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柯突是老商人,自然知道天下沒有白掉的餡餅,免費的才是最貴的。 “我考慮到這幾年大家日子都不好過,若交鹽鐵絹布,手裡又都緊張,若交牛羊馬匹,卻如同雞肋。”閻柔兩袖清風的貪官口吻,情真意切道:“所以這入夥之資便替諸部省了,隻需要將各自部落傾銷的牲畜驅趕至宇文部,由宇文部統一協調入塞,與士族豪強交易即可。”閻柔輕嘆一聲,盡量把自己的無私放大,“這也是件棘手事,我部為此專門抽調牧民丟下產仔活兒,搞不好今年牲畜頭數都得減少。” 閻柔頓了頓,斜睨了索柯突一眼,“所以我們想著,若是日後賺回了鹽鐵絹布等物資,宇文部除了多占些利潤,還要對每部抽一筆傭金的。” 索柯突聞言,敏銳的嗅覺覺察了一絲不尋常,強笑道:“士族是貴部聯係的,這商路也是貴部開拓的,加之貴部操使包辦此事確然不易,多占些利潤是理應的,隻是不知....貴部是怎麼個抽成法?” 閻柔隻人畜無害的一笑,伸出五指,“抽成之後,我宇文部要占所得物資的半數。” “三抽一?!”索柯突驚呼一聲,難以置信道:“閻渠帥莫不是說錯了?” 閻柔搖頭,“我說的很明白,是三抽一。” 索柯突大吃一驚,眼睛瞪得像銅鈴。 他早猜到了宇文部肯定會從中牟利,他自信能輕易砍到十抽一,沒成想閻柔竟然獅子大張口,三抽一! 也就是說他們草原五部所賣出的牲畜,有三分之一的收益都流入了宇文部中。 索柯突見過風雨,很快鎮定下來,苦笑一聲道:“貴部胃口未免也太大了些,這三抽一委實難以辦到。” “辦得到辦不到,與宇文部無乾。”閻柔也是情真意切,左右為難的樣子,“宇文部所開的底價就是如此,再低不得半分。” 獨占五成並非閻柔隨口而來,而是經過他多日思慮後,定下的底線。 這個底線既能讓宇文部盆滿缽滿,也足以讓草原五部接受,而不會使其鋌而走險。 三抽一雖然看似殘酷,但實則草原五部積壓了數年的牲畜,他們的牲畜多到堆積如山,早就想賤賣出去。 宇文部親自操持,大包大攬,所抽走的利潤,也是由這些盈餘過剩的牲畜換來的,符合他們賤賣的本意。 而且正如索柯突所言,這件事完全是由宇文部,不,應該是由自己一手操辦的! 自己領著兄弟們在塞口等候了整整一年,出生入死,鬥智鬥勇才換來的商機,憑什麼草原五部坐享其成,上下嘴皮一碰就要分走大半的利益? 初生牛犢不怕虎,亂拳打死老師傅,閻柔先發製人,索柯突從未見過這樣談買賣的,千言萬語也爛在了肚中。 “抽成太重,如此入夥,還不如直接尋那士族做生意!”索柯突聳了聳肩,裝作無所謂,“草原五部身處水草肥美之地,養出的牲畜也要勝過宇文部!” 閻柔依舊是笑,反問道:“那為何草原五部不去徑直尋那士族,反而來宇文部大費周章?” 他暗自忖度,這索柯突見自己年少,便想詐一詐自己,小小威脅一下,逼自己讓個步。 隻可惜,他閻柔看的比所有人都看的透徹,胡漢隔閡,士族寧願爭取拉攏內附的異族,輕易也不會和這些塞外鮮卑往來。 草原五部若是能直接和士族做生意,那也不必脫了褲子放屁,來找自己入夥了。 “閻渠帥如此鯨吞,就不怕激起草原五部的怒火?”索柯突麵色一變,語氣也涼了三分。 索柯突並不甘心,見閻柔咬死不鬆口,便來硬的。 “草原五部怒了又能作甚?”閻柔先禮後兵,佯作不解。 “哼。”索柯突冷哼,“當然是滅了宇文部,自己去尋士族做生意!” 閻柔聞言,哈哈哂笑,“你們去尋士族,就不怕士族豪強送你們點東西?” “送什麼?”索柯突皺眉。 “送什麼,當然是送草原五部點箭頭。”閻柔不屑嗤笑,從衣袖中摸出一方虎頭符節,“宇文部當然好滅,就是不知滅了宇文部後,爾就能打通商道了?” 塞外鮮卑與塞內士族本就勢同水火,見麵便動手,做生意?射你們幾箭倒還差不多! 胡漢幾無誠信可言,如今好不容易破冰,授予了宇文部符節。 若是宇文部有個三長兩短,本就對鮮卑有成見的士族,還敢和你們這些輕言殺伐,背信棄義的部落往來嗎? 士族或許不看重馬的品質,可一定會在乎部落的處事習慣。 這個生意,沒宇文部,沒虎頭符節,沒他閻柔還真做不成! 索柯突倒吸口涼氣,雙臂一垂,像是癱了般。 草原五部也不是傻子,賺的少和沒得賺是有區別的,五部也從未授意他說可以剿滅宇文部,都是索柯突為達目的手段而已。 他見閻柔虎頭符節在手,隻能認栽。 落日黃昏,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閻柔談笑風生般送走索柯突,索柯突亦是含笑作別,兩人似是知己,仿佛並未劍拔弩張,唇槍舌劍過。 “頭兒,看來聊得挺順?”包通天問道。 閻柔淡笑,“還行吧。” “頭這麼自信的人都說還行。”莫風鬼精,煞有其事,“嘖,那一定是見招拆招,排除萬難才達成的。” 他雖是隨口一句馬屁,卻也給他猜了個正著。 又過了五日,宇文部終於等到了塞內的信使。 那人風塵仆仆而來,是田無忌的書吏,田無忌已經知會好塞內士族,就等宇文部入塞商榷了! 閻柔刻不容緩,當即點了幾人親隨。 這回是去士族考察的,人不宜多,他也隻點了包莫馬段四人。 閻柔讓馬躍將大野熊的人頭裝入匣子,似乎想起一人,“莫護跋在何處?” 莫風回道:“跟著必叔照顧母畜贖罪呢,是渠帥吩咐的。” “你去把莫護跋尋來,隨我一並入塞。”閻柔盯著裝盛人頭的木匣,若有所思道。 “渠帥,做生意恐怕他沒興趣。”莫風麵帶難色。 “怎麼?” “這莫護跋是個奇人,渠帥讓他畜牧本是贖罪,沒成想好鋼使在了刀刃上。”莫風嘖了嘖嘴,“他整日鉆到畜群中寸步不離,事無巨細都處置的妥當,必叔想找茬都找不出毛病來!” 閻柔自覺好笑,沒想到除了必徹徹還有畜牧之才,可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告訴他,別惦記著他那幾十頭畜生了,咱們這回要乾的是上萬頭的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