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細作(上)(1 / 1)

雲夢長河 羸翁 5592 字 2024-03-22

項璟與黃延靖自越地返回之後,本來退了吳軍,按理說算是大功一件,但是袁泰卻當即上奏參議項璟黃延靖藐視軍法,在前線擁兵嘩變,這擁兵,挾持主將是事實,但這大敗吳軍也是事實,朝堂之上,楚王犯了難,遲遲不願說話,他這時若是先開口赦免了項璟與黃延靖,恐怕日後難以服眾,軍隊嘩變可不是小事。有意幫項璟和黃延靖的公子啟,也不便站出來。   這次黃延靖是從罪,是袁恒借機打壓黃嘯的大好時機,也乘機彈劾黃延靖,站隊袁恒的文臣自是不願意錯過巴結的機會,一並附議。   這時,堂下一人出言:“大王,這袁將軍被軟禁是事實,可畢竟情有可原,戰場上戰機稍縱即逝,二位將軍也是為了能夠擊破吳軍才出此下策,況且這事也算不得嘩變,不過是軍中將領以下犯上之罪,二位將軍大破吳軍,也算是大功一件,功過相抵,老臣看,不如罰二位將軍一年軍俸,各免去一級,以示懲戒,請大王思量。”說話之人是楚國大夫翁仲。   楚王聞言,急於了卻此事,不等袁恒等人再說話:“翁愛卿所言極是,此事惡劣,應當嚴懲,如愛卿所言,罰項璟黃延靖一年軍俸,自即日起,削職一級,今後如有再犯者,定當嚴懲不貸,望諸將引以為戒。”而袁泰呢,自然也是沒有什麼獎賞,身為三軍主帥,卻輕易的被人軟禁,簡直滑天下之大稽,楚王不罰他便是不錯了,他哪裡還敢站出來邀功。   袁恒等人也無話可說,有罰無賞,從明麵上也說得過去,也不能硬說楚王是在有意偏袒。自此次處罰之後,項璟與黃延靖依舊是留在郢都,畢竟前線沒有大的戰事,有諸位楚國老將在前線鎮守,也用不上他們,這可真是把黃延靖樂壞了。這段時間裡,袁恒與公子啟先後來邀請項璟,袁恒邀項璟赴宴,公子啟則邀項璟出遊與圍獵,自上次袁恒送了項璟碧璽腰帶之後,項璟就看出來了袁恒是有意要拉攏他,所以屢次推脫袁恒的邀請,而常常應邀了公子啟,相伴出遊,公子啟出遊之時,有時也會叫上平樂公主,二人你來我往,雖然沒有明示,但是情愫日增,表麵卻客客氣氣,項璟隻道是與公子啟遊玩,卻沒有看出來,公子啟也是有意要拉攏他,這顆楚國冉冉升起的明星,是如此的璀璨奪目。   再看黃延靖,還是日日出沒在風月閣中,黃延靖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今日無事,風月閣聽曲~”他時不時的還邀請軒姑娘外出遊玩,但軒姑娘也不是次次都答應他,每逢軒姑娘答應一起外出,黃延靖就覺得好不快活,比痛飲美酒還讓人高興,對於黃延靖來說,隻要有軒姑娘在的地方,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黃延靖時常問起關於軒姑娘的事情,故鄉,親人等等,軒姑娘每次隻是看著他癡癡一笑,有次卻笑著反問到:“少將軍可知為何青萍四處可見,飄搖不定嗎?”   “因為青萍輕盈?”   “不對,少將軍再猜。”軒姑娘笑了笑。   “因為它太小了?”   軒姑娘仍是笑了笑:“還是不對,少將軍。”   “那我可真是不知了。”黃延靖回她。   “青萍飄搖不定,不是因為它太輕太小,而是因為它無根啊,無根就沒有依托,沒有束縛,去到哪裡,能遇見什麼,也隻能由水流決定,水讓它往東,它便隻能往東,水流讓它傾覆,它也隻能傾覆,一生的命運隻能掌握在水流手中,少將軍,而奴婢,便是那青萍啊。”軒姑娘說完,神色黯然,情緒有些低落。   黃延靖聞言也倒是識趣,沒有追問,逢上年節,黃延靖自是少不了獻上殷勤的,什麼珠寶首飾,胭脂水粉,金玉玩意兒,黃延靖都有送過,而每次送的東西,軒姑娘都一一收下,黃延靖自是開心的。   楚軍在龍州郡邊境與秦軍發生了幾次規模不大的戰爭,損失一城一關,戰爭中丟城失地屢見不鮮,是為平常,但奇怪的是,楚軍處處受到秦軍掣肘,楚軍還沒冒頭,秦軍就壓了上來,好像秦軍早就料到楚軍會從這個地方出來一樣,楚軍的防禦也形同虛設,經常被秦軍打的措手不及,雖然有黃嘯指揮,但是邊境最後還是一點點的被秦軍蠶食,導致最終丟掉商陽城與荊關,至此,楚軍退守庸城,黃嘯堅守不出,尋找時機,不與秦軍交戰。   黃嘯征戰幾十年,戰爭直覺敏銳的他,很快就反應過來,定是軍中有細作,於是全軍從上到下,徹查了一遍,卻也沒能查出問題,黃嘯轉而上書楚王,要求在郢都範圍內嚴查秦軍細作,楚王將此事交予廷理府,而主事廷理府的人就是公子啟。公子啟的廷理府也是諸多能人,沒有用多少時間,就從宮中查出一名細作,公子啟調集廷理府的人與當值內衛,將那細作的住處團團圍住,隻得公子啟一聲令下,眾人就破門而入,進門之後,眾人卻傻眼了,屋內空無一人,一寸日光從屋頂射下,眾人抬頭向上望去,隻見屋頂空留一個大洞,冷風呼呼灌入,原來是那細作早已從房頂遁逃。   公子啟迅速命令眾人去追,於是從宮內追到宮外,從宮外追到西市,再從西市一路追到東市,一路雞飛狗跳,也沒能將那細作拿下,卻又在東市丟了細作的身影。於是廷理府的人挨家挨戶,在東市一個屋子一個屋子的搜查,直到搜到了風月閣。   此事,黃延靖正沉浸在風月閣之中,卻聞得屋外雜亂紛紛,一會兒,“哐當”一聲,風月閣的門被人一腳踢開,嚇得侍女到處躲藏,黃延靖起身,護住軒姑娘,卻見沖進來一隊廷理府的官差,見到黃延靖:“小的不知道將軍在此,冒犯將軍,冒犯將軍。”   “蠢材,好大的膽子,既然識得本將軍,還不速速離去。”   “孟文?”這時,公子啟也走了進來。   “公....公....公子。”黃延靖一看是公子啟,頓時有點尷尬,有點結巴,瞬間心虛。   公子啟看見了黃延靖身後的軒姑娘,又看了一眼黃延靖,頓時就明白了,笑著說:“好你個黃孟文啊。”隨後,公子啟就帶人迅速離開了,前去別處搜尋,隻留下尷尬的黃延靖和軒姑娘。黃延靖楞了一下,卻聞背後的軒姑娘說:“少將軍請回吧,今日受此驚擾,不便再服侍少將軍了。”黃延靖轉過身,關切的問到:“軒姑娘可還好?”   “奴婢隻是受了些許驚嚇,沒什麼大礙,容奴婢修養兩日就好。”軒姑娘接著說。黃延靖心中急切,聽軒姑娘這樣說,也算放心,就告辭離去,回去之後,差人送來了一些安神的藥材,這些藥材平日裡是魏夫人用的,黃延靖大大方方的裝了半籮筐,後麵魏夫人問起自己的貴重藥材如何就見底了,他也是佯裝不知。   黃延靖走了之後,軒姑娘閉上閨門,屏退掉侍女,這時,一人從內閨走出:“我的行蹤已經暴露,已然是走不出郢都,這份情報,隻能靠玄鳳你想法送出了。”這人正是先前廷理府四處搜查的“秦軍細作”,而他口中的“玄鳳”則是軒姑娘的真正名字,而軒姑娘,則是他在宮外的接應人,二人裡應外合,共同刺探情報,如今他已經暴露,注定今後隻有軒姑娘一人繼續留在郢都了。   那人說完,從腰間掏出一個細小竹筒,那竹筒中裝著的,正是他所得最後一份機密情報,待軒姑娘收好情報,那人也待至深夜,然後從後門悄然溜走,等他到了郢都東門,發現城門緊閉,關防衛士比平日裡多了幾倍,想來這正是為了捉拿他而來,夜間看來是無法出城了,他又在附近待到了天明,城下貼滿了他的緝捕公文,盤查的官差更是比平常嚴格不少,從頭到腳搜了個遍,這人心想自己肯定是出不去了,如若被逮住,免不了受刑法之苦,於是一咬牙,找了一條僻靜的小巷子。服毒自盡了,等廷理府找到他的時候,已經是幾天之後的事情了,廷理府最終也沒能從他身上搜到什麼有用的信息,線索也就此斷了。   但是,公子啟心思縝密,心想這個細作藏身和身上沒有搜出任何有價值的東西,他卻一路狂逃,好不容易逃出,最後卻自盡在巷子中,莫非是在隱瞞什麼,此事過於蹊蹺,他由此斷定,這城中,定然不止一個細作,於是他暗中布下諸多的眼線,嚴密的監視著宮內宮外,同時又加強了四處城門的盤查力度。   一日黃延靖在風月閣消遣之後,正要離去,忽然軒姑娘說到:“奴婢聽說明日城外三相法臺有祭祀,奴婢想去看看,不知道少將軍可願一同前往?”黃延靖轉過身,楞了有一會兒,他不敢相信這是軒姑娘說出來的話,之前軒姑娘從來沒有過諸如此類的要求,都是黃延靖主動邀請她一起出遊,而軒姑娘還多有推脫。   黃延靖自是十分歡喜,臉上藏不住的笑意:“願意願意,那,那明日一早,我便來接姑娘一同前去。”   “奴婢謝過少將軍。”   從風月閣回府,黃延靖手舞足蹈了一路,到府中還歡欣雀躍,鬧騰不已,府中的人從來沒見過黃延靖這種態勢,弄得府中伺候他的下人疑惑,小聲閑言:“公子這是染上什麼邪祟了嗎?”   “小聲點,一會兒讓公子聽見了。”   沒想到這還真讓一旁的黃延靖聽見了:“說什麼呢,我看你們是皮癢了不是,去,給我備輛車馬,明日就用,香燭綢緞一樣不可少,少一樣,我一人賞你五十軍棍,還有明日你二人與我一同出城。”   那二人立馬應答,急匆匆的去備車馬了,這一夜,黃延靖幾乎興奮的一夜未眠,腦子中全都是軒姑娘的樣子,癡癡傻傻的笑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黃延靖便乘府中馬車去到風月閣,接了軒姑娘,車馬行經到東門,等著出城的人排成了長龍,盤查分外嚴格,所以比平時慢了許多,等了約莫快一個時辰,還沒有輪到他們,黃延靖就跳下馬車,走到盤查的士卒麵前,那些士卒不認得黃延靖,大聲嗬斥,讓他回到來處,黃延靖卻不買他們的麵子,一時間爭吵起來。爭吵聲引起了當值門將的注意,門將聞聲趕來。   沒想到那門將卻是識得黃延靖,立刻迎上前來:“將軍到此,末將有失遠迎,還望將軍恕罪。”   黃延靖也不多跟他客套廢話,指著自己的車馬:“我今日出城有要事,馬上放我出城去。”   那門將卻犯了難:“將軍有所不知,近日廷理府在城中嚴查秦國細作,凡是過往行人車輛,皆要一一仔細盤查,這才慢了些,請將軍稍待。”   黃延靖故作氣惱:“這麼說,你看本將軍像是秦國的細作了?要不要去府上搜一搜罪證?”   聽黃延靖這麼一說,門將惶恐:“將軍哪裡的話,小人惶恐,這便給將軍放行。”說完,門將示意旁邊的士卒,撤去路障,給黃延靖一行放行,士卒照做,黃延靖等人得以提前出城。   出了城,車馬便向城外十裡處的三相法臺駛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那三相法臺是郢都大小祭祀場所,每逢有祭祀活動,周遭百姓都前來拜祀,祈願,祈求家和安寧,平安順遂,今日亦不例外,法臺早已聚集了許多百姓,黃延靖一行正於祭祀前趕到,隻見那法臺之上有十巫,都戴著麵相猙獰的百鬼麵具,圍在在臺上大跳鬼神之舞,舞姿甚是奇異,鼓聲亦是怪譎,法臺下的百姓,都虔誠地拜服在地上,一個時辰之後,祭祀就結束了,那十巫悉數進入會館,留下眾多百姓在外麵焚香還願。   這時,軒姑娘也向會館走去,黃延靖一路跟隨,軒姑娘說:“我有些事想問問大巫,少將軍也要一同前往?”   黃延靖識趣,尷尬地說:“不不不,我就不去了,我送姑娘到門前。”軒姑娘進門,黃延靖便等候在門外。   軒姑娘進門之後,輕車熟路地拐入一間客房,房中有一人,正是那十巫之一,臉上戴著青紅百鬼,麵目猙獰,那巫言:“玄鳳,你來了。”   軒姑娘行過禮之後,從腰間掏出一個細小竹筒,正是之前自盡的細作交與她的那份情報,軒姑娘將竹筒遞上:“接頭人已死,不知日後當如何?”   那巫:“你隻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其餘事無須擔心,上麵會安排新的接頭人與你聯絡,無其他的事,你可以走了。”   軒姑娘聞言退出客房,如此,最後一份情報,便順利的被送了出去,還餘半日時間,黃延靖一行在城外逗留半日,算是踏青,傍晚便回了城。從這之後,軒姑娘出城便頻繁了一些,每次都是邀黃延靖同去,想是有黃延靖在,出入方便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