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軍的過程枯燥無味,除了偶爾傳來幾聲戰馬的響鼻聲外,所有人都沉靜無聲,默默前行。 一路上,宗佑棠專門臨時設立幾支精銳小隊,負責前探、斷後、傳信等等方麵。 甚至在他們剛踏入席連山的時候,處在最前哨的那支小隊說不定已經踏上夏州然後留下觀察點重新返回了。 反正在姚清的眼裡,這一路上所見所聞,想來簡單,但要做到這一點,卻很不容易。 特別是新開辟的通道裡,每隔固定距離都有密文信息留存點,宗佑棠率領大軍一路前行,看似緩慢,實則探查的觸角早已深入夏州。 這是一個龐大的計劃,或許從夏州動亂剛有苗頭時,這個計劃就已經啟動,也注定了結局,眼下不過是開始最後一環而已。 大軍足足走了近一個月的時間,減員數百人後,才終於迎來最後一座山,也是最後一道屏障,邁過去,就是夏州。 從時間上來看,正好與借道蒼幽兩州持平。 這時宗佑棠反而不著急了,除了派出更多的精銳小隊翻過最後一座山,提前潛入夏州外,便在山前開辟好的峽穀內開始了最後修整。 他甚至把平日裡一些舍不得拿出來臘肉、米酒等物資一次性全部分給了各部。 同時又著人四下出擊,打回來不少野味,進一步改善大軍的夥食。 不說其他,光是這一項,整個大軍就像是過年,氣氛瞬間熱鬧起來,一掃之前頹靡之色。 先前因為趕路沉默行軍一個月,士氣幾乎降到了最低點。眼下正好是一個機會,重振軍心。 姚清默默看著,或許在他看來,這些古代人過得很慘,但在這個世界,能吃上一口肉,已經是很幸福的事了。 於是最後,他也暗中加入狩獵隊伍,憑著修為,自是手到擒來,並非是要奢求改變什麼,隻是讓每個人多吃幾口肉還是能做到的。 第二日淩晨,大軍重新出發,精銳小隊可以翻山而過,大軍卻不成,隻能老老實實沿著開辟的道路前行。 很快就趕到路的盡頭,隨著宗佑棠一聲令下,數十顆靈晶被嵌入巖石當中,密密麻麻的陣紋不斷亮起,緊跟著轟隆一聲巨響,前方隔絕一切的巖層直接被炸出一道三丈大小的豁口。 一股溫暖的風撲麵而來,隱隱約約,似乎還帶著油菜花的香氣。 此時天色已經大亮,夏州,也到了。 宗佑棠壓下心中情緒,深深吸口氣,當先踏上夏州的土地。 身後的大軍也魚貫而出,按照實現製定好的計劃開始整隊。 一個時辰後,帶著陣陣肅殺之氣的大軍開始了急行軍,從現在開始,所有一切都是為了上陣殺敵。 姚清也沒有再找宗佑棠說話,帶著陳立幾人跟著大軍後趕著路,除了暗中修行外,就是觀察夏州的風貌。 他發現夏州平原雖多,但山脈並不少,分割出一塊塊相對獨立的地塊,有種支離破碎之感。 而且民生極為凋敝,大片大片的荒地無人管護,雜草叢生,偶爾遇到一些人,也是麵帶菜色,如兔子般驚慌逃開。 “為何會如此?即便是修士叛亂,也不至於到如此境地吧?”姚清有點不解,又不是天荒之年。 當他看到從一座山上沖下來數百山賊時,感覺更為困惑。 “這些山賊怕不是腦子進水了,還敢襲擊大軍?”姚清想不明白。 宗佑棠眉頭都不皺一下,揮揮手,分出一列步卒,隻一個沖鋒,便直接擊潰山賊,甚至都沒有影響大軍前進的步伐。 直到源源不斷的山賊或從山上、或從水泊、或從草野中前赴後繼般沖來時,姚清終於有些想明白了。 官府力量的缺失,秩序的崩潰,根本就無法從事良性生產,最終劣幣驅逐良幣,要麼落草為寇,要被賊脅迫勞動。 沒有了最基本的生產來源,就隻能去搶,哪怕是麵對大軍,在生存的壓力下也敢去試一試。 若隻是普通民眾揭竿而起,或許還有重新建立秩序的想法,而修士,怕是一時半會都不會有這方麵的念頭。 個體力量的強大,已經不需要收買民心去養兵了。 姚清嘆了口氣,現在或許已經到了一次前所未有的變局中,要麼原有的秩序崩潰,修士掌控一切,要麼宗門與朝廷互相耦合,形成新的秩序。 隻是在這過程中,怕是要死無數人。 姚清一路走,一路看,一路想,心思愈發復雜起來。 不過賊寇雖多,但並不能阻擋大軍絲毫,全部被一擊而潰,沒有任何例外。 三天四百裡,穿過夏州三分之一的距離,再有數十裡就能到夏州原州牧所在斟鄩郡,也是叛亂修士程柏聚眾所在之地。 很明顯,程柏被宗佑棠算計,估計把大部分精力全部放到南北兩端,根本沒有想到大軍會從朔州直穿而過,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一路上也未遇到任何前來探查的修士。 朔州山脈中十幾年的動靜那些宗門未必就不知道,不過這等世俗上的事怕也沒什麼人專門放在心上。 所謂知道的人不在意,在意的人不一定知道。 程柏背後之人或許想推一把看看虞朝的反應,但要說有多上心就不一定了,否則完全可以宗門的名義向虞朝施壓,那麼一來,這次的西征能不能成行都另說。 以眼下情況來看,至少程柏並不知曉虞朝的暗度陳倉,否則又豈會讓宗佑棠這般輕易就兵臨城下? 在姚清的觀察中,這一切怕都不出宗佑棠所料,大虞自身的力量極限,程柏可能的動作,宗門的反應,他應該都提前做過很多次預案,眼下一步步實現,才會有這種信手拈來的感覺。 也直到此時,從宗佑棠四下撒出去的精銳小隊反饋回來的信息得知,程柏終於反應過來,一邊急速召回大軍,一邊聚起斟鄩郡留守的大軍,全部朝宗佑棠壓過來。 一路行來為何人煙稀少、盜賊橫行,除了秩序崩潰外,最大的原因就是程柏抓走無數青壯,以夏州數十年的積累來養兵對抗虞朝。 畢竟蒼幽兩州失去後,帝都與夏州之間的聯係已近乎斷絕,憑此地的富庶程度,多年攢下的家底自然非同可小。 而程柏也不是單純的修士,夏州的動亂更跟三十年前宗門占據外九州不同。 “不僅僅是為了試探虞朝的反應,也在摸索建立依附宗門建立小國的可能。”直到此時,姚清才終於看破這背後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