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隊是五更天啟程，這個時辰天都未亮，眾人都是挑燈而行。 　　時辰當然不是隨意定的，他們摸黑出發就是為了頭一天盡量多走一些行程。 　　商隊出塞不比單人匹馬，單騎疾馳，一日便可行百多裡，到宇文部也不過兩三日路程。 　　可是商隊浩浩蕩蕩，一眼望不到頭，徐徐前進。 　　人多馬多事兒就多，馬兒累了，人扭了腳了，貨摔下車了，許多意外都會導致商隊停滯休息。 　　荒野之上，商隊極容易成為騎兵突擊的目標，成為刀板魚肉。 　　所以閻柔等人提前規劃好，盡量在第一天夜晚前進入燕山山脈，不打算在曠野紮營。 　　加之一旦進入燕山山脈，騎兵曠野的優勢便蕩然無存，加之隻要進入山脈後，塞外鮮卑諸部的兵馬，也能接應商隊，保證其安全。 　　遠方的天空慢慢的露出淡青的曙光，東方慢慢的霞光閃耀，升起了金燦燦的太陽。 　　商隊逐漸熄滅火把，陽光照清了每個人的麵龐，也顯露出龐大隊伍的冰山一角。 　　閻柔策馬外躍，立在隊伍之外，看著綿延不盡的商隊，頓生豪邁。 　　清晨的陽光給他帶來希望，青草上的露珠打濕了他的衣裳。 　　這些財貨，都是宇文部壯大的基石，他有了塞內的物資，就可以鍛造更鋒利的刀矛，更精準的箭矢，更堅固的甲胄，受傷了有紗包裹，生病了有藥治療，可大大減少部落的傷亡。 　　這就是他的第一桶金，一旦運到宇文部他便不必再刀口舔血，為了三瓜兩棗亡命搏鬥了。 　　“閻兄弟，看甚？”公孫越哈哈大笑，“眼珠子直的像看娘們似的。” 　　這位爺大馬金刀策馬前行，從後看去，虎虎生威像是橫刀立馬的大將一般。 　　閻柔一笑，“娘們可沒這些東西吸引人，差遠咯。” 　　“這倒是實話。”公孫越捋髯大笑，“有了這些東西，莫說一個娘們，就是一萬個娘們也不在話下！” 　　閻柔隻是頷首，不想和這位爺過多談論娘們的話題。 　　兩人並肩策馬而行，商隊護衛足有兩千餘人，已是不小的規模，其中三百人的破虜校精銳紮眼無比。 　　他們甲胄鮮明，刀槍明亮，在為首一個軍司馬的指揮下，時而分作兩翼散出偵查，時而萬法歸宗合為騎陣。 　　人馬雖少卻配合默契，行動劃一，讓人兀自驚凜。 　　“好一個騎將。”閻柔感慨，“不愧是鄒兄麾下，無一酒囊飯袋。” 　　閻柔兀自忖度，同樣是軍司馬，可卻有雲泥之別，若是入塞時遇上的是此軍司馬追殺，那他們七人必死無疑。 　　“此人是破虜校尉麾下軍司馬，喚做程普。”公孫越習以為常，虛指那騎將道：“右北平郡人，是個難得的人才。” 　　“程德謀？”閻柔脫口而出。 　　公孫越訝然，“你認識此人？” 　　“如此驍將誰人不識？”閻柔借口搪塞，打了個哈哈，“想當初鮮卑諸部南下打草穀，也吃了這程德謀不少虧。” 　　他自然不認識程普，卻無法跟公孫越解釋原由，隻能借口程普是邊塞軍，常和鮮卑部落作戰，由此搪塞過去。 　　公孫越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卻也琢磨出所以然。 　　兩人說到程普，恰逢程普策馬而來，對公孫越匯報了偵查的軍情，四周方圓十裡內都無異常，並無兵鋒。 　　“諒張純也不敢輕舉妄動。”公孫越得意洋洋，虎軀一震，“德謀，這位是宇文部的閻渠帥。” 　　“程某見過閻渠帥。”程普一揖。 　　程普年過三旬，黑麵短髯，闊口寬鼻，五官大氣。 　　閻柔笑道：“程司馬勇武，萬人敵也。” 　　他窺一斑而見全豹，程普雖隻是指揮數百人，可卻是爐火純青，胸有激雷而麵如平湖。 　　若是再給他一萬人，想必也沒有任何難處，如臂使指。 　　“謬贊了。”程普淡然，“閻渠帥騎射無雙，程某亦是佩服之至。” 　　程普雖是武人，卻彬彬有禮，不卑不亢。 　　閻柔略感意外，“程司馬那日也在？” 　　“當然。”程普不茍言笑，“閻渠帥力壓那張純，可是讓公孫君狠狠出了口惡氣。” 　　“慚愧慚愧。”閻柔一笑，客套一句。 　　商隊行進足足一整日，到達了淺水灘，公孫越大手一揮，準備在此歇息。 　　淺水灘是個中途補給點，有一汪不大不小的淺池，可供人畜補給。 　　此處遙望天際，已經能夠依稀看到原野盡頭，燕山山脈的輪廓了。 　　閻柔凝著淺水灘，他跳下馬捧了抔水，心有不安。 　　“公孫君，這裡的水咱們最好不要喝。”閻柔阻止道。 　　公孫越叉著腰，滿不在乎道：“怎麼了？” 　　“這裡的水不知道乾不乾凈，人喝了還能忍忍。”閻柔顧慮道：“我隻擔心若是牲畜拉了肚子，恐怕會耽誤行程，暴露在原野上。” 　　“可人馬走了一日，找書苑 www.zhａosｈuyuan.com都困乏了，若是不飲水吃糧，恐怕走不動路了。”公孫越環顧四周疲憊的馬匹。 　　“我們有備用的水囊，人且先忍忍，將水囊讓給馬匹飲用。”閻柔果斷道：“人等進入了燕山山脈，自有溪水可飲。” 　　公孫越點了點頭，“那就依你所言，歇息半個時辰，就繼續前行。” 　　閻柔雖然說的及時，但人馬的饑渴卻抵擋不住，有幾家商販的馬匹已然喝上了水潭中的積水。 　　閻柔心中不安，催動商隊繼續開拔，到了黃昏時，果然便出了意外。 　　那喝了水潭的馬匹開始竄稀，怯力，難以拉動貨物。 　　燕山山脈已近在眼前，再走半個時辰便可到達，可是隊伍中部分馬匹怯力，已無法前行。 　　閻柔暗道不好，淺水灘的水果然有問題！ 　　“讓沒有拉肚子的馬匹速速前行！”閻柔當即立斷，“將貨物拉入燕山中，再返身回來接應剩下的貨物，快！” 　　淺水灘的水是露水，當然不會有保質期，牲畜吃了拉肚子隻能是人為下藥！ 　　下藥的人想留住商隊，那除了張純必然不會有第二人！ 　　“恐怕來不及了。”莫護跋遙指著遠方曠野。 　　閻柔凝去，隻見曠野上密密麻麻出現了無數騎兵，萬蹄踏地，來勢震天，掀起煙塵遮天蔽日！ 　　該來的總不會讓人失望，閻柔浩蕩出塞，張純不可能放過這個機會。 　　“莫要浪戰！”閻柔當即拍馬而出，嘶聲道：“將馬匹貨物圍成一圈，裡外疊層，人馬都躲在貨物後，結陣抵禦騎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