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言不知老人在等何人,此時已深信老人在不遺餘力的幫助自己,便不再多問。三日之後清晨,弘正還在熟睡,陸言早已開始在院內練功。一招“回馬收轅”尚未打完,老人的院門便“吱吖”一聲開了,陸言看進來的不是老人,頓時警覺起來,定睛細看來人乃是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這位老者身材清瘦,樣貌清奇,若非頭上花發和臉上的幾道皺紋,決然認不出這是一位老者。 陸言見其麵善,心中警覺便放下了五分。老人見陸言眼神深邃,表情嚴肅,笑著說道:“敢問足下可是陸亮將軍之子陸言。”陸言見來者一語道破自己身份,便猜出此人定是老人的訪友,說:“正是,敢問足下是。”那人也不作答,直言“妙哉,妙哉。”陸言正欲追問,老人正好從門外走來。 老人:“我正欲邀你前來,不料你卻做了不速之客。”隨即便向陸言介紹道:“陸公子,莫要見怪,此人乃是老朽好友,人稱清凈散人,如今他雲遊歸來,公子欲出滸水關全在此人身上。” 陸言不解,老人繼續說:“前兩日清晨,老朽前去為滸水關守將醫治腿疾,交談中發現,那守將名叫李涵,曾是陸亮將軍帳下參軍,其腿疾便是早年跟從陸將軍北伐北蘆國時受的傷。老朽由此推斷,那人定與陸公子相熟。公子可認得?” 陸言:“老伯見諒,晚輩自懸崖下為老伯所救,過往的人和事,十之八九已難記得。” 老人:“哎,隻恨老朽醫術不精,無法醫治公子失憶之病,如今隻好助公子出關,再做計議了。公子容貌雖已大變,可聲音卻未變,一經李涵盤問,必被發現,若如此,公子壯誌便再難酬了。” 陸言看了一眼清靜散人,又對老人說:“老伯所慮極是,但不知計將安出?” 老人:“我這好友與公子易容之前,從身形到樣貌都極為相似,待老朽為其稍作打扮,明日他與公子一同過關,守城兵士見之必然盤問,公子可在盤問之時,攜弘正趁亂出關,如此可萬無一失。” 陸言:“如此不妥,我若過得關去,清凈老伯豈不被那李涵抓在獄中。救我而損恩人,雖禽獸亦不為也。” 清靜散人:“陸公子果然乃大義之人,不愧為將門之後。” 老人:“我二人還有期頤對弈之約,老朽自有解救之法,斷然不會陷友於危險之中,公子隻管出關去。” 老人話音剛落,清靜散人:“老夫有一言,還望公子垂聽。” 陸言:“老伯請講,但有驅使,言,莫乾不從。” 清靜散人:“老夫頗能觀氣,今觀公子紫氣罩頂,瑞靄騰騰,祥和之中更有殺戾蘊藏,公子此去,必若蛟龍入海,大鵬飛天,他日若率兵攻來,還請善待百姓。” 陸言:“老伯請放寬心,晚輩若能了了心願,必以蒼生為念,絕不濫殺無辜。”四人商定,便就此準備,想到明日就能出關,陸言一夜未眠。 翌日辰正時刻,陸言帶著弘正並清靜散人一行三人,直奔滸水關而來,到滸水關時正值巳時,此時出入關者眾多。 守關兵士見清靜散人眉峰聳立,鼻梁高挺,目光如炬,兩腮寬厚,與通緝告示上的畫像之極為相似,遂一齊圍住盤問了起來,清靜散人百般辯解自己並非陸言。兵士個個想要立功,如何肯信?就在眾人爭鬧之際,陸言帶著弘正迅速逃離了滸水關,向東勝國方向走去。 陸言逃去約一盞茶的功夫後,守將李涵來到清靜散人身旁,看身形和樣貌與陸言極為相似,隻是臉上皺紋多了些,但想到半年來陸言亡命天涯,餐風飲露,麵容盡顯滄桑,也在情理之中,遂將其押到了滸水關大獄。 陸言帶著弘正一路奔逃不敢稍坐停歇,走了一個時辰,正遇一座破廟,料想追兵一時也難以追上,此時又饑又渴,遂攜弘正走進了廟中。見零零散散的路人也在歇腳,陸言一路奔跑,一時忘記自己改了容顏,怕被認出,便又躲在了廟中神像之後。 因為奔跑,水已撒掉大半,陸言把剩下的水都給弘正喝了,自己隻吃了些乾糧。一夜未合眼,更兼奔跑不息,此時陸言困意襲來,摟著弘正閉上了眼。 不料剛一閉眼,有一身上帶血跡的白衣老者走進廟來,他不看別人,直接走到了神像之後,看陸言睡得正酣,竟然發怒,直接拍醒了他,罵道:“老夫戎馬一生,赤膽忠心,不料為奸人所害,汝不思盡快查明原委,以報父仇,竟私毀發膚,真羞對父母,愧對祖宗。” 陸言睡眼朦朧,看不真切來者何人,隻聽白衣老人繼續說:“勿信螟蛉,須向東行,行至岸邊,方能克弘。” 陸言看老人說完話便欲轉身離去,遂起身追趕,追至廟門口竟被門檻絆倒,再抬起頭時,隻看到巨椽貫頂,嚴嚴整整,環顧四周,竟十分森冷,隻有地上的柴草還能給人一些溫暖。 扭過頭看到懷中的弘正仍在熟睡,方意識到,乃是黃粱一夢,陸言尋思:“莫非這位白衣老人乃是先父,這是父親托夢於我?” 白衣老人的麵容雖未看清,但是老人的訓話卻記得真切,特別是那四句“勿信螟蛉,須向東行,行至岸邊,方能克弘。”一直在腦中回蕩。 想到此,陸言便叫醒了弘正,離開破廟繼續向東走去。走了約五裡,一條小溪橫穿路麵。陸言站在溪邊向前望去,竟有兩條岔路,欲往東勝國竟不知該走哪一條路。 看見溪水清澈,便拿出水袋盛了些水,給弘正喝完,自己才大口喝起,剛喝兩口聽到一陣“咩”的叫聲,放眼望去,前方五十步外有一人正在牧羊。陸言讓弘正在溪邊歇息,獨自走上前去問起了路。 陸言:“老鄉,叨擾了,敢問去東勝國該走哪條路?” 牧羊人聽到陸言的聲音也吃了一驚,滿臉驚訝地說:“你是何人?往東勝國做甚?” 陸言:“在下乃是東勝國的客商,今欲回國,不知該走哪條路?” 牧羊人:“既是客商,如何不見貨物,至少也該熟悉道路才是,為何連路也不認得,必是誆我。” 陸言反應極快:“在下向來隻做東勝國與虞國的生意,不曾來得西牛國,此路也是初次行走,故而不知。” 牧羊人仍有疑惑,想到事不關己,便指出了去東勝國的方向,剛抬起手要說,便聽到陸言喊道:“快過來,拿著水袋和乾糧,快過來,這位好心的大哥,為我們指明了道路。我們繼續趕路吧。” 牧羊人聽到陸言喊自己為“好心的大哥”,驚呼道:“兄長不認識兄弟了嗎?” 陸言疑惑的看著牧羊人,牧羊人見狀繼續說道:“萬萬沒想到,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兄長如今竟變了模樣,世子也比弘現太子出事時高了些。” 陸言:“敢問閣下是?” 牧羊人見陸言滿臉疑惑,不像是裝出來的,似乎忘卻了前塵往事,便繼續說道:“老爺冤死,我心裡都無比悲痛,一直在等著機會報仇。” 陸言見提及“老爺出事”,便說道:“閣下所指,莫非西牛國太子太師陸亮將軍。” 牧羊人見陸言提起了興趣,便試探道:“少爺如今變了樣貌,但聲音和身形卻未改變,小的劉福,與公子自幼相識,承蒙老爺不棄,讓小的作了少爺書童,少爺向來視人平等,讓小的以兄弟相稱。”說罷落了幾點眼淚。 陸言見狀,以為他真的是書童,便問起父親的事情來,劉福此刻方才確認眼前這位就是陸言。 確認陸言已不記得以前的事後,劉福也放鬆起來,說:“實不相瞞,老爺被抓走那晚,小的就在府中,西牛王迎娶瞻國皇帝的女兒,太子弘現見其貌美,便淫心漸起,欲占為己有,如此悖逆亂倫之事,朝中上下豈能容他,念及太子向來孝順,故令其戍守黑牛城,永遠不得入宮,老爺作為太子太師,也一並去了。 不料太子內心不平,故欲起兵謀反,老爺聽聞也覺俱在情理,就擔任了太子謀反的軍師,不料機事不密,被黑牛城守將賁祥得知,他密告西牛王,西牛王便將老爺打入了天牢。 少爺得知計劃有變,便隨弘現太子逃到了虞國,西牛王痛恨老爺協同太子謀反,丞相魏忠再三勸阻,西牛王不聽,一怒之下斬了我們陸府上下五十八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