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我和一個女的處了差不多一個月的對象。可她自恃漂亮，又嫌我家窮，還怪我家不把我爸的臨時工給她哥哥，就提出分手了。我說剛失戀也說得過去。” 　　文娟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華駒，男人找對象當然喜歡漂亮的。可是，你家經濟情況你也清楚。我希望你能夠腳踏實地，找一個經濟條件差不多，相貌過得去，賢惠能乾的姑娘就行。漂亮可不能當飯吃。……，袁玉老師就是因為漂亮，結果引出一大堆麻煩。” 　　“我知道。不過現在我可不想找，等幾年再說。” 　　“為什麼等幾年？你爸媽都不會同意？” 　　“現在我家這個樣子，背了一身債，別說人家女孩不可能願意嫁到我們家，就是她願意，我也不敢娶啊。我真怕把她給餓死了。” 　　“我倒不擔心你娶的對象會餓死。隻要你們團結一心，日子怎麼會不好？我隻擔心你娶進來的對象不能與你媽媽相處好。嗬嗬，你媽那張嘴啊，一般人可受不了。” 　　謝華駒苦笑了一下，說道：“舅媽，我回去了。” 　　文娟嗯了一聲：“好。路上小心點。” 　　等謝華駒走出去，帶上門，門外傳來他離開的腳步聲，劉小蘭湊到母親身邊，低聲說道：“媽，你發現沒有，表弟他不但病好了，連性格也變了，也會說話了。他剛才跟你說話，就跟大人似的，一點也不拘謹。” 　　文娟點點頭：“我剛才還沒注意。你這麼一說，我還真覺得他與以前不一樣。” 　　…… 　　“砍腦殼的，你是想早點死吧？病還沒有好就在外麵瘋。不知道今天晚上要喝藥嗎？老娘辛辛苦苦給你熬了藥，左看你不回家，右看你不回家。小王八蛋，你是想你老娘早點死，是不是？” 　　剛進自家院子，他的身影一出現，就如按下了播放鍵，家裡立即傳來母親的罵聲。 　　“病才好一點點，你就騎自行車出去，摔倒了怎麼辦？就不能多養幾天再出去鬼混？” 　　“你饞別人的東西吃，你以為你吃了白吃，不要還人情？朋友朋友，你自己得有。你天天厚著臉皮吃別人的，朋友也會繞著你走。” 　　“你一個病殼殼，吃飯的時候咳嗽不停，別人不嫌棄你嗎？嫌棄的人多了，將來你想找對象女人也不會理你。到時候老娘我花錢請媒人也是打水漂。你要氣死你老娘嗎？” 　　謝華駒將臘鴨往母親手裡一塞：“大舅給的。” 　　也不管母親如何罵自己，他走進廚房，從碗櫃裡拿了一個碗，將藥罐子裡的藥汁潷進碗了。試了試，見溫度正好，就一口氣將藥汁吞進肚子裡。 　　正要去洗碗，碗就被母親一把奪走：“快滾去洗澡！三更半夜鬧得砰砰直響，你讓你弟弟妹妹還睡不睡覺了？” 　　拿起桶子，他發現自己下午離家時泡的衣服已經被母親洗了。 　　次日早晨，謝華駒起床時，母親已經熬好了草藥，正在做早飯。 　　在這裡，早餐是很重要的一餐，比晚餐還正式，不像城市裡麵用一碗稀飯一些鹹菜和兩個饅頭就應付了事。這裡早上燒的菜數量多式樣也好。 　　當地流行一句俗話“早餐吃好，午餐吃飽，晚餐吃少”，由此可見早餐的地位。 　　糧食少的時候隻吃兩餐，減少的也是晚餐而不是早餐。 　　謝華駒將草藥藥汁潷進碗裡。一副草藥熬兩次，這次最後一次熬了。 　　也就是說，他從朱瞎子那裡提回來的草藥已經吃完，他的病是否斷根隻能看他的運氣。 　　接下來的日子，謝華駒的身體越來越強壯，咳嗽也越來越少。他白天常常幫母親下地乾活，空閑的時候就認真看書看報。 　　他覺得自己的日子過得很安逸，也很想能繼續安逸下去。 　　可隨著9月1日這個開學的日子一天天臨近，母親罵人的頻率越來越高，聲音越來越大。隻要看誰不順眼，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也不管是鄰居還是過客，她都罵，罵不停。 　　別人不知道原因，謝華駒卻知道得清清楚楚：學校馬上就要開學了，謝華山將讀初一，謝小雨將讀三年級，就連謝小煙也將發蒙讀一年級。他們兄弟姐妹三人的學費加起來需要十七元錢之多。 　　她咬牙不還一分錢債，這段時間也隻積蓄了三元四毛七分錢，不到所需學費的五分之一！ 　　越接近開學，母親越心急如焚，罵人罵得也越來越兇，直到開學前一天，謝華駒父親謝定新委托電線廠的同事給家裡送來了二十元，母親才恢復了平時的狀態，罵得不那麼兇了。 　　父親送來的二十元中，十五元是他的工錢，另外五元則是他從電線廠財務股借的。 　　母親當然沒有繳足三個孩子的學費。她隻繳足了謝華山和謝小煙的學費，因為謝華駒這學期得去新學校上初中，而謝小煙是發蒙，不交足學費他們進不了新校門，不得不交。 　　而謝小雨是從二年級升到三年級，沒有換學校，她的學費就欠著了。反正學校不敢將她拒之門外，欠學費的學生可遠不止她一個。 　　這樣一來，母親口袋裡有十一元，可以用來買油鹽或用來買化肥或農藥了。 　　沒有了學費的煩惱，母親罵人的頻率開始降低，也沒有那麼兇。 　　謝華駒的日子也變得更安逸起來，並開始了鍛煉，就如沒有溺水前一樣：每天早上他從家門口跑到山後的一座大山上，跑到半山腰後再跑下來，洗完澡再吃早餐。 　　隻鍛煉了兩天，他就發現自己身體變得壯實起來，早上跑上山跑很遠的距離也不累。 　　但他最喜歡的鍛煉不是爬山而是遊泳。隻有有機會，他就跑到那個他曾經溺水的池塘裡遊泳。這個天然形成的池塘位於兩山之間，水很深、距離長，最吸引他的是那裡的水質好，找書苑 www.zhａoshｕyuan．cｏm 這些從山上流下來的溪水，非常乾凈，清澈透明，可以直接喝。 　　不過，遊泳的事得背著母親，不能讓她知道，否則她會罵上大半天。她害怕兒子淹死在池塘裡，因為那裡每過幾年都淹死一個或幾個玩水的人。 　　七年前那個池塘曾經一次性淹死了五個人，其中三個死去的男孩是一家的。他們的父親得知消息，失去理智，拿著一把斧頭沖進另一個死者的家裡，將那個死者的母親砍死，將死者爺爺砍傷，自己逃回家，與妻子雙雙喝農藥自殺而亡。 　　因為死去的孩子都是這個家裡的孩子喊過去的。 　　村裡傳說那個池塘裡有落水鬼，專門將遊水的人拖入水底淹死，不少村民對這個池塘充滿恐懼，單個孩子都不敢從那裡經過。 　　謝華駒不怕，一個人在那裡遊得不亦樂乎，或仰泳、或蛙泳、或潛水…… 　　他覺得現在的日子過得非常舒服。沒有錢花，他不在乎；炒菜沒油，他也習慣了。 　　即使跟著母親乾農活，他也沒覺得多累。 　　可惜，他沒有當鹹魚的資格。一天，他去遊泳的路上遇到了爺爺的鄰居楊娭毑。這位老太太告訴他說他奶奶生病了。她要謝華駒去勸他爺爺和他父母一起送奶奶去醫院看病。 　　謝華駒很有些不信：“沒有吧？奶奶好好的啊。剛才我送拋網送魚的時候，奶奶正在菜地裡鋤草。爺爺也沒有說她病了啊。” 　　這位老太太似乎早想到謝華駒會這麼說：“你奶奶病了好長一段時間。她不肯去醫院主要是沒錢，主要是怕拖累兒子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