剁後竄出來,親切的圍在楚嵐身旁,楚嵐蹲在大黃狗的前方撫摸著它,喃喃自語 “大黃,今天我偷了陳凡的魚,但我不知道陳凡釣魚是為了給母親治病,所以他跟瘋了一樣追我兩條巷子,這魚對他來講這麼重要,我卻差點偷了別人家的救命錢” “差點讓他也變成孤兒” 大黃狗當然聽不懂他說話,隻是外麵的雨越下越大,大黃許是不想淋雨,叼著他的衣角往屋裡扯,楚嵐看著大黃這般模樣笑了笑,隨著大黃往屋裡走去。 陳凡拎著魚並未直接回家,而是趁夜色未晚來到清江縣的藥鋪,藥鋪此時隻有學徒在櫃上,看到陳凡渾身泥濘滿身濕透的模樣便是眉頭一皺,但還未等他開口,陳凡便把魚雙手奉上 “攏右巷許先生讓我來的,他說一尾三斤重的清江魚能換附子一枚” 櫃上的藥鋪學徒見此道 “能換,但我得看你這尾魚夠不夠重量” 言畢便拿起秤砣一量, “三斤一兩,分量倒是夠了,你換這附子可是打算熬白術附子湯?” 陳凡聞言一喜,又聽他問話,忙道 “是,家母突發勞疾,感染風寒,許先生言白術附子湯可治” 聽聞許先生之名,藥鋪學徒臉上浮現一抹不屑之色 “許先生?你口中的攏右巷許先生隻是我藥鋪一配藥學徒,還是學藝不精被革除的那種,我勸你帶母親去縣上醫館瞧瞧,不然萬一這病不是風寒,耽誤了時間,可就難治了” 見陳凡麵漏為難之色並未搭話,學徒心中了然,但還是道 “醫館是醫館,藥鋪是藥鋪,醫館的開方子,藥鋪裡拿藥,我可跟你說好,藥鋪隻管抓藥” 便從櫃上取出一枚附子裝進小袋裡遞給了陳凡 “是,我明白的” 陳凡拿了藥,站在櫃前朝眼前之人鞠了一躬,隨即轉身往家跑去。 陳凡回到家中,一名中年婦人臉色蒼白,口中咳血不止,神色憔悴的望著門外,聽見門外陳凡的腳步,中年婦人神色一鬆,陳凡大步走進屋內,替娘親掖了掖被角 “娘親,我已經把附子換回來了,這就去給你煎藥,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聞言中年婦人的臉上湧起一抹愧疚之色。陳凡滿打滿算也才十二歲,她的兒子從小就如此懂事,自己出去釣魚給母親換藥,她這個做娘的心如刀絞。半大的孩子啊! “咳,咳” 中年婦人又咳出一口血,麵漏慘然之色。 “傻孩子,我這病可不是什麼風寒,你別忙活了” “肯定是的,許先生都說了,你這就是風寒,我給你熬白術附子湯,你喝完就好了” “你就是不聽話,唉” 倔強的少年朝火房去,來到火灶跟前把瓦罐放上,依照許先生的說法,依次放入白術二兩,附子一枚,甘草一兩,生薑一兩,大棗六枚,再添三碗水,煎熬至一碗即成。 半個時辰,藥燉好之後,陳凡捧著瓷碗一口一口的喂著娘親。難看的臉色,微微顫抖的手,柴火燒的紅紅的火光照映在他年幼的臉上,泛著波光,像是寶石般璀璨。而娘親眼裡的光卻是越來越淡,仿佛一盞即將熄滅的油燈,卻努力的燃燒到最後一剎。 ?病癥侵蝕了中年婦人的體力,她疲倦的睜著眼睛才微微點頭。這是對自己兒子的無奈和抱歉。 當陳凡親自喂她喝完最後一口藥汁,婦人的眼中滿是溫柔,而她的嘴角卻帶著一絲苦澀的笑。她伸出虛弱的手,輕撫陳凡的臉龐 “凡兒,娘對不住你” 變化的過於突然,陳凡硬生生的咽下喉嚨裡的話語,他愣住,震驚的看著眼前的娘親,婦人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那是屬於母親對孩子的憐愛,又像是老人對後輩的期待。他眼前一片昏暗,腦仁一陣劇痛,好像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擰他的心臟。 陳凡慌張的站起來,卻發現腳下一片虛弱,他踉踉跚跚的跌出屋外,四處無人的巷子裡,雨依舊在傾盆大下。他跌跌撞撞的來到許先生的家中,冷清的屋內隻有寂寥的燈火跳動,陳凡在破舊的木門前怔了一會兒,抬手便是重重的砸門。 雨夜裡,門扉被重重砸響,回蕩在僻靜巷子內。 “許先生,你在嗎?快開門!”外麵急促的聲音帶著顫抖,如同夜風穿過破舊的窗欞,透著一股不祥的預感。 門終於緩緩開啟,露出了許先生那張布滿皺紋,顯得格外嚴肅的麵孔。他眼神銳利,透過昏暗的燈光,定定地望著門外的少年,那是一種穿透骨髓的凝視。 “是你啊,陳凡。這麼晚了,怎麼了?” 許先生的聲音低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陳凡喘著粗氣,一邊努力穩定自己的情緒,一邊試圖將所遇到的困境盡快告訴他。 “許先生,是我娘……她,她情況很不好,您之前給的藥……” 許先生沒等我說完,已經轉身走回屋內,動作迅速地拿起了他的醫藥箱。 “帶路!” 他的聲音不帶一絲猶豫,仿佛已經預料到了陳凡的來意。 陳凡帶著許先生穿過雨夜中的泥濘小巷,心中既焦急又充滿了一線希望。雨水打濕了衣服,但似乎沖刷不掉心頭的重擔。 到家時,許先生立即走向床邊,他的眉頭緊鎖,目光如同研究一幅復雜的畫卷,專注而深邃。他伸出顫抖的手,輕輕地摸了摸陳凡娘親的額頭,然後又仔細查看了她的舌苔和眼神。 心中暗嘆,她的生機已經微弱到了極點,口袋裡的那本藥方裡,似乎也沒有她這種狀況的應對之策。 “陳凡,你娘這病,我無能為力了。”許先生默默轉身。沒有撐傘便走進了雨中。 陳凡愣愣的看著許先生離去,眼神空洞,一下子跌坐在屋門檻上,手中的藥罐已經冰冷,一如他此刻的心。天空中閃電再次劈落,他看到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好長,好長。 就在此時,一聲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所有。 陳凡回頭看去,門外站的,是個他從未見過的異樣人物,全身被寬大的黑衣覆蓋,隻露出兩隻冰冷透著銳利的眼睛。 他看了看陳凡,然後,輕輕地開口 “你需要幫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