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武大會舉行的這天,郢都全城都沸騰了,可以說是萬人空巷,大街上擠滿了人,比肩接踵,就為了看看這四年一次的盛會,不足月的小孩子都被大人抱上街了,主街上,一輛光彩奪目,華麗無比的花車正緩緩駛過,上麵掛滿了綾羅綢緞,玳瑁珊瑚,花車的正中央,一名女子正翩然起舞,舞姿婀娜,顧盼生姿,恍惚間不似凡間之人。人群中聽到有人說:“是軒姑娘!是風月閣軒姑娘!”有的人盯著那女子盯的出神,目不轉睛,卻被家中正妻逮個正著,揪著耳朵去了別處,不許再看了,頓時惹得周遭的人哄堂大笑。 花車後麵跟著的就是今次大會的參會之人,為首的騎著一匹高頭大馬,對下麵的人群投來了不屑的眼光,他的後麵浩浩蕩蕩的跟著人馬,這些人來自楚國各地,全部都是來參會的,慶典持續了整整一天,直到晚上到了宵禁的時辰,人們方才意猶未盡的散去。 第二日,楚王親自祭拜了天地神靈,楚國先祖,主持了禱告儀式,楚王位於高壘之上,楚國眾卿落座於楚王身旁,依次是上柱國、楚王一眾子嗣,令尹、司徒、司馬、太傅以及眾將軍,當然,還有此次的特殊嘉賓——齊國上卿呂昌,高壘之下,則擠滿了黑壓壓的人群,仔細一數,竟有數千人之多。 擂鼓之後,主事官一陣禱言,就代表大會正式開始了,楚國的青年翹楚們依次上場,弓馬騎射,刀槍矛槊,使各路兵器的都有,在場上鬥得是你來我往,各有千秋,楚王在高壘上看的十分滿意,畢竟大家都拿出了自身的本領,讓楚王覺得大楚人才濟濟,後繼有望,於是他頻頻斟飲,以致於有些微醺,楚國的諸位臣工們也興致盎然,不斷的在看臺上喝彩叫好,觥籌交錯,推杯換盞,好不盡興,可是,這好光景僅僅隻存在了半日。 午膳過後,盛會繼續,楚王甚至喚上了一眾歌姬,在高壘上,在眾人麵前舞樂助興。 “臣聽聞此次齊王也派人來參加校武大會,不知道是哪一個呢?”黃嘯問楚王,楚王則偏過頭,略帶醉意的說:“呂上卿啊,齊國的勇士呢?可否在場上啊?” “大王勿急,稍後便是。”呂昌笑著回。 眾人正談笑間,場下主事官大聲喊出:“齊國上郡——田衡!” 聽到“田衡”這個名字,在場的眾人無不一驚,楚王酒意也散去了幾分,因為這田衡乃是齊國實打實的將領,久經戰陣,素以勇猛著稱,竟被派來參加校武大會,參加校武大會的全是楚國的青年才俊,大多沒有什麼軍功爵位,也不過是及冠之年,哪裡能與齊國這種確確實實的戰將相比,這分明是齊王想要給楚王一個下馬威,眾人停下手中的酒杯,視線齊刷刷的投向場內。 隻見那田衡騎著駿馬,虯髯寬額,手中著一支九尺長戟,氣定神閑的進場,悠閑的姿態,根本不把場上之人放在眼中,甚至還輕蔑的做了一個挑釁動作,楚國的年輕人血氣方剛,哪裡禁得住這種挑釁,於是拍馬揚鞭,揮舞著手中的兵刃,賣出了無數個破綻,向田衡沖去,不出所料,田衡僅僅一招,就將年輕人擊倒在馬下,年輕人滿臉的不服,卻也隻能無奈的退場,田衡舉起長戟,炫耀著自己的勝利。 臺上的楚王也隻能拍手祝賀:“好,好啊,齊國勇士果然勇猛!”楚國眾臣看見楚王如此,也隻能隨即附和,拍手稱贊,卻是一眾的皮笑肉不笑,反觀呂昌是笑而不語,又自飲一杯。 原本寄希望能有不世出的英傑能夠站出來打敗田衡,可是天不遂人願,一連三日,竟然都沒有人是田衡的對手,能在場上在田衡手中走出十個回合的,便算是不錯的了,這田衡勝了整整三日,楚國的臉也被打了整整三日,場下觀賽的百姓是一天少過一天,敢上場比試的楚人也是越來越少,楚王與眾臣的臉色越發的難看。 見遲遲無人敢上場應戰,楚王頓生不悅,大聲喝退歌姬,一乾人等在高壘上獨斟獨飲,氣氛越發尷尬,如若容那田衡一直勝下去,日落之時,這大會便要結束了,到時這次大會不知道該如何收場。 公子啟這時走到黃嘯身旁,俯首貼耳悄聲問到:“武安君,孟文呢?孟文向來勇武,不如讓孟文上場一試。” 黃嘯搖了搖頭:“公子,孟文還在龍州郡,沒有回都。”熊啟聞言無奈,隻得另想他法。 誰知那呂昌這時跳出來添油加醋:“哈哈哈,素聞荊楚多勇士,今次是我齊國險勝了,呂某自罰一杯。”說完呂昌飲盡杯中之酒。 性情有些燥烈的季楚哪裡受得了這種羞辱,從客桌上一躍而起,拍桌大罵:“放肆,我楚國參會均是剛及冠的後生,齊王竟派出戰將,無禮至此,齊人何其不要臉!大王,臣請大王特允,老臣願上場會一會那田衡。”齊國這一出著實把季楚氣的不行,季楚一邊惡狠狠的罵著,一邊瞪著正在自酌自飲的呂昌,若不是在場人多,季楚就要沖上前去,給呂昌兩記拳頭嘗嘗了。 熊啟見狀,不想局勢發生到失控的狀態,搶過話頭:“哎,季老將軍稍安勿躁,還請坐下續飲。”按下季楚,隨即喚來旁邊的侍女斟酒,季楚隻得繼續悶悶不樂的飲酒。 黃嘯也說到:“季兄息怒,我大楚地大物博,人才濟濟,怎麼會挑不出勇士上場呢,季兄勿急,這太陽還沒下山呢,來,大王,我與季老將軍共敬大王一杯。” 見黃嘯成竹在胸的樣子,熊啟也心生疑惑,他實在想不出,此刻除了黃延靖,還有何人能夠上場與田衡一較高下的。 正在眾人犯難之際,場下躍出一匹白馬,馬上穩坐一人,腰間配一柄螭紋銅劍,手持一桿八尺八寸點銀長槍,好生威風,“龍州郡——項璟!” 田衡望著眼前的年輕人,遙聲說到:“小將軍,怎麼還使兩件兵器,使得過來嗎?” 項璟倒也不示弱,大聲回應:“晚輩也不知,隻有請田將軍親自試試才知道了!” 田衡心生輕視,心想這小子好大的口氣,這些楚國的年輕後生,在他眼中視同草芥,他不信楚國還有什麼青年後輩能夠與他一較高下,但是又覺得眼前之人與先前不同,項璟早早上場,卻遲遲不動,穩如泰山,不像之前那些莽撞的青俊,渾身上下透露著一股初生牛犢不畏虎的愚蠢,見項璟遲遲不動,田衡率先拍馬迎來,一桿長戟使得遊刃有餘,眼看著便要直取項璟,項璟手握韁繩,一把調轉馬頭,躲過一擊,又回身一槍,也被田衡接下來,霎時間,兩匹馬纏鬥在一起,難分難解,三十回合過去,也沒分出勝負,田衡勒馬回身,兩人分開,田衡仔細端詳著眼前這個年輕人,心中暗暗吃驚,楚國青俊之中僅有這等人才,來不及細思,項璟挺槍來戰,兩人又戰三十回合不分勝負。 看臺上的楚國公卿們也提起興致,看得入迷,連連拍手叫好,大呼過癮,尤其是季楚連連大喊:“好!好!好啊!給我好好捅他兩槍!”用大喜過望來形容此時的他,也不過分,楚王亦大喜,一時看得興起,竟從王座之上起身,走到看臺最前沿,他要好好看看這忽然冒出來的楚國勇士,而此時的呂昌臉色就比較難看了,項璟的出現,打斷了事先齊王和他的計劃,齊國妄圖攪亂校武大會,從而迫使楚國退讓,以便在和談之時能占據主動地位,誰料人算不如天算。 本來因為前幾日而散去的楚國百姓,又慢慢回到場下觀望,還不斷地為項璟打氣,聲音此起披伏,如同洪雷。 “小將軍,果然有些本事,不過你還能與我鬥上多少回合?” 項璟不甘示弱,喘著粗氣說:“田將軍謬贊,雕蟲小技,晚輩姑且再全力與項將軍鬥上一鬥。” “真是小子無畏。”田衡心想,再次拍馬迎戰,他定要讓這狂妄的小子嘗一嘗厲害。 百十回合過去,兩人你一招我一式的鬥來鬥去,都不知道會鬥到何時,項璟也是招招用盡了全力,絲毫不敢大意,有幾次甚至被逼入了絕境,險些落敗,看得臺上的楚國公卿們大汗淋漓,提心吊膽,但好在最後都化險為夷,卻漸漸體力不支,如若再這樣鬥下去,不知道鹿死誰手,項璟隻好穩住氣息,強裝平靜。 而此時田衡心中直犯嘀咕,這年輕人怎麼就這麼強,大有越鬥越勇之勢,加上場邊百姓的加油吶喊聲音,田衡率先開始心急了,這跟事先預料的不一樣啊,眼看太陽就要落山,害怕事多生變,必須想法速戰速決了,於是心生一計,故意賣出破綻,撥馬而走,誰卻想到項璟已看出田衡使詐,心中一喜,於是將計就計,驅馬來追,忽然,田衡回身就是一戟,項璟早早料到,提槍一撥,再回手抽出腰間配劍,下腰,橫手一揮,動作一氣嗬成,“當”的一聲,那田衡的長戟應聲斷作兩截,田衡也被打落下馬,吃傷不輕。 猛然間,會場爆發出山呼海嘯的歡呼聲,宣告了田衡的落敗,過了多時,田衡才慢慢的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臉上的泥土,一拱手說:“小將軍著實厲害,田某信服!願來日還有機會與小將軍切磋。”然後田衡便在一陣哀嘆中被下人攙扶出場,草草離去。 看著田衡離去,呂昌此時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高壘之上的眾人又開始推杯換盞,互相慶賀,有一人卻盯著項璟,問旁邊的人:“文讓啊,這項璟之前怎麼沒有耳聞啊,你聽過他嗎?”這個文讓叫項武,字“文讓”,是楚國項氏的青年才俊,“太傅,我也未曾見過此人,應當不是我項氏族人” “嗯”袁恒微微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又揮手喚來下人,輕聲耳語,交代了一些什麼事情,下人聽聞就即刻離去。 正在眾人慶祝,以為這次的校武大會就這樣結束的時候,沒想到場下卻又傳來主事官的聲音:“龍州郡——魏文!” 楚王聽到,轉頭對黃嘯說:“好你個公肅啊,你龍州郡真是臥虎藏龍啊!”這下該黃嘯心裡犯嘀咕了,怎麼還有他不知道的龍州才俊呢,這個魏文還真是“聞所魏文”。隻見場下又出一騎,乃是一匹黑馬,坐在黑馬之上那人束發長衣,帶著麵具,橫著一柄長刀,不由分說的便向項璟沖來,項璟挺槍迎上,兩人過了二十回合,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一招一式之中,項璟頓感熟悉,於是試探性的問了一句:“孟文!!!???” 黃延靖沒想到自己這麼快就被識破了,說:“大哥,別來無恙啊,別分心啊。”黃延靖口中喊著大哥,手中的長刀卻毫不馬虎,舞的天花亂墜,刀刀用勁,項璟知是黃延靖了,槍上自然收了許多,暗中有謙讓的意思,再加上之前與田衡已經大戰一百多回合,體力已幾近怠竭,鬥了五十回合,黃延靖越戰越勇,越勇越戰,可是戰著戰著他察覺出了異樣,按平日裡講,越戰越勇的應該是他項璟,而不是自己啊,交手之間,項璟出手也越是疲軟,黃延靖大呼:“大哥,我可不會讓你啊!”又交手了幾回合,忽然黃延靖頭上麵具鬆動,一股大風迎麵一吹,在一招之後脫落,黃延靖用力隔開項璟一招,將馬撥開,他也看出了項璟體力不支,並且有意讓著自己,索性將長刀往地上一扔,示意棄權。 看臺上的眾人才看清這個所謂的“魏文”原來是黃延靖,楚王哈哈一笑:“好你個黃延靖!”黃嘯此時笑而不語,遠遠的看著黃延靖。再說之前那袁懷,在場下觀望了項璟與田衡的比武,那田衡的表現已經讓他打起了退堂鼓,更不要說是麵對項璟了,袁懷自知麵對項璟無法取勝,就沒有上場,以免落得個笑話,匆匆離去,袁恒事後知道了此事,責罵一通,直道他是不成器的蠢材。 而此時,太陽變得通紅,慢慢滑落下山頭,暮色漸臨,而日光卻顯得更加明亮,一顆亮眼的星辰也逐漸出現在了天空,這次校武大會到此也算是正式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