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皇宮。 皇帝聽著四方匯聚而來的信息,臉色愈發難看。 榮王府暗衛他自然知道,這些年來皇宮與榮王之間的明爭暗鬥從來都沒有停止過,哪怕當年榮王在他登基時出了大力,他依然沒有放鬆對榮王府的滲透。 雙方糾纏這麼多年,並非是榮王府的力量已經強大到能與朝廷相抗衡,而是在於其他方麵。 一來榮王府一直表現的很老實,對歷任帝王都或多或少有從龍之功,幾乎沒有站錯過隊。 二來榮王府暗衛隱藏的很深,天子六軍真正成軍也隻是這些年的事,無法確認對方的底蘊與底牌,自然就存了幾分忌憚,不敢輕易撕破臉,怕不可收場。 三來就是外部壓力,無論是大衍神宗的國教地位,還是五大宗門的跋扈,帶給朝廷都是無窮無盡的壓力,皇帝也無法真正把心思放到榮王一係上。 如此才相安無事了很多年。 直到今天,來到一個數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時候,大虞破天荒地來了一位國師,不比當年大衍神宗那種國教式的合作提防關係,是融為一體,很大程度上也算消解了部分外部壓力。 在這個基礎上,自然可以把內部一些“毒瘤”給清除掉了。 隻是,皇帝也沒想到榮王會這般堂而皇之把暗衛擺到明麵上,招搖過市,好似唯恐別人不知道一樣,難道去夏州了就不在意底牌的曝光了? 不過皇帝又想起姚清的修為與背景,隻能壓下心中之氣。 姚清自身修為已經達到“顯聖”,且背後有元神高人,這是無可爭辯的事實。 那日帝都大戰,鬼王宗元神強行出手,硬是被姚清背後的人給懟了回去,無數有心人看在眼裡,愈發不敢輕視。 皇帝又豈能不知,想到這裡他心裡不禁暗暗惱火,朝廷海量的資源投進去,才勉強堆出兩個“顯聖”,姚清何德何能如此快速達到那般境地?還有元神高手給他撐腰?為何就不是自己的人? 至於姚清修行的道法他也很眼饞,不過暫時不敢起心思,下意識就認為是來自於背後的元神高手,能夠白嫖一部“萬法綜述”已經很滿足了。 懷疑大衍神宗?暫時還沒人有這個腦洞,元神高手願意的話倒能看得出,但姚清背後既有當年大衍神宗元神的布局,又有當下數位元神的籠罩,想要推算出也不容易,很容易就給下意識忽略掉。 這也是大衍神宗傳承在世人眼裡至今仍然隔著一層紙的最大緣故。 再之後的什麼道院,皇帝絲毫沒放在心上,小孩子天真的玩具罷了。 皇帝思索片刻,出聲道:“擺駕國師府!” 身旁的宦官忙應是,出去安排不提。 皇帝想了想,又道:“去召監正過來。” 另一名宦官忙疾步而去,不一會便帶著一位素袍金邊的老者過來。 老者步履穩健,神態從容,咋一看很有得道真人的感覺,不過再仔細看去,就能發現對方眸子中渾濁無比,像是蘊含了天地間最為沉重的東西。 老者微微欠身,立在一邊,並沒有說話。 皇帝也不在意,問道:“監正覺得國師可否答應朕再行試探榮王?” 老者沉默了片刻,搖搖頭道:“國師是不會出手的。” 皇帝沒有說話,似有些失望。 “不過國師應會給陛下一個說法。”老者又道。 皇帝點點頭,道:“監正可有話給朕說?” “陛下既然選擇了國師,當知道今後的路已經不由陛下了。”老者淡淡道。 皇帝神情恍了恍,自嘲一笑,道:“如今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要說心中到底有無悔意,皇帝自覺自己已經傾盡全力,也做出了最為正確的選擇,當今形勢下,放任何人在自己這個位置,都隻能這麼選擇,否則就是傾覆之險。 所以怎麼可能會後悔? 至於交由榮王府或者姚清?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僥天之幸擁有了修為,豈能承擔起社稷之重? 皇帝不覺是自己私心作祟,也不覺得自己是在提防榮王府,他認為自己是站在了整個天下的角度殫精竭慮,為得是社稷和百姓。 即便前路再艱難,也要堅決走下去,這是他的心氣。 老者聞言,不曾出聲。 “不過朕想問問監正,眼下可否還能遮掩天機?”皇帝又問道。 老者渾濁的目光微閃,看了皇帝一眼,卻沒有說話。 皇帝頓時坐直了身體,想要再說些什麼,話到嘴邊又沒有說出口,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心下稍安,擺擺手讓身旁的宦官送老者回去。 “或許還有其他的可能!”他深深吸了口氣,讓宦官帶路,徑自去了國師府。 皇帝在國師府並沒有待多長時間,很快就重新出來,臉色平靜,無人能看出他心裡在想什麼。 但他心裡卻知道,方才國師所言,還是給了他很大的震動。 一來國師正如監正所言,直接拒絕了出手再行試探,不過倒是提到一點,即便他不出手,也會有其他人出手,讓皇帝作壁上觀即可。 二來國師反過來給皇帝提了一個建議,說朝廷可以出手,世俗的爭端自然可以靠世俗來解決,沒必要上升到修士的高度。 說到這裡,皇帝便有些不虞,什麼叫世俗的爭端靠世俗來解決,那姚清是世俗人嗎? 不過他並沒有表現出來,仔細想了想,覺得國師所言很有道理,榮王一係要去夏州紮根,單靠一個人是不行的,如果能清除掉對方的枝枝丫丫,再結合鬼王宗的製裁,或許真能一勞永逸解決掉這個隱患。 即便姚清是修士又如何,治理天下比得可不是修為,而是人才與手段。 沒有一大批追隨左右的人才,他修為再高,也隻能獨善其身,或者灰溜溜放棄夏州。 皇帝心裡想著,直接回到宮內,剛要吩咐人召龍牙軍首領過來時,一位黑衣人匆匆而來,匯報了天工別院的情況。 “詹知行!”皇帝聽了頓時大怒,額頭上青筋直跳,嚇得旁邊幾個宦官連忙跪倒在地,瑟瑟發抖。 而皇帝心中本有些猶豫的念頭瞬間堅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