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煙塵浩蕩，接天蔽日，至少也有五千騎，傾巢而出。 “是接應的塞外鮮卑，還是烏丸人？”公孫越撥馬在前，定睛看去。 “決然是烏丸人。”閻柔都不需要分析，隻一眼便看出了端倪，“鮮卑縱馬行軍，四散浪行，不成軍列，烏丸人內附塞內許久，沾染了漢軍結陣沖鋒的習慣。他們聚在一處結陣而來，肯定不是鮮卑諸部！” 鮮卑烏丸雖然同是遊牧族，可是卻大同小異，烏丸人入塞後耳濡目染，察覺到結陣奔襲更利於指揮軍隊，不易混亂，所以在長途奔襲時隊形已然迥異於塞外鮮卑。 閻柔指揮著商隊由一字長蛇陣蜷縮，欲形成一個弧形，物資馬匹在外，人居其中，形成簡易的拒馬陣，抵抗烏丸騎兵。 公孫越帶出兩千餘精銳部曲，但也不敢輕易在曠野和兩三倍於己的烏丸騎兵正麵對抗，他與閻柔的想法一致，先結陣抵抗騎兵，再伺機尋變。 士族部曲化整為零，協助商隊驅趕馬匹，騰挪物資，但是不少馬匹拉肚子，怯力，行動遲緩，耽誤了時辰。 閻柔目測著烏丸人的步距，心道不妙，雖然烏丸人還在遠處，但是以己方擺陣的速度，肯定是來不及的！ 陣型未起，就是一團散沙，騎兵卷來，頃刻就要灰飛煙滅！ 閻柔眺望煙塵，心跳如急擂密鼓，當即立斷道：“將物資中價值連城，金銀財寶，珍珠瑪瑙悉數取出！” 士族部曲一頭霧水，他們驅趕馬匹尚且不及，哪兒有工夫去取那些珠寶？ 不少人暗中嘀咕，難不成這鮮卑來的閻柔，是見勢不可為，要攜帶珍貴的東西潛逃了？ “快！”閻柔長嘶，麵色凝重。 公孫越似乎明白了閻柔之意，嗬斥道：“醃臟貨色，閻兄弟的話就是老子的話，誰不聽他的吩咐，老子就砍了他！” 公孫越畢竟是大族之人，部曲們聞言紛紛去取金銀珠寶，眾人上下其手，隻是須臾便取來了大量的珠寶。 “程司馬。”閻柔勒馬踱步，昂聲道：“爾部三百騎乃是破虜校精銳，不要與我們共困於方寸之地，失了破虜校的騎射優勢。” 程普倒是略感意外，他沒想到閻柔一塞外之人，竟然明白此理。 誠然，破虜校精騎是可與塞外遊牧族野戰爭鋒的精銳，最大的優勢就是靈活機動，外圍牽製敵軍，使對方束手束腳，顧此失彼。 若是困守於方寸之間，他們再精悍的騎射也發揮不出優勢，反而受限於馬匹貨物之內，實在暴殄天物。 閻柔是公孫越稱兄道弟之人，對於閻柔的吩咐，程普並不覺得冒失，反而是對其高看兩眼。 “敬聽閻渠帥之言。”程普率領麾下列陣以待。 “讓軍士們接過珠寶，將這些珠寶散出去。”閻柔斜指一側，吩咐道：“記著不要著急全丟出去，一路逃一路散，散出一條長線去，拉垮他們的陣型！” 程普恍然，原來閻柔是要以財相誘，想分散烏丸人的沖勢。 閻柔所指的方向，斜插於烏丸來向，烏丸人若是去收繳戰利品，被珠寶吸引，必然會分散沖勢！ 如此一來就能就能爭取到擺陣的時機，就算剩下的烏丸人沖來，士族部曲也能應付。 “程司馬，閻兄弟之意即是我之意。”公孫越拍板道，“事不宜遲，速速前去！” “喏。”程普一聲令下，麾下三百騎一人執起數串珠寶，奔出商隊朝著斜前方而去！ 他們馬勢極快，沿途散下琳瑯珠寶，金山銀海平鋪而去。 商隊的圍陣緩緩合攏，但烏丸人轉瞬已至數百步外，眨眼便要殺到。 這回不需去猜，光眼睛一看，便知道烏丸騎兵遠不止五千人，看著浩蕩煙塵，人影綽綽，沒有一萬也有八千！ “這些烏丸人會去取珠寶嗎？”公孫越躲在貨箱後，惴惴不安，“若是不取，我們陣型尚未合攏，恐怕這第一輪沖勢，我們很難抵擋。” 閻柔卻胸有成竹，“利則進，不利則退，不羞遁走不隻是鮮卑人的特性，也是烏丸人的特性。這些遊牧族長於騎射，卻短於軍紀，一旦發現有利可圖之物近在眼前，便會驅逐眼前之利，哄搶一通。” “原來如此。”公孫越若有所悟，他昔年都是追隨兄長公孫瓚與鮮卑交戰，向來是以狠鬥狠，以硬碰硬，正麵迎敵，從沒想過如此曲線擾敵。 “我在塞外鮮卑這般多年，太了解他們的軟肋。”閻柔不緊不慢，已是掌握乾坤，“公孫君莫慌，就等著看好戲吧。” 隻是片刻，來勢洶洶的烏丸騎兵果然分流了不少人馬而出，順著程普丟下的金銀珠寶便摸了過去！ 最開始不過是零星規模，可一人卷走十個，十個就能卷走百人，轉瞬便有上千騎呼嘯而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脫離了大部隊。 大部隊本是要結陣沖鋒，先幾輪拋射壓製商隊，再馬踏入陣席卷商隊。 可是被這千人規模的分流一攪，亂了章法，不患寡而患不均，這句話無論是漢人還是遊牧族，隻要他是個人就一定逃不掉。 烏丸人見同伴溜走去撿拾珠寶，自己卻去賣命和商隊血拚，哪有這般蠢的人。 於是更多的烏丸騎兵脫離大部隊，前去哄搶珠寶。 如此這般，七八千人的大部隊，竟然少了近一半多，再等沖到商隊百步外，能拉弓射箭的烏丸人，已不足十之三四。 這些箭矢射來，密集度已然少了許多，對商隊部曲的傷害也大大降低。 本是箭如飛蝗，遮天蔽日的箭雨，此刻卻大打折扣。 不少箭矢紛紛落在馬匹貨箱外圍，雖然有不少中箭負傷之人，但更多的部曲卻安然無恙，可以有條不紊的合攏陣型。 “果然中計了！”公孫越哈哈大笑，“閻兄弟你果然是個內行，竟然說準了。” 閻柔躲在貨箱後，冷笑一聲，隻因他發現了一個熟麵孔。 商隊部曲亦有兩千餘眾，烏丸人沖來察覺人數並不能碾壓，紛紛勒馬而停，不敢沖陣。 而部曲們就是趁著這個間隙，將商隊陣型完全閉合成一圈圓弧，裡外三層障礙架設，已然固若金湯！ “他們撒完野了，該咱們了！”公孫越冷哼一聲，隻一揮手，部曲會意。 他們紛紛掀開最內層的貨箱，每一個貨箱外側都有著密密麻麻數十個圓孔，圓孔深邃，不知其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