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微服(1 / 1)

蕭蕭山路窮秋雨,淅淅溪風一岸蒲。   出得長安城不遠,雨勢漸增。   百餘騎護著劉義真,在一座茅草搭建的涼亭內,披上事先準備好的蓑衣,戴上鬥笠,迎著細密的冷雨,再次向西,一路疾馳。   馬蹄聲聲,濕濘的官道上,百餘騎飛奔疾馳,泥漿四濺。   打馬跑在最前頭的劉義真,抬眼望去,朦朧細雨中,稍遠處出現了一個村落,周圍阡陌縱橫,橘樹連片。   入得關中以來,這是劉義真第一次看到如此物產豐富的良田果林。   “籲!”   離著村落近了,劉義真驟然勒住韁繩,向跟上來的劉乞道:“帶上幾名甲士,脫掉身上的甲胄,露出布衣,隨我進村子裡看看。”   “啊?”   劉乞看著劉義真,眼睛裡充滿了疑惑,不知道桂陽公怎的突然要去人家村裡?   不是說天黑前要趕到鄠縣?難道是累了,想在這個村子裡過夜?   “桂陽公!”   劉乞立即自告奮勇地說道:“不用如此麻煩,卑職這就領人去把此處的裡正找來,讓他給我們安排住的地方。”   劉義真聞言,麵無表情地瞪著劉乞。   看著劉義真不善的眼神,劉乞的小心臟咯噔一跳,慌忙閉了嘴。   灰溜溜地打馬去到後麵,點了幾名好手,悉悉索索地脫掉身上的甲胄,小心翼翼地回到劉義真身側。   淡淡地撇了眼劉乞,劉義真沒有責怪也沒有說話,隻是摘下身上的蓑衣遞給旁邊馬背上的一名騎兵,戴著鬥笠,大步向著村子走去。   知道自己又說錯了話,劉乞領著幾名親兵,縮著腦袋跟在劉義真身後,呼吸都不敢用力。   來到村子外,才發現村子旁邊還有一個不大不小的池塘,細雨落下,在渾濁的池塘內激起點點水花。   沿著池塘邊上用青石板鋪著的田壟走向村子,還能看到不遠的幾塊田裡種植著桑、麻、漆樹一類的經濟作物。   “駕!駕!”   忽的,幾個騎著竹馬,頭上紮著兩個揪揪,身上穿著打滿補丁的粗布衣,看上去年歲與劉義真相仿的小兒,手持著木劍、竹弓,正在村子旁的竹林中玩的不亦樂乎。   “乞奴,你快看,他們是不是韋郎主派來的?”   幾個小兒頂著濕漉漉的頭發,站在細雨中,任由秋雨淋在身上,目不轉睛地盯著劉義真一行。   “他的衣裳真好看!”   其中一個小兒望著劉義真,眼中充滿了艷羨之色。   劉義真看著幾個小兒,朝他們招了招手。   幾個小兒不知所措地指了指自己,劉義真微笑著點了點頭。   確定劉義真是在叫他們,幾個小兒忐忑地走向劉義真,待看到劉義真身後幾個身材魁梧、黑衣兩襠、眼神淩厲,腰懸長刀的壯漢。   幾個小兒嚇得瑟瑟發抖,不知所措。   “不要怕!”   劉義真露出與他們一般的童真笑容,柔聲說道:“我們是長安來的,將去往鄠縣,從這裡路過,口渴了想向你們家人討杯漿飲。”   幾個小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雖然害怕,還是點了點頭。   其中一個適才被叫做乞奴的小兒,偷偷瞄了眼劉義真身後的幾個大漢,壯著膽子向劉義真說道:“我,我祖父是這裡的裡正,去我家裡吧!”   劉義真笑瞇瞇地點了點頭道:“好!”   方才劉乞還說找這裡的裡正,沒想到,在這裡碰到了裡正的孫子。   正巧,劉義真微服而來,就是想看看戰後關中百姓的生活情況。   雖說他的正業是前往長楊宮,在那裡募兵、練兵。   總歸是劉裕的兒子,將來還要鎮守關中了,治下百姓過著怎樣的日子心裡得有底不是。   幾個小兒在前頭帶路,引著劉義真一行進到了村子裡。   村子不大,屋舍的墻壁都是黃泥攉著穀草夯築的土墻,屋頂鋪的也全是稻草,不少地方墻皮大塊大塊的脫落,看上去有些破敗。   但屋舍間儼然有序,錯落有致。   連接每戶人家的小路也夯得非常平實,雖是下雨天,低窪處都積了些水,看上去依舊乾凈整潔。   房前屋後的排水幾乎都用青石板蓋著,偶有露出來的,也是為了日常稼穡之時容易擔取糞水,並不會影響到村民百姓的生活。   如此井井有條的村落,倒是讓劉義真耳目一新。   乞奴的家在稍微高點的一塊土垣上,一條蜿蜒的石梯連接著村裡的主路。石梯口,一顆有些年頭的槐樹,張著巨大的枝蓋,籠罩了方圓丈許之地。   跟著乞奴走上石梯,劉義真看了眼四周,或許是下雨天的緣故,見不到什麼人。倒是發現土垣周圍種了好些柑子、李子。   “阿母、婆,來客人了!”   剛剛走完石梯,上得土垣,乞奴就朝著屋子裡大聲喊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魏晉時,稱呼母親多為阿母,娘,阿娘。祖母一般稱作王母、大母,祖母、祖親,口語一點叫做婆、阿婆。)   眼前的屋舍與村裡其他的屋舍並無二樣,周圍圍著一圈竹籬,屋簷下堆了不少乾柴,前頭是塊平整的院壩,一側還嵌了些碎石塊,想來平日裡用作晾曬之處。   聽到乞奴的喊聲,堂屋裡走出一個穿著粗布衣,頭發用木簪子固定,看上去三十出頭,姿色平庸的婦人。或許是日日辛勞的緣故,婦人皮膚略是黝黑。   “誰來......”   婦人本想問誰來了,話還未完全說出口,整個就愣在了屋簷下。   實在是跟著劉義真而來的這些侍衛太有震懾力了,個個虎背熊腰,目露兇光,腰間還懸著長刀,往院壩中一站,周圍的氣息似是都要凝固一般,讓人渾身發寒。   如此兇神惡煞之人,一看就知不是普通人,甚至比起韋家郎君身邊那些護衛還要兇狠。   “阿母,就是他們!”   乞奴跑到婦人跟前,拉著她的手,指了指劉義真一行說道:“他們是從長安去鄠縣的過路客,口渴了,想找漿飲,兒子就把他們帶到家裡來了。”   “婆,還有阿翁、阿父了?”   乞奴說著,還探著小腦袋,往堂屋裡看去。   “子婦,既有客人來,怎的還不請進屋坐?今日這雨可是下得很密......”   一個老婦人的聲音從堂屋中傳出,然後便見得一個滿頭銀發,穿著打了好些補丁的麻衣,手裡還拿著針線的老嫗從堂屋中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