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元?秀秀,你開什麼玩笑?要有二百元我……,咳!咳!咳!” “二百元彩禮你家可以先欠著。但你必須答應讓我哥哥頂替你父親去電線廠當臨時工。隻要你答應,我……我身子就給你!等我哥到電線廠上班了,我就和你結婚!” “我爸那個臨時工現在都沒發工資了,你哥哥拿著它有什麼用?” “有沒有工資不用你管。我就問你答應不答應。” “我答應了也沒用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一切都由我媽說了算。” 這是一間農舍睡房,一張舊木床掛著麻線蚊帳,一張舊木桌上放著幾本書、桌上放著一瓶墨水、一碟待客的炒蠶豆和一盞煤油燈。窗戶和墻壁上糊滿了舊報紙。 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坐在床沿上,側身相對。 男子瘦削,臉上有些病態,時不時咳嗽一聲,神情有些糾結。女子低著頭,雙手捏著襯衣衣角輕輕絞著,旋一下鬆一下,時而斜瞥一眼眼前的男子,眼裡慢慢有了火氣。 “別拿你媽做擋箭牌!就是你自己不願意!跟你處了一個月,我沈秀秀還不了解你?你謝華駒就是一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家夥。……,好!我現在就給你!等要了我,我是你的人了,你總該可以答應了吧?” 說著,她一咬牙,雙手幾下解開襯衣的紐扣,右手伸到背後…… 很快,世上最美的一幅圖景倏然出現在謝華駒眼前。 “我給你!”她咬著貝齒,聲音乾澀而顫抖,“現在就給你!” 看著近在鼻尖的美景,謝華駒雙眼瞪得溜圓,好一會,才咕咚一聲咽下大口口水,艱難地說道:“不……不行,太小了,我……” 沈秀秀的羞澀瞬間變得憤怒:“小?你瞎眼了?我幾個好姐妹都沒有我的大呢!” 謝華駒很是委屈:“我,我不是說你這個小。我是說……” “你放屁!就算左邊的這個小一點點……” “我說我自己的小,你該不生氣了吧?……,你性子怎麼這麼急?能不能聽我說完?我是說我們年齡小,現在還不行,得再等兩年才……,而且,而且我的病還沒好呢。” “什麼,你不行?”話音未落,沈秀秀就掩上襯衣,噌地站起來,幾步沖到門邊,迅疾打開房門,嘴裡怒罵道:“王八蛋!明知道自己不行,還請媒人找我,真是缺德!你想害我受一輩子活寡?姓謝的,我們分手!……,啊——,你……” 謝華駒瞠目結舌,不明白她為何得出這麼一個匪夷所思的結論。 美妙的圖景驟然而逝,他下意識地竄了起來,就想追上去,卻看到母親尷尬地站在睡房外,不由大吃一驚。 顧不上去追已不見蹤影的沈秀秀,他慌忙扭轉身子背對著母親,坐下後拿過枕頭壓在大腿上,心虛地問道:“媽,你怎麼躲在這?你不是出去為我借買藥的錢了嗎?” 突然,他感到胸口一堵,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從他肺部噴發而出:“咳!咳!咳!” 咳嗽還沒完,母親就在睡房外的堂屋裡大罵起來:“砍腦殼的!送到嘴邊的肉都吃不到,真是窩囊廢!她生孩子的年齡都夠了,你還嫌她小,你喜歡老太婆啊你?” “朱瞎子這個該遭雷劈的老腳豬,一副草藥賣這麼貴,喝下去沒有一點起色,病殼殼還是病殼殼!四十五元一劑藥,那些狗日的乾部,怎麼不把他抓到公社坐牢?!四十五元錢足夠老娘買五十斤好豬肉,炒出來的菜足夠你們幾個小王八蛋吃上一年!” “砍腦殼的!就知道在家裡橫!跟她談了一個月對象,吃了老娘的雞,你還沒把她變成你的人。如果她是你的人了,她還敢要錢要工作嗎?!你看看人家唐興宇,隻談了兩天就把對象哄上床,兩個月就懷上毛毛,抱著他的腿哭著求他結婚,不要一分錢彩禮。他比你矮一截還比你醜,你真是白長一副人模狗樣的皮囊了!” “沈秀秀也真是不要臉。她們沈家到底是嫁女兒還是賣女兒?說話做事都瘋瘋癲癲,分手就分手,這種女人我謝家不要!哼,誰稀罕她似的?!” “一個農村人,一天到晚就知道看書。看書,看書,看書有屁用?!從學校出來一年多了,你還想回學校讀書不成?就是考上狀元,老娘也不稀罕!滾——!” 母親罵人不是因為偷聽被發現而惱羞成怒,也不是藥錢沒借到而借題發揮,她就這習慣。喜歡罵人,心情不好時,她會罵得更兇、罵得更久。 罵還不解恨,隨著“滾”字吼出,她手裡的掃帚還狠狠扔向堂屋裡覓食那群雞。 掃把砸在為首的大公雞身上,平日威風凜凜的大公雞嚇得亂跳亂竄,最後撲騰著翅膀飛了出去。倒是它麾下的幾隻母雞很大膽,逃開幾步後,對著女主人咯咯咯地叫著,為它們共有的公雞丈夫大鳴不平。 謝華駒習慣了母親的謾罵,伸手將桌上的幾本書塞進書包,等身體平復咳嗽停了,起身就往外走。 母親從地上抓起掃帚,重重地掃著地:“就知道出去瘋!你就不能呆在家裡養病,等病好了再出去?!幾天不看書會死啊?……,出去了就不要回來!死外麵好了!” 伴隨母親的罵聲,謝華駒背著書包走出院子,踏上一條砂石鋪成的小路。 這條小路大約三尺寬、三百米長,將他家與那條通往鎮裡的馬路連接起來。 八月底的太陽不再如盛夏時酷熱,但午後的氣溫依然超過了三十度。 謝華駒大病未愈,沒走多遠就全身大汗了,隻得放緩腳步。 經過一段坡度較陡的路段時,看到路邊棉花地裡靠路邊有好幾株枯萎的棉花苗,他不由嘆了一口氣,鬱積在心頭的那些對母親的不滿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些枯萎的棉花苗都是母親給弄死的。 前天,母親用獨輪車從鎮上運三袋化肥回家。經過腳下這段陡坡時,她咬緊牙關,推著獨輪車小跑著往上沖,想借這股慣性一鼓作氣地沖上坡頂,就如她往常推車載重物回家一樣。 可這次她隻沖過了大半陡坡就沒有了力氣。獨輪車先停在陡坡上,繼而帶著她往後退。 笨重的獨輪車在陡坡上越退越快,母親也越來越沒了力氣,人和車同時失去了控製。 獨輪車翻倒在路邊的棉花地裡,她也重重摔倒在路肩下。 幸虧她運氣好,獨輪車沒有碾著她的身體,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想起自己又當爹又當媽,一個婦道人家乾著農田裡男人才乾的重活,而兒子久病不愈,需要不斷花錢買藥,債務越積越多,她不由悲從心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越想越委屈。 母親嚎啕大哭,咬牙從地上爬起來,對著身邊的棉花苗就是一頓發泄,手扯腳踢,將幾株長勢正旺的棉花苗弄得奄奄一息。加上板車撞倒和壓斷的,這塊地的棉花苗損失慘重。 棉花苗的主人又心痛又憤怒,氣呼呼地跑到謝家,跟母親大吵了一架。 直到母親拿出菜刀要砍人了,憤怒而不甘的鄰居才罵罵咧咧地離開。 想起母親的艱辛,而自己因為患病而無力幫忙,謝華駒的腳步很沉重。 可走著走著,他發現自己雙腿似乎多了些力氣,咳嗽也沒有之前頻繁,心裡又是驚訝又是鬱悶:“我才吃了一劑,朱瞎子的草藥真這麼有效?……,可我該怎麼湊錢去買餘下的兩劑藥呢?為了治好我的病,我家早已經借了一身的債,母親四處借錢都是空手而歸。” 朱瞎子是陽洲鎮很有名的野郎中。大家喊他瞎子,並非他雙目失明。相反,他的兩隻眼睛都很犀利。但打量別人時他總是將眼睛瞇成一條縫,看上去就如瞎子一般。 這家夥還喜歡將人從頭盯到腳、再從腳盯到頭。 當他的腦袋不動時,你都不知道他的目光停留在你的哪個部位。 他這個動作常常把找他看病的小姑娘小媳婦們弄得麵紅耳赤。 朱瞎子給人看病還有三個眾所周知的規矩:不是熟人介紹來的病人不看;草藥死貴,還不還價不賒欠,一經賣出概不退換;一個療程三劑草藥。一個療程病沒起色,他不再出手。 (新人新書,起步艱難,懇請帥哥美女支持,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