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未曾謀麵者(1 / 1)

“千萬別發現,千萬別遲到!”榆鑫埋低了頭奔跑著。   西邊的最遠處有一棟大房子,是曹先生的家。   他家最具有象征性的是後麵的一座小山。榆鑫的心忐忑不安,他在害怕著一件事——倘若曹先生發現少了1木立,榆鑫將會挨打,倘若沒有準時回到曹先生家,他也將會挨打。   在曹先生家的對麵有一條小溪,小溪上有一座橋。那座小橋偏向左方,可榆鑫卻從右方走了過來。   他離小橋很遠。   實在沒有辦法,他現在必須與時間賽跑,一秒都不能停下來!   他果斷跳過了小溪,但還是摔了一跤。他立刻爬了起來,一邊跑著一邊拍去褲子邊上沾染的泥土。   眼看快要到家門口了,他急促地喘著氣,伸出右手想要在接觸到門的那一刻直接摸到把手將門打開。   但這大動靜似乎是被曹先生聽到了,在他還沒碰到把手的時候,曹先生就已經把門打開了。   曹先生一臉冷漠地看著榆鑫,把門完全往外打開後就轉身了。   榆鑫放慢了腳步,低著頭走了進去。他自覺地把門關上了。隨後,他又朝著裡麵走了幾步,停在曹先生後麵,雙手互相握緊僵持著。   一會後,曹先生便說話了:“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不知道……”榆鑫的聲音顫抖著,“遲……遲到了……”   “你也知道啊?都已經過去3分鐘了!”   話音剛落,他便甩了榆鑫一巴掌。但事情不可能這麼簡單就結束了。曹先生又問:“木立幣呢?我算過了,一共有39木立。”   “在這。”榆鑫掏錢的右手抖得愈發厲害,他的呼吸聲音無比清晰且急促。冷汗直冒,不知所措,他最後還是把木立幣拿出來了。但無論他怎麼摸,都隻有最多38木立。   眼看著曹先生接過了錢,他的心跳的更厲害了。他多麼希望曹先生會數錯。   “嗯?怎麼就38木立,還有1木立呢?”   “可——可能是掉了吧?”   曹先生的眼神突然變得可怕,左手抓著錢搭在後背,右手拍了拍身上的灰,慢慢走向榆鑫,然後順勢用手背給他來了一個耳光。   “你還好意思說出來?”曹先生的聲音突然變得非常嚇人,“去死吧你!”   他對榆鑫毫不留情,拳打腳踢,將他踹到了墻角。   “對不起……咳咳,對不起,對不起!”   榆鑫捧著被踢過的腹部,曲著身子,不斷咳嗽著。他的臉靠在了墻上,左手支撐著地麵,緩緩地想要起身。   “快點給我起來!”曹先生怒吼道。   榆鑫打了一個哆嗦同時快速蹭著墻爬了起來,墻上的倒刺將他劃傷了。   “啊……”榆鑫疼得要喊出來,但又強行把聲音壓低了。   他把手放在了被刮傷的位置,然後看了看手。是血……榆鑫看到了血,腦子突然淩亂了。他暈血。   曹先生快速地拿開了他的手,把他拉了起來。   “怎麼這麼不小心?我去給你拿東西止血。”   榆鑫又把手放在了傷口上,一臉茫然的看著曹先生離開的背影。   他之前也有受過傷,並且也是同樣的位置,左側的臉頰。那傷口似乎完美地形成了一個“X”。   在那時,他看到了自己臉上流下來的血,看著將他打傷的曹先生,腦袋淩亂發熱,然後就暈了過去。   他在暈倒的期間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他夢到了一個男孩,他把麵前的一個男人給打倒了,猛踹他的腹部,然後又把身後的櫃子撞倒,似乎有一個花瓶碎了。   那個花瓶……好像是——綠色條紋的,上麵畫了一隻鳥。   正想著,曹先生就回來了。他拿了一個創可貼。   榆鑫自覺地接過了創可貼,然後貼在了傷口上。   “以後,別在我麵前看血,別在我麵前暈倒!”曹先生的語氣絲毫沒帶有溫柔的感覺。   日落了。榆鑫一天的工作告一段落,他總算能夠休息了。他從廚房裡麵撿到了半個饅頭,已經快要硬了。   他硬著頭皮吃下,然後來到了樓上。   樓上有一個倒三棱柱形的屋子,裡麵有一個大窗子,冷風從外麵徐徐吹來。那個窗子可以關上,但榆鑫夠不到,曹先生也不肯給他關上。   此外,屋子裡麵沒有亮光,隻有窗子外麵照進的月光。   榆鑫摸黑找到了破被子,然後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就睡著了。這屋子就隻有這些東西。   曹先生是不是在害怕什麼?害怕我流血?還是……害怕我暈倒?我暈倒後有做過什麼嗎?   榆鑫腦海裡不斷閃爍出疑問,於是他帶著這些目前無法解答的疑問睡去了。   第二天,太陽還沒冒出來。榆鑫被曹先生重重的敲門聲叫醒了,他自覺地爬了起來。   即便他眼睛還沒睜開,但他的身體已經開始動了。摸黑打開了屋子的門走出門外,暗暗發亮的火光指引著他走下了樓。   下了樓,榆鑫便走進了廚房。廚房放著幾個硬饅頭,他毫不猶豫地全吃了。接著他又走出了大門,看到了門口放著一個大黑袋子。   榆鑫自然明白,那是曹先生家裡的垃圾,他要扔到遠處的大垃圾堆裡。   那個大垃圾堆靠近他早上的第一個工作地點,所以曹先生總是讓他去丟,或者說,曹先生是為了讓他去丟垃圾才安排了靠近垃圾堆的工作在第一個位置。   他提起了大垃圾袋,然後沿著被他長年踩出的小徑走了出去。   小徑的盡頭是一條大路,大路的左側就是垃圾堆了。   榆鑫費力地扛起大垃圾袋,然後一把扔了進去,像是發泄一樣的,很用力地猛擲。垃圾堆裡麵有一個鋒利的刀片,把垃圾袋刮破了。   垃圾袋裡麵的垃圾漏了出來,一個白色的東西映入眼簾。那是一塊一塊的碎片,上麵有著一條一條綠色條紋。   榆鑫走近拿起了最大的一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圖案,接著他又找到一塊,拚在了一起,驚奇地發現,是一隻綠色的小鳥圖案。   看著這些具有弧度的白色碎片,他突然想到了,這可能是之前暈倒時夢到的,那個男孩打碎的花瓶的碎片。   榆鑫環顧四周,發現沒有任何人。他扔下了碎片,然後晃了晃頭想讓自己清醒。   那個男孩是誰?榆鑫心想著。前麵的一堆問題還沒得到解答,卻又冒出了一個新的疑問。   真是悲哀!   但是,這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呢?榆鑫反問著自己。   他其實並沒有什麼選擇權,每天隻能依照曹先生的指示做事,偷懶也必須做到天衣無縫。他走進了乾活的地方。   那是一個木材的生產地,他的工作就是搬運這些木材到另一個地方。期間要繞過巨樹,然後沿著小道走去,直到到達一個大工廠。   曹先生隻給他限時三個小時,不過他可以兩個小時就乾完這個活。他扛起了一大捆木材,然後沿著路線走向工廠。   他需要搬運這些木材七次,也就是往返十四次。他賣力地搬運著,每次都把木材放到了工廠大門的外麵,直到最後一次,他走進了工廠。   “喲,曹悟德的奴隸來了!”工廠內一個大叔說道。他叼著煙,滿臉輕蔑,“你臉怎麼了?”   “沒事,就是被劃傷了。”   “被曹悟德打的吧?哈哈哈!”   “別說了……”   他和榆鑫一起走到了放著木材的地方,粗略數了一遍,然後就開始掏錢了,50木立。   “你說,我要是少給你一點,你會不會被曹悟德打個半死?”大叔斜眼看向榆鑫,問道。   “不要……”榆鑫的聲音非常小聲。   接過了錢,榆鑫又自己仔細數了一遍。   “怕什麼?你覺得我會少給你嗎?”大叔夾起了煙,吐了口氣,“曹悟德的奴隸。”   “不是……”   “你到底在怕什麼啊?我一直喊你奴隸你都不生氣的?如果我少給你錢,你不會跟曹悟德說是我搞錯或者故意整蠱你?如果他要打你,你不會還手嗎?”大叔一臉怪笑彎腰把臉湊近了榆鑫,“你啊,應該要懂得反抗!把他打一頓什麼的!”   說完,大叔就走進工廠了,他朝著榆鑫秀了秀自己的肌肉。   曹先生一開始把榆鑫騙進自己的家裡,本是叫他保姆的,但到後來,榆鑫犯錯曹先生把他打了一頓,然後臭著臉罵他叫做奴隸。   榆鑫並沒有反抗,於是曹先生就一直管他叫奴隸,後來在月成節的時候,曹先生又在大庭廣眾叫他奴隸,於是大家不知不覺的都叫他奴隸了。   當然,除了鳴。   這些或許就是榆鑫太過懦弱惹的禍,自己給自己引來的不幸。   他從未想過反抗曹先生,當然他也不敢。   乾活過了兩小時,現在還有一小時的時間讓他去找鳴。沿著原路返回,在巨樹下再朝著東邊走,他就能找到鳴了。   “鳴!——”   “來了!”   榆鑫找到了鳴,與他一起坐在了榕樹下的巨石上。   “今天有什麼新發現嗎?”   “我昨天回去的時候發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噢噢!怎麼了怎麼了?!”   “我昨天回去的時候遲到被打……”   “對不起!”   “沒事沒事,先聽我說,我被打之後臉被劃傷了,然後他立刻就去找創可貼給我,還不讓我看血!”榆鑫說著,指了指臉上還貼著的創可貼,“因為我暈血,所以看血會暈倒。他就不讓我看。我總感覺有什麼事情!”   “你之前有暈過嗎?”   “有過一次,也是這個地方被劃傷流血,然後我就暈倒了,暈倒之後我做了一個夢,有個男孩把一個男人打了,然後打碎了一個花瓶。那個花瓶有綠色的鳥的花紋。然後今天早上我丟垃圾的時候偶然發現垃圾袋裡麵有那個花瓶的碎片!”   “難道說……”   “我感覺那不是夢!”   “臥槽!”   “對了對了,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   “什麼?”   “你之前和我去找刺蝟的時候我被絆倒了,然後腿就流血了,你看到我的傷口就暈倒了,我忍著痛帶你去了最近的治療所,因為我以為你出了什麼事情,結果治療所的醫生說沒事。”鳴手腳並用地描述著當時的場景,“重點來了!那個時候,醫生為了保險起見想要給你打針,結果你突然就站了起來,而且眼神很可怕!我甚至感覺那不是你,我可能抱錯人了!當時你說了一句‘別動我!’然後又暈倒了,最後你再次醒來,然後你就變正常了!”   “我當時有什麼不一樣嗎?”   “除了語氣……好像還有眉毛!你眉毛平時都是皺著的,但那時候卻是那種很憤怒的眉毛,非常嚇人的那種!好像要揍人的樣子!”   “是嗎……”   “你問這個乾嗎,難道你還知道什麼嗎?”   “沒有,什麼都不知道了。”   其實他還知道一件事,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當年他十歲,和哥哥一起去上學,遇到了群混混。   他們非要哥哥給他們錢。但哥哥壓根沒有一分錢,而且巨樹村的木立幣與別處的錢幣也無法共融。   哥哥直接就拒絕了他們無賴的要求,於是他們就開始動粗。   哥哥寡不敵眾,榆鑫上前想要阻止,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可他卻被一腳踹到墻上。那一刻他的意識開始模糊,之後便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他已經到了家裡,哥哥帶傷無法上學,也一起回來了。   榆鑫當時問哥哥發生了什麼,那群壞人去哪了,哥哥回答他:“你當時暈倒了,但過了會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又站了起來,和變了個人一樣,把那群壞人都打跑了。”哥哥凝視著榆鑫,“你當時的眼神看起來很可怕,眉毛也變了,完全不像現在這樣。”   榆鑫聽得一臉茫然,並且也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相信哥哥的話,雖然哥哥從來不會騙人。   事到如今,他對這件事有了些頭緒。   “你先回去吧,如果遲到就完蛋了!”鳴的話把榆鑫從沉思中拉了出來。   “好。”   榆鑫沿著西邊走著,腦海裡不斷浮現出雜亂的記憶:綠色鳥的花瓶碎片、可怕的眼神、不一樣的眉毛。   他想出了一個可怕的結論,那個把男人踹倒的男孩就是自己,而那個男人就是曹先生……隨著思維的拓展,之前的記憶也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他之前看到過曹先生掀起自己的衣服,腹部青了一大塊。不過當時榆鑫假裝沒有看到,他怕曹先生看見自己看著他受傷的地方會生氣。   既然自己暈倒之後會變一個人,那麼那個人究竟是誰?   榆鑫想象著自己眉毛變了之後的樣子,但那個麵貌很模糊。   他的大腦又開始變得淩亂起來,解答了之前的所有問題,他又得到了一個新的問題:   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