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藥熬好,謝華駒將藥汁潷到碗裡,看了兩頁書,端起藥碗試了試藥汁,見溫度合適,就一口氣喝了下去。喝了藥,洗了碗,回到堂屋,坐在桌邊繼續著書,認真寫著看書筆記。 等到太陽將要落山時,他開始著手煮飯燒菜。 他知道母親並不希望他煮飯燒菜。她不是忌諱男人進廚房,而是恨他大手大腳。 為了菜的口味好,謝華駒燒菜的時候喜歡多放油。 隻要多放油,母親就會勃然大怒,就會罵他是敗家子,就會不斷責問他還過不過日子、想不想存錢建磚瓦房、要不要娶對象…… 因為負擔重、債務多,母親在吃的方麵非常吝嗇。一家人很少吃到肉,燒菜時放的油少,而調料更少。 家裡買的調料隻有醬油,還被母親藏了起來。隻有來客人了,這瓶醬油才有用武之地。 而在謝華駒看來,自己燒菜並沒有多放油,一盤菜炒出來,連油星都不見幾個,怎麼多放了,隻不過是母親平時放的太少太少。對比之下,他放的油才顯得稍微多了一點點而已。 謝華駒決定今天放肆一次,好好做一頓好吃的,犒勞犒勞自己,與過去決裂。 與快人快語的沈秀秀分手,謝華駒是有些舍不得,腦海裡時不時浮現那幅極美圖景,可他想起之前小心翼翼對她,時時刻刻擔心她在自家受了委屈,他覺得還是分了好。 他不但決定這次燒菜多放油,還決定將爺爺昨天送過來的那條鯽魚也給煮了。 母親用水桶將它養著,說是父親快回來了,到時候一起吃。 他先去菜園采摘蔬菜。 秋天是收獲的季節,菜園裡蔬菜的品種很多。南瓜、冬瓜、辣椒、豆角、茄子、空心菜等等,可以隨意摘取。想到廚房有一大截沒吃完的冬瓜,他隻采摘了些辣椒、豆角和空心菜。 接著,他將養在木桶裡那條大鯽魚剖開,去除魚鰓、內臟、黑膜、魚鰭,將魚清洗乾凈後在魚身上切花刀,放進臉盆裡。 從碗櫃裡找到一塊生薑,切片,擠出薑汁抹在魚身上祛腥,再用蔥段、薑絲和待客的白酒進行醃製。接著,他開始燒水。 再等待水開的時間裡,他清洗辣椒、豆角、空心菜,從冬瓜上切下一截,切塊劃花。 等到水燒開,他正式動手燒菜。 當鐵鍋熱起來,他倒了三分之一瓶菜油進鐵鍋。三分之一瓶菜油足夠全家平時一周炒菜所需。這麼多油倒進鍋裡菜的味道如何,他暫時不知道。但他知道,隨著這油倒進入鍋裡,晚上自己鐵定會被母親罵得狗血淋頭。 油燒熱了,他將醃製好的鯽魚放進鐵鍋開始煎。 鯽魚煎得兩麵金黃後,他向鍋裡倒入剛燒好的開水…… 擔心魚肉太少,不夠吃,謝華駒從鹹菜壇子裡掏了一大碗酸豆角,又加了一些白辣椒。起鍋時不忘撒下碧綠的蔥段。 很快,一大盆色香味俱全的鯽魚湯擺在灶臺上。 之後,他又燒了一盆紅燒冬瓜,一碟素炒空心菜,一個炸辣椒。 等到弟弟妹妹們抬著一大簍豬草回來,三個小家夥驚呆了,一個個口水直流。就是小妹也老老實實按照謝華駒的安排坐在了桌子邊,等到開飯。 母親收工回家,聞到菜香味也一臉的不可置信,但她沒有高興兒子廚藝大漲,而是心痛菜油浪費太多,空中飄逸的油香味在她看來就是飄著鈔票,而且這些鈔票一張張消失得無影無蹤…… 罵聲如期響起。 但孩子們充耳不聞,一個個吃得開心之極,就連燒糊的鍋巴都被他們吃得乾乾凈凈。 小妹靠在謝華駒身上,愜意地摸著圓鼓鼓的小肚皮,一臉幸福地說道:“大哥,今天的菜太好了。明天我們還吃魚好不好?我還想吃!” 謝華駒還沒有說話,母親就一把將她扯過去,一邊拍打她身上的泥土一邊訓斥道:“吃!就知道吃!你嘴饞鬼投胎啊。這麼吃下去,家裡就是金山銀山也會被你們吃垮!你還想不想你大哥找愛人了?……,你看你,跟著哥哥姐姐打豬草,怎麼弄得一身泥巴?事做不了,就知道折磨我!你們沒有一個讓老娘省心的!” 母親明顯在指桑罵槐,但謝華駒裝著沒聽出來。 晚上看書的時候,他欣喜發現自己注意力比以前更容易集中,思維也敏捷不少。 “朱瞎子的藥真是名不虛傳啊。” 最難得的是,這天晚上,他睡了得病一年多來的第一個好覺。 以前晚上睡覺都要咳嗽著醒來幾次,而且每次都咳得厲害,連床鋪都隨著身體抖動。而今晚他隻在天亮時才咳嗽了幾聲。 咳嗽時他也不像以前那樣撕心裂肺,咳嗽聲都沒驚醒睡在一起的弟弟謝華山。 第二天醒來,謝華駒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昨天熬過的草藥再加水進行熬煮。 喝了藥,吃完飯,謝華駒感覺身體更是舒適了許多。 他主動跟著母親去菜地裡用鋤刀翻地,幫助母親起壟。這些瓏將用來播種蘿卜。 整個上午,他隻咳嗽了一次,而翻土時也沒有覺得太累。 “難道我就這樣好了?”謝華駒欣喜不已。 他準備還乾一會活,但被母親罵了回來:“老娘我還沒老到不能動呢。這些活還用不著你這個病殼殼幫我做。累出病來,到時候還不是老娘我來侍候你?還害得老娘背更多的債!你給我滾回去!……,我告訴你,別給我煮飯燒菜,浪費掉了我的油,看我不打死你!” 午飯依然是謝華駒燒的,但他這次沒有用太多的油,用油控製在母親勉強可以接受的範圍。她收工回家,盯著油瓶看了一會,隻罵了幾分鐘就草草收場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剛吃完午飯不久,譚華林騎著自行車急匆匆來來了。 譚華林父親與謝華駒父親以前是戰友,謝華駒父親還是譚華林父親這個電線廠辦公室主任介紹進去的。兩家雖然一個在鎮裡一個在鄉裡,但關係不錯,兩家平時常有來往。 招呼了謝華駒母親,譚華林就急不可耐地將謝華駒扯到屋外的曬坪裡,低聲詢問他的解決辦法。 從譚華林臉上的神態可以看出,經過了一晚的時間,他的心不但沒有平靜下來,反而更忐忑、更緊張,更加擔心薑妍生氣,害怕她從此不再理他。 謝華駒笑了一下,大大咧咧地往地上一蹲,拿起三合土上的一根小樹枝,在地上隨意畫了一下,故裝生氣地說道:“譚華林,你丫的女朋友還沒弄到手,就忘記我這個兄弟了?” “哪有?我不可能忘記你啊。” “沒忘記?明明知道我喝了朱瞎子的草藥,你特麼都不問一聲我的病好一些了沒有,也不問問朱瞎子的藥有沒有效果。你說,你心中還有我這個兄弟嗎?” “……,我……我不是著急,忘記這些事了嗎?”譚華林那股隱隱含有興師問罪的氣勢不由大跌,慚愧地問道,“華駒,你的病好些了沒有?” “追著你來問候我,我太特麼丟臉了。我沒死!” “……,你喝了他的草藥真的好多了?” “差不多。你昨天給我錢買藥等於救了我一命。所以,你不要後悔把她的錢給了我。” “沒有,沒有,我怎麼會後悔呢?” “你真的很在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