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槐樹(1 / 1)

我有一壺玉酒 楚蘇辭 4366 字 2024-03-21

深秋,寒風如刀割般在空氣中肆虐。   一座古舊的廟宇坐落在嘉山荒涼的山腰間,歲月無情地在這座古舊的廟宇上留下了斑駁陸離的痕跡,青石臺階早已被風霜侵蝕得凹凸不平,磚瓦殘破,梁柱斑駁,朱漆殆盡,隻留下一片滄桑的灰白,露出灰色的磚石。   廟院中央,兩株老槐樹巍然挺立,它們的軀乾粗壯而蒼老,樹皮如同老者臉上的皺紋,溝壑縱橫,滿載著歲月的印記。枝葉雖已稀疏,但在深秋的寒風中仍然頑強地保留著幾片枯黃的老葉,猶如兩位忠誠的守護者,在寂靜中見證著山神廟的興衰變遷。   廟門半掩,吱呀作響,透過門縫,可見廟內供奉的山神像,麵容莊重威嚴,盡管神像斷了半邊手臂,被塵埃覆蓋,卻仍能感受到那股不可侵犯的神聖氣息。   神像底下,神龕前的香火已然熄滅多時,透過殘破的窗欞,月光傾瀉而入,為這沉寂的空間灑下一片銀白的清冷之色。在這幽暗的角落裡,一位年約三十的中年男子側身躺在地上,似乎正沉浸在痛苦或憂慮的夢境之中。他的眉頭緊鎖,宛如兩道深深的溝壑,一股無言的壓力仿佛能從他的睡容中溢出。頭發如一蓬未經打理的亂麻,雜亂無章地散落在他憔悴的臉龐旁,胡須稀疏且像是許久未經打理,像是被遺忘在時光角落的筆觸,雜亂無章地掛在他粗糙的臉龐邊緣。一件原本象征純潔的白色長衫,如今卻已失去了原有的純凈,汙漬、磨損和各種無法名狀的痕跡交織在一起。   忽然,廟門前一陣躁響,約莫三四個個大漢突然如同野獸般闖了進來。他們身穿破敗不堪的軍裝,上麵斑駁的血跡和泥垢交織。他們個個眼神中透露出狡猾狠辣,領頭者壯碩的身軀仿佛能吞噬一切阻擋,其餘的人則緊隨其後,或滿臉橫肉,或目光陰鷙,他們的神情無不彌漫著一股濃重的危險氣息。   領頭的惡漢嘴角掛著一絲冷笑,手中揮舞著銹跡斑斑的樸刀,他目光狠厲地盯著地上那名中年男子,厲聲喝問:“小子,有沒有看到一老頭,有個玉葫蘆。那玩意兒大概……大概有多大?”他忽然覺得表述不清,於是轉向身後的一眾小弟。   “你們誰知道那葫蘆大概多大?”惡霸嗓門洪亮地質問道。一個小弟見狀,立刻回應道,一邊用手比劃著大致尺寸,一手握拳又一手疊加其上,示意那玉葫蘆約摸兩個拳頭大小。   惡霸再次將注意力轉回至地上的中年男子,滿臉兇相地咆哮:“小子.....你他媽的還挺能睡。”   話音剛落,他便抬起一腳重重地踢向中年男子。   中年男人眼睛微微顫動,隨後慢慢睜開,眼眸深處映射出復雜的神色,盡管已經醒來,他的眉頭依然緊緊鎖住,仿佛還沉浸在夢中沉重的思緒之中。他不自覺地抬起手,略顯粗糙的手掌輕輕遮擋了部分火光。   惡霸怒火在他胸中翻湧,眉眼間盡是無法遏製的憤慨與不滿,他舉刀砍向中年男人。突然被身後另一位瘦弱小小弟阻難:“大哥,不能鬧出人命,耿將軍還在到處抓我們這些逃兵,一旦留下線索,我們也會有麻煩。”   “哈哈哈哈......”神像另一邊突然傳出一陣嘲笑聲,“你這麼一說,我也知道你們是耿將軍手下的逃兵了,這不也留下線索了?”   隻見一位大約六十歲左右的老頭,頭發花白,淩亂卻富有生命力,透出歲月沉澱後的智慧與淡然。盡管身著破舊不堪、宛如叫花子般的襤褸衣衫,卻掩蓋不住他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那份怡然自得和樂觀精神,絲毫沒有因生活困頓而顯得萎靡不振。   惡霸臉上浮現出一絲難堪與狼狽,他的囂張氣焰似乎被尷尬的氣氛暫時壓製。   老頭悠然自得地伸了個懶腰,對著惡霸一行人淡然開口:“你們要找的是我吧。”   “沒錯!就是他,就是這個老家夥。”惡霸身邊的一個小弟迫不及待地附和道。   惡霸目光轉向了老頭,眉宇間透出一股兇狠的神色,他咬牙切齒地說:“老家夥,識相的把東西拿出來,我們隻求財,不索命。”   “這葫蘆本來是我裝酒喝的玩意兒,可是老頭子最近缺錢,下午當了喝酒錢。”   聽到這話,惡霸臉色更加陰沉。“錢呢?錢拿出來!!”惡霸繼續喝道!   “錢?都說喝酒了,哪裡來的錢?不是都告訴你拿去喝酒了嗎?你是不是傻?”老頭譏笑著說。   惡霸頓時勃然大怒,臉龐因憤怒而扭曲。他咆哮道:“給我狠狠教訓這老不死的,他身上肯定還剩的,這麼值錢的玩意不可能都買酒了。”   “聽花酒,聞香醉,一兩三千金.....”言畢,那老頭未待話音完全落下,老頭立馬抱頭,任由幾個惡霸打倒在地上。   “住手!”聲音如鐘鳴鼓響,雄渾有力,宛如山澗瀑布,奔騰直下,震撼人心。旁邊正在睡覺的中年男人突然起身。   突如其來的驚嚇令讓人臉色驟變,心跳如擂鼓,瞳孔瞬間放大,身體猶如觸電般僵立原地。   “你們,吵到我睡覺了......”聲音虛弱而低沉,仿佛風中殘燭搖曳,微弱無力,難以激起半點漣漪。中年男人繼續躺下,“要揍就揍我吧......我殺隻雞都費勁,不如盼兒。”   惡霸們回過神來,“想挨揍就成全你”。惡霸瞬間蜂擁而上,將其無情地擊倒在地,隻見七八個拳頭如雨點般密集落下,砸在中年瘦弱的身軀上,悶響聲中夾雜著骨骼顫抖的哀鳴;腳下的踢踏如同疾風驟雨般猛烈無情,每一下都精準狠辣地落在他身上。他的身體宛如破布娃娃般被肆意拋擲、踐踏,痛苦的嘶吼與沉重的喘息交織在一起,顯得那麼無助而淒慘。   中年男人突然口中噴湧出一股殷紅的血霧,如殘陽灑落,染紅了地麵。這一幕令人驚駭,痛苦與絕望交織的眼神中,他無助地倒在地上,每一道抽搐的肌肉都在訴說著這場慘烈遭遇的殘酷。   “那裡有光。”正當眾人沉浸於緊張的對峙時,遠處突然飄來一陣疾馳的馬蹄聲與悠揚激越的銅鈴交響。這獨特的鈴音仿佛穿透了夜幕下的沉寂,讓人心頭為之一震。   “是拂江鈴!”幾個惡霸瞬間收手。那瘦弱的小弟急切地向領頭的大哥喊道:“耿將軍的人馬已經來到附近了,大哥,咱們得趕緊撤離!”   說罷,幾個身強體壯的惡漢瞬間,如同離弦之箭,拔腿狂奔,眼神中滿是驚懼與急切,迅疾的身影在黑夜中穿梭,極力逃離現場。   所謂拂江鈴,乃是大梁雲麾軍將士佩戴在身、象征其身份地位的獨特鈴鐺。在這精致玲瓏的鈴鐺之內,寄居著一種無人知曉其名的奇特昆蟲,其鈴聲雖清脆,但雄渾激越,如洪鐘大呂般直抵人心。有詩“雲麾南下拂江塵,春草青青春鳥鳴。”名字由此而來。   拂江鈴按等級從下而上分為鐵鈴、銅鈴、銀鈴直至金鈴,每一枚鈴鐺都是依據佩戴者的戰功積累而逐一授予。這些珍貴的鈴鐺不僅記錄了他們的赫赫戰功,還在其表麵精心鐫刻持有者的名字籍貫等信息,以便人們一眼就能識別出佩戴者的顯赫身份與卓越貢獻。每當拂江鈴在風中搖曳作響,便是那些勇猛無畏的戰士們榮耀與英勇的最佳注解。   另一邊,那兩株蒼勁的老槐樹依舊默默矗立著,枝葉隨著清風悠然擺動,似乎對這裡發生的事情全然無知,隻有那歲月沉澱下來的沉靜和淡然。   中年男人嘴角掛著一滴鮮紅的血痕,悄然滑落,在火光下映射出一抹悲壯的光澤。他疲憊而又堅毅的眼神漸漸失去了焦距,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最終緩緩闔上。仿佛將所有的痛苦與掙紮都深藏在了這無聲的閉目之中,與那院中的老槐樹一起,以各自的方式訴說著世事的變遷與生命的堅韌。   山神廟內,火光微弱搖曳,投射在兩個衣衫破舊、蜷伏於冰涼地麵的身影之上。火堆殘燼未熄,僅存的幾點火星將他們的佝僂身形映襯得更為淒涼。   一名紅衣小兵驟然闖入廟內,迅速環視四周,隻見兩名蜷曲在地的人影。確認無誤後,他立刻轉身疾步退出,腰間的黑色鐵鈴伴隨著行動低沉作響。不一會兒,遠處傳來聲音:“稟告周校尉,裡麵沒有那幫人。”   “與此同時,一聲馬兒的嘶鳴穿透寂靜,緊接著是一串漸行漸遠的馬蹄聲、鈴鐺交響以及雜遝的腳步聲,聲音越來越遠。   此時,原本蜷在地上的老頭爬起身來,小心翼翼地撫摸著自己的臉頰,喃喃自語道:“多虧我機靈,沒傷到這張俊俏的臉”,邊說邊擦拭著臉上的汙垢,帶著幾分自嘲和得意,“這麼帥的臉可不能破了相。”   “小夥子,你人不錯。”老人步至中年男子跟前,屈膝而坐,繼續說道:“你替我挨了揍,算我欠你個人情,我滿足你一個願望如何啊?”   “瘋子!”中年男人轉身繼續躺下,原先緊皺的眉宇略微舒展了一些。   “喲吼,還挺能抗,看樣子傷勢並無大礙。”老人坦然自若、毫不客氣地在中年男子身邊躺下,慢悠悠的說道:“賢者好布施,天人自扶將。你我有緣,回頭到時候別求我啊。”   中年男子並未回應,往旁邊挪了挪繼續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