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清和玉文心並騎赴京城,如急急風的趕路,來到北京城外,已近三更,城門早已緊閉。般人要經過城門,都得等到天亮,守城的官兵才開啟城門,放大家進去。但玉姑娘法力通天,她來到西直門外,大聲叫喊值夜的官員,她說了些歐陽清聽不懂的滿洲話,值夜官員急忙點亮了燈火,打開城門,和官兵們恭敬的跪在城門外,迎接他們進來,連頭都不敢抬起來看她一眼。 毆陽清冷眼旁觀,看見守城宮員跪迎玉姑娘進城,行如此隆重的禮節。這位忽男忽女,神秘莫測的滿洲貴族千金,必然是京城裡有權勢顯赫的人物,才會受到那樣的禮遇,這已是不用懷疑的了。 這位自稱“燕京浪子”的玉姑娘到底是何方神聖?會有那麼大的威勢?歐陽清不明了京中情況,一時猜測不到。 正如玉文心所說,不用多猜疑,以後自會明白。歐陽清跟她進城,不久到達一座建築宏偉的巨宅外,玉姑娘和他下馬。大門外站著兩個家仆,似在守候他們來到。見玉姑娘來了,吆喝一聲,大門立刻洞開,宅內燈火通明,走出二十多個家仆,整齊的站立在門口兩側,跪了一膝,恭迎她進府邸。 歐陽清對這種氣氛的迎客,頗為不習慣。但玉文心毫不在意,理也不理他們,昂然挽了歐陽清大踏步的入內。這府邸很大,穿過了幾重院子,來到內院的花廳。那是主人家休息和 接見親近客人的地方。歐陽清觀看一周,紫檀木的家具和炕榻,大理石地磚,精致的蘇繡椅墊,西洋音樂座鐘和各種細致小擺設,以及墻壁上掛的名家書畫,件件都是精品。從這豪華 的布置,就可看出主人是個京內不尋常的人物。 這門簾輕輕起,走出七八個旗裝女人,見了玉姑娘,肅然雙膝屈下,行了個滿人的禮節,齊聲道: “奴婢迎接玉格格吉祥!” 免禮,都起來吧!王爺回府邸了麼?”玉文心揮揮手,問。 排在這些旗裝女人前麵,一個年紀略大的婦人回答道: “啟稟玉格格,王爺剛回府不久,在花園內暖閣中休息。王爺曾留下話,等玉格格和邀請來的貴客來到,請去暖閣相見。” 玉文心點點頭道:“知道了,咱們去吧” 她伸手請歐陽清同行。那些婦女忙又屈膝行禮道: “奴婢恭送玉格格吉祥!” 歐陽清跟著她,由兩個年輕的婢仆提了明角燈前行領路,帶她們去花園中暖閣。剛オ歐陽清聽玉文心和旗裝婦女的言語,頓時醒悟過來。那位和他交朋友的“燕京浪子”玉格格,正 是內宮慈禧太後身邊,最得寵的一個姑娘。她是慈禧的內侄女,父親文裕是慈禧的堂弟,這門皇親使那拉氏的娘家人,都成為京裡最顯赫的權貴。這些事歐陽清早有所聞,但他想不到玉文心就是玉格格,怪不得她能指導雍和宮的喇嘛“十八羅漢”,任何時間能進出京城,守城官員如此隆重的迎接她。 慈禧太後是清代未葉掌國權最久的女人。她的家裡原先很窮苦,後來選上了秀女,入宮做宮女,因為她會唱江南民間小調、俚俗歌曲,受到鹹豐皇帝的賞識,收為貴人,生了個兒子,就是後來繼承大統的同治皇帝。慈禧從此成了西宮太後。她是個工心計,會權術,很厲害的女人,不久除去了東官太後,直接控製朝廷,掌握國政。在她的兒子同治和侄兒光緒兩朝皇帝內,垂簾聽政,成為清皇朝真正的主宰。 她的一生中,有數回排除敵對的奪權鬥爭。她招納私黨,成為羽翼,效忠聽命於慈禧太後,為她效力。文裕既是那拉氏的堂弟,自然投入後黨,收為心腹。 慈禧不派他在朝做大官,卻把保護紫禁城安全的禁衛軍,交給文裕統領。而文裕在年輕時候,投師學藝,有一身好功夫。派他這個差使,很是合適。因為這個官職在北京城內是不很顯赫的,但地位卻十分重要,非得由信得過的心腹擔任不可。 文裕是弟以姐貴,是同治皇帝的舅父。當外甥登基之日,晉封為安親王,賜官邸俸祿,享受榮華富貴。但西太後力誡他不可在外招搖,公開乾涉朝政,更不可營私舞弊,賣官鬻爵,和朝廷上的官員發生沖突。文裕在最初時的確聽話,默默的做他的禁衛軍統領,最多在私人享受上,窮極奢侈。但後來看到京城裡的官場腐敗,撈取賄賂太容易了,也就忘了慈禧的訓誡,勻結內監和京官,乾起那些見不得人的事來,名譽大壞。可是京裡的監察禦吏,顧忌他是西太後的私黨心腹,不敢上章彈劾。 文裕的獨生女兒阿玉,從小出入宮禁,聰明伶俐,得到慈禧太後的歡心,寵愛得象自已的女兒。文裕順水推舟,把阿玉過繼給姐姐,成了光緒的義妹長公主。因此宮內外的人都稱她玉格格,是個唯一能在西太後麵前撒嬌逗笑,引她喜愛的姑娘。以致玉格格在宮延中,獲得很大的權力,可以進言,左右西太後的意誌。 玉格格幼時限隨父親,學得武藝。且由文裕聘請名師,專心教授,使她的武技進步神速。和宮內的待衛比武,她的功夫更勝他們。 清代自雍正皇帝以來,設有內延侍衛的特殊組織。挑選八旗子弟中武藝高超,忠誠不二的青年,編入侍衛,進宮值班,作為皇帝的親隨。有時也派出宮去,為皇上乾秘密工作。這些 人都是賜穿黃馬掛的特殊人物。先斬後奏,操生殺大權。就是當朝的顯要官員,皇親國戚,都對他們畏懼三分。 慈禧掌握了政權,承襲傳統,建立屬於她的侍衛組織,成為保護核心,消除異己的力量。她提拔玉格格,將官內帶刀侍衛交給義女統領。可是在清末八旗子弟中,十之八九抽鴉片,身體贏弱,貪吃懶做,已沒有祖宗的尚武精神。挑選入宮的侍衛,隻是會些花拳繡腿,真正武藝高強的侍衛少之又少,多是靠著父兄的關係入宮,親近皇室,作為將來升官發財的進身之階。玉格格改變不了這些侍衛的貪懶無用,有事時隻有親自出馬,化裝成男人出宮明查暗訪,做西太後的耳目。 現在玉格格把歐陽清請入京城,和王爺見麵。那位王爺是誰呢?不用猜測就知道,必是她的父安親王文裕。但江南浪子和他們毫無瓜葛,為什麼大費周章的請他談話? 經過曲折的回廊,穿過一個月洞門,來到花園內。雖在深夜,看不清楚園內景色,但聞到一陣陣鼻的花香,似蘭似麝,令人心醉。想來這花園布置得十分精美,暢遊其間,必然心曠神怡。 在燈光照射下,穿過假山石和水榭,來到王爺休息的暖閣。這是一幢造在荷花池的三間平屋,畫梁雕社,花式窗格,煞是華麗精致。玉格格走到門口,先提高聲音道: “爹,我們來了” 屋內傳來陣陣咳嗽聲,接著一個蒼老的聲音回話: “好,玉兒,你們請進來吧!” 歐陽清聽了,猜的不錯,室內正是安親王文裕。玉格格推開花格長窗,含笑地和歐陽清進去。那兩個提燈引路的婢女,就自行回去了。 歐陽清跨入暖閣,其實這地方是文裕的小書房。一般官僚府邸內,書房有兩間,較大的一間,是讀書寫字和親友會麵聊天的地方,小書房是休息的私室。凡有機要事情,都在小書房內處理。不是最親近的人,不許入內。因為這房間有軟炕和火爐,門上又掛厚厚的棉布簾,溫暖如春,故又名“暖閣。 文裕的小書房布置,更不用活說,高貴華麗幽雅,兼而有之。但見這位安親王,端坐在炕榻上抽水煙筒,“啪噠,啪噠“的抽個不停。他有五十多歲年紀,中等身材,臉型瘦削,穿著一套藏青長袍,腰間纏一根粗粗的黃布帶子,腳穿薄底快靴。他雖然老了,但從小練武,精神仍是很好,目光炯炯的向進來的歐陽清上下打量。 玉格格走上前去,含笑道: “爹,我們來晚了,累您未睡等候。這位就是名聞大江南北的歐陽大俠,您剛才在樹林之中,已看過他的武功,名不虛傳,著實是當今武林高手,也不用我介紹了吧!“ “大哥,這是家父安親王!對您是久仰了,托我邀您見麵,想仰仗大力辦一點兒事。“ 歐陽清早有預感,他們邀他來京城,不會沒有事的,果然玉格格口中吐露了風聲。但他不明事情之前,不表示意見,為 了不失禮貌,恭敬的向安親王行禮。道: 歐陽清拜見安王爺!“ “哈哈……”文裕笑了,欠身還了半禮,道:“您的武功著實了得!智取雍和官的喇嘛,破了“金剛圈“,這是我從未見過的。好!好……由你出手,這事必定成功!我是放心了。“ 歐陽清覺得奇怪,他還沒有答應辦事,也不知辦什麼事,安親王卻以為他允許出力。這種官場人物就有這種缺點,好象什麼人都該聽命於他,為他辦事。 “……”歐陽清不說話,目光望著玉格格。 玉格格是多麼精明的姑娘,她一眼就看出江南浪子的疑惑,必須由她來解釋清楚,就道: “大哥!我們想煩勞你,是請你去關外,調查謀害家兄的兇手,隻要查出他的姓名,不必由你去逮捕,就算完成任務。我們永遠感謝,且有重金酬謝。“ “噢?要我查出兇手?”歐陽清感到意外。因為象安親王般的權勢,再加上玉格格的禁官侍衛,要調査一件命案,找出兇手,那是很簡便的事,何以他們自己不査案,反而找自己幫忙? 這真是不可思議。 “是的!隻要查出兇手,要多少酬謝,不必客氣,直說出來。我照付……”安親王道。 歐陽青聽了這話,覺得刺耳在文玉的眼中,他隻是一個領取酬勞而辦事的鷹犬,這是侮辱了他的人格,看低了他的人品。這使歐陽清生氣,板起臉來正經的分辨道: “王爺明鑒!我歐陽清不是唯利是圖的人,辦事不一定講錢,更重視伸張正義,討取公道!哪怕是賠上我性命,沒有錢也乾!“ 玉格格怕他頂撞鬧翻,忙向父親使個眼色,要他說話小心。一邊按住歐陽清,含笑地道: “是呀!我們知道你俠義心腸,為了正義和公道辦事,這種精神不勝敬佩!家父想贈送你酬勞,這是表示對你的敬意,感謝你的出力,並不是看你是個唯利是圖的人,請不要誤會呀!“ 安親王急忙站起來,向歐陽清拱手致歉: “歐陽大俠,請恕我失言,冒瀆尊駕,敬請原諒!” 玉格格又纏住了他,道: “大哥,這事非得由你出馬不可!請你看在我們是好朋友的情誼上,幫我找出害死家兄的兇手,我們感激不盡!” 歐陽清在赴京的路上,偶然在客棧內聽得出京旅客的閑話新聞,約略知道安親王的兒子壽德貝勒,到關外去打獵,結果在野外給毒蛇咬死,並沒有聽說他是給人害死的,怎麼文裕父女說是兇手謀害,難道其中另有隱情? 關於壽德貝勒的為人,那個閑話新聞的旅客,對歐陽清道: “這種人呀!死掉一個好一個。哼!留在世上是禍殃!真是皇天有眼,毒蛇會咬死的他。“ 同療刑部官員,前去關外查案。但這些養尊處優的京官,能不能查出內幕,實在很懷疑,不敢令人相信。徒然吵擾了地方,鬧個雞犬不寧。要是逼得緊了,也許會任意抓個人,屈打成招當做兇手殺頭了結,而真正的兇手卻仍是逍遙法外。嘿!我不想這樣做!另一個原因,唉……歐陽大俠,我對您敬佩,把心坎裡的話也直說了,當今皇上年紀不小了,有些另有用心的人包圍住皇上,樹立所謂新黨,挑撥離間,破壞宮闈和諧,在朝廷上明爭暗鬥,排擠我們這批忠於老佛爺的舊臣,要是為了我兒之死,大張旗鼓,請京裡派員調查,這正是給這批新派人物抓住了我的辮子,對我惡言攻擊,將會引起很大的政海波瀾。我雖不怕他們,但也不願惹事,製造紛爭……“ 文裕口中的“皇上”,就是光緒皇帝。西太後和光緒之間各有心病,各樹勢力傾軋,這已是朝野均知的事情。安親王是後黨,但不想招惹是非,這也是實情:歐陽清對之相當了解。他 想了一想就問: “關外的地方很大,令郎壽德貝勒是死在什麼地方?” “這……我隻要你查出兇手,何必問他死的地方?”安親王麵色一變,露出不說的神色,似乎怪他不該問得太多。 王爺,你不告訴我死的地方和詳細的情形,怎麼能找出兇手呢?” 歐陽清覺得安親王對兒子之死,忌諱甚深,似乎另有隱情,不肯直說出來。但江南浪子卻不管這些,他必須了解詳情 玉格格清楚歐陽清的性格,知道請他偵查,就得把詳情說出。她一麵捶背,一麵勸父親道: “爹,歐陽大俠說得有理,不說出哥哥遇難地點,他是無從著手調查,還是告訴他吧!“ “唔……”安親王考慮一下,緩緩地道:“死在黑水屯。” “黑水屯?”歐陽清對關外很陌生,從沒有聽過“黑水屯”的名字,不知是什麼地方,位於何處?但對安親王的吞吞吐吐不背公布地點,大為懷疑。 他又問:“外麵傳說貝勒是死在獵場上的,黑水屯是獵場?“ 玉格格搖頭道:“不是,那是軍屯的營賽。是我們故意說他死在獵場上,免得別人多閑話。” “咳!咳!”安親王假咳嗽,暗示他的女兒不要多講。 “那……黑水屯在什麼地方?是怎樣的軍屯營寨呢?”歐陽清是不會輕易放過問題,一定要査詢明白。 玉格格望望父親,開口道: “爹,我們不能瞞歐陽大俠,必須把詳情說出來。黑水屯在黑龍江與烏蘇裡江的匯流處,那是個很小的軍屯營寨,地處偏僻,十分荒涼。除了駐軍之外,都是發配到黑龍江的充軍四 犯。進入很不方便,在夏季的時候,結冰的黑龍江和烏蘇裡江解凍了,隻有船可以從撫遠縣順流而下,到達黑水屯。但過了夏季,江上結冰,雖可用雪木才橇滑行,遇到斷裂的冰層,仍十分危 險。至於陸路,都是翻山越嶺的羊腸小徑,在一望無際的森林內,要走上好幾天。且經常會迷路,在森林中繞來繞去,走不出來。不是糧盡餓死,便是在冰天雪地中凍死,或是給野獸吃掉。這是一處死亡的絕地,充軍到那兒去的囚犯,九死一生,很少人能生還。” 聽了玉格格的解說,歐陽清更加迷糊了,就問: “貝勒怎麼會上黑水屯?那裡不是打獵的圍場吧!“ 安親王無奈地苦笑,點頭道: “他是在圍獵時迷了路,誤入黑水屯的。“ “那圍場在什麼地方呢?” “這……”文裕想了一想,才道:“佳木斯附近。“ “佳木斯離黑水屯有多少路呢?” “這……很遠吧我也不知道相隔有多少裡。” “那麼,貝勒怎麼會離開圍場很遠,迷路去黑水屯呢?我相信打獵時會有很多隨從陪同,還有當地的人做向導,不可能走得那麼遠呀?這……豈不很奇怪麼?“ “夠了!歐陽清,不要再問下去了!”文裕臉色變得很難看,喉嚨內的痰“咯咯”出聲。他很氣急的道:“我隻要你查出兇手,告訴我殺害小兒的那個人姓名,不是請你追根問底,研究小兒為什麼去黑水電! 歐陽清對他的惱怒,並不驚訝。這件命案內幕暖昧,安親王準是隱了重要的事情,不肯說出來。江南浪子對人人痛恨、對他的死訊稱快的壽德貝勒遇害,追查兇手的工作不感興趣。在這種情況下,他冷淡地欠身告辭道: “王爺既不想把全部案情相告,很抱歉,還是另請高明。告退了!“ 他立即想走,玉格格發急,雙手一攔道: “我好不容易請你到京裡,怎麼可以說走就走?這案子我考慮再三,認為除了你,恐怕別人辦不成功,オ向家父推薦的。請你看在我的麵上,無論如何勉為其難,答應下來吧!“ 玉格格說得誠懇,是在求他。歐陽清覺得很不好意思。他站住了說: “您太拾舉我了,說到辦案,不見得非我不成。如果王爺不想驚動官府,您派遣幾名得力的宮內侍衛去偵查,很是方便呀!且不必擔心機密外泄。” 玉格格笑了,她的嘴唇一撇,裝出很輕視的神色道: “唷!別提那些宮內侍衛了,都是繡花枕頭,外表好看,內裡是草包。他們的武藝平常,又沒有本領,不肯耐勞吃苦。平時抽鴉片、提鳥籠、逛八大胡同的窯子、摔女戲子,這些很內 行,要他們辦重要事情,嘿!沒有一個中用的,交給他們準砸! 我對那些大爺,真是厭煩!個個都是皇親國成,勛臣後代,碰都碰不得!如果認真的管理他們,嘿!把滿朝大臣和宗室的老爺子都得罪了,鬧得天翻地覆,使我乾不下去。 唉!這已不是一百多年前的時代了,侍衛可派大用場,能乾許多秘密差使! 再說,黑水屯住的是戍兵和充軍犯,是個無法無天的野蠻世界,最不喜歡衙門的人去調查。且一定查不出什麼來!我若派十個待衛去,嘿!準是抬回十個屍體!象家兄一樣的給毒 蛇咬死!“ 玉格格苦笑,說出了清宮侍衛的不中用情況,以及到黑水屯查案的危險性。找歐陽清相助,實有不得已的苦衷。又安慰他道: “但是,請盡管放心,不會讓你在黑水屯送命,我們已有了妥善的安排。隻要你點頭答應,就送你去黑水屯,保證能活著回來!嘻嘻……說真心話,我是舍不得你冒險呢!” “噢?妥善的安排?這是需要的嗎?”歐陽清問。他心中想 好象玉格格把什麼事都弄妥了,料定他會前去。 “怎麼不需要呢?你雖有高強的武功,但也難防奸徒暗算!且有了掩護的身份,查案方便得多。這安排很簡單,把你當做充軍的囚犯,發配黑龍江服役,我們會暗中關照那邊,將你送去黑水屯。” 歐陽清聽了不住搖頭,道: “不要開玩笑!我一輩子不進衙門,不犯官非,不坐監牢,做個悠閑自在的百姓,怎麼可以變成囚犯充軍?這安排太荒唐,我不想乾!“ “哈!哈!”安親王大笑道:“歐陽大俠,那是假戲呀!又不是真的將你充軍黑龍江,你到了黑水屯,如果發覺什麼不對,就可以放出來,不會讓你困在那兒很久。我們暗中聯絡保護,不會令你發生危險,盡可放膽前去。所以,剩下來的事隻是條件!我不會讓你白費力氣。你要銀子,盡管開出數目,我會照付!要是除了銀子,還想謀個一官半職,我也會答應!立即派個肥缺,等你回來走馬上任,風光一番!“ 安親王好大的口氣,好象清皇朝的主子,賞賜個肥缺的官職,輕易得很,一句話就可辦到。歐陽清這時反而不生氣了,他覺得和這種人生氣不值得。因為文裕滿腦子是升官發財的念頭,以為隻要用銀子和官職,就可辦得通任何事情。但他真 有如此能力,可以給歐陽清做官(又是肥缺)麼?還是吹吹牛的?江南浪子很懷疑。 歐陽清微笑不答,玉格格已猜到他的心思。說道: “你不用疑心,爹是說得到做得到,答應給你做官,派個油水特別多的差使,可到史部門先領劄子,再出京赴關外。告訴你吧,還有很多有勢力的大臣,在支持你哩!好象總理衙門和宮內的總管公公,都盼望你趕快去黑水屯,將兇手查出來! 歐陽清越聽越奇怪,壽德貝勒之死,安親王要查明兇手,那是為了愛子情深,理由還說得過去,但這事和總理衙門和官內太監,又有什麼關係?實在想不明白。就說: “噢?他們為什麼要支持?希望查出兇呢?” 安親王笑笑,很得意的說: “為什麼?因為他們是我的好朋友,同情小兒不明不白的死去呀!真正的朋友就是在患難的當口見真情的:” “唔,你們真是好朋友呀!”歐陽清諷刺的說。 這是蛇鼠一窩!這些人和安親王連結一氣,想必臭味相投,利害一致!歐陽清自己清白的身子,犯不上蹚混水,和他們混在一起。何況他不愛銀子,又不想做官發財,沒有興趣為這 種人當差。就搖搖頭道: “對不起,王爺,我不想乾!你還是去請一位精乾的老捕頭,隻要出千把兩銀子,他會做得很賣力!“ 我不想省錢,我不是要找價錢便宜的捕頭,我是要找一個我能信任的人!”文裕道。 “多謝看得起,信任我,挑我升官發財!”歐陽清語含譏刺,問道:“你認為兇手為什麼要謀害貝勒? 文裕搖頭。“不知道 “王爺總得有個猜想的。”他道:“沒有原因是不會行兇殺人。您一定有個理由,懷疑有人害了貝勒。” “也許……這孩子喜歡玩耍,在窯子裡爭風吃醋,結下了冤仇,遭到殺身之禍。”文裕言不由衷,很勉強的編出個理由來。他知道歐陽清不會相信,因為為了女人爭風吃醋,最多在 妓院內打架,絕不會千裡迢迢的去關外行兇。 “……“歐陽清微笑,不說話。眼中神色很明顯,他不相信這理由。 文裕有些氣結,沉下臉來道: “我沒有興趣知道為什麼有人要謀殺小兒,我隻想知道誰放毒蛇害他!隻要你將兇手名字查出來,告訴我就行。我不想麻煩你去復仇,或是抓他歸案法辦!“ 安親王不肯透露命案的詳情,和他多談無益,何況夜很深了,譙樓上敲三更,已很晚了。歐陽清要走,堅決的表示: “王爺,我不能乾這事,對不起,告辭!“ 玉格格又挽留他,誠懇的說: “不要走嘛!現在我求你,幫我們忙吧!相信你是唯一能辦這事的人!“ “……“歐陽清表示歉意的搖頭。 安親王眼中升起怒火,臉色脹紅,狠狠地道: “歐陽清!你交上我這個朋友,對你很有益處!但你卻不識拾舉,哼!你不要後悔,將來會有重大麻煩!” “王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是在警告我嗎?“ 文裕不承認,也不否認,隻是緊著牙,把水煙筒在桌上“砰”的用力一放道: “總會有一天,我們會再見麵。哼!也許那時是你求我!” “爹……“玉格格阻住他說話,不想間得更僵,沒有轉圜的餘地。 “送客!“安親王端起茶碗,作一姿勢。這是官場習俗,主人一端茶碗,就是要客人離去。 “告辭,王爺“歐陽清退出暖閣。 玉格格親自送他出府邸,一路上嘆氣,埋怨地道: “事情砸了,唉!真可惜!我明白銀子和官職,你不感興趣,不會打動你的心。但你不想想,哥哥神秘的死去,含冤莫白死不瞑目。兇手逍遙法外,豈不是有違正義和公道麼?“ 歐陽清低聲冷冷地回答: “很多人認為令兄之死,オ是正義和公道!” “你真殘忍刻薄!我恨不得…”玉格格生氣,想揍他一拳,但粉挙卻給歐陽清握住。她也沒有用力,又嘆口氣,縮回了拳頭。 她心中明白,壽德貝勒的名聲不好,做的壞事太多,以致沒有人同情他的死。他們雖是兄妹,但不是同母所生,性格迥異,平時感情也不大好。隻因父親文裕堅持要查出兇手,玉格 格就幫他請來了江南浪子。 但歐陽清拒絕查案,她也勉強不了。送到大門外分別的時候,玉格格輕輕地在歐陽清耳邊低語: 記住了,回客棧去早些睡,房內不要點燈!“ “為什麼?”他問。 玉格格白他一眼,不理睬的進府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