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子時,藍荷扮作書童模樣,由鐘會風帶著,悄悄來到了陸言府上。 如今陸府上下,皆是陸言精心挑選的家丁,並且讓弘正每日研習課業之餘,以玩耍之名觀察每一個家丁的異常之舉,凡擅自將陸府之事說於外人者,施之劓加斷舌。如今,家丁雖不說個個都是陸言的心腹,但至少都對陸言忠心耿耿。 陸言將鐘會風和藍荷引到書房中,命下人開始按方熬藥,那藥都是些清心敗火之藥,藥好之後,命人端進來,便開始下令任何人不得接近,並緊閉房門。 接過藥碗,藍荷哪有心思去喝,直言道:“如今藍籲囂張跋扈至極,前幾日的校場比武分明是要天下人知道,他的身邊高手如雲,任何人都不要動歪心思,否則頃刻斃命。” 陸言:“公子欲圖大事,萬不可未動而先懼之。” 藍荷:“荷非怕,然則藍籲本就是勇猛之人,常人絕難傷其分毫,如今兵權又盡在手中,更兼四大金剛和其子州高常伴左右,朝廷上下無一人敢犯上直言。似此不久之後,我必被藍籲設計陷害,到那時我命休矣。” 陸言:“若要大事速成,須在一瞬即除藍籲,否則我等必死無葬身之地。” 藍荷:“陸將軍有何妙計,但說無妨。” 陸言:“藍籲雖猛,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若能得以猛士,禦前行刺,藍籲又怎能在短時間抵擋得住迅猛的進攻,若藍籲被這猛士斃命當場,那這東勝國的大位,荷將軍豈不唾手可得?” 藍荷大喜,丟下披風,竟絲毫看不出病態,在陸言的書房轉了一個圈,忽又轉喜為悲,拊掌說道:“陸將軍之計固然高明,可是猛士盡為藍籲所用,急切之間哪裡能尋得這樣的人才啊?” 陸言微微一笑,說:“荷將軍出身名貴,自然不知民間高手。” 藍荷:“想必陸將軍已有人選,可速引薦,我定有厚報。”陸言便將醞釀多日的計劃告知了藍荷,藍荷聽完陸言的整個計劃後,渾身倍感輕鬆,竟似沉屙頓愈。 東勝國臘月的民間熱鬧非凡,老百姓都在殺豬宰羊準備年貨。壯如猛獸一般的山嘯,自陸言走後,繼續過著普通農耕生活,父親依舊在江邊擺渡。因為年關將近,山嘯便一連幫著村裡殺了好幾頭豬,山嘯家貧,平日裡很好少吃肉,如今趁著殺豬之變倒也掙了不少豬肉。 鄉親們感謝他的幫們,除了送豬肉,也有一些有錢的人家,還給了山嘯一些銀兩,山嘯是個顧家的好男人,有了豬肉和銀兩,山嘯為家人燉了肉,還給父母妻兒添置了平日裡從未買過的衣物,一家人其樂融融,無比幸福。 臘月二十四這一天,山嘯在村中的磨盤處,殺豬殺累了,正坐在石凳上歇息。不料遠處竟來了一眾鑾儀車隊,村中百年來,除了打仗的士兵,從未見過如此眾多之人呈隊列入村,就是娶親嫁女也未見如此。所以眾人都在圍觀,但又不敢擋路,故而有的在家中窗戶觀看,有的卻躲在路溝之中,仰麵觀看。 山嘯見車隊朝著磨盤處而來,也急忙準備收起刀具,扛著剛殺的豬,找個地方躲一躲。不料車隊到此竟停下了,車隊的馬車中走下來一個人,山嘯定睛細看,那人穿著官服,戴著管帽,滿麵皺紋,雙目深邃,正朝著自己笑著走來,而且走路姿態畢恭畢敬,山嘯正欲下跪,那人急忙扶助說道:“兄長別來無恙,愚弟三月前曾蒙兄長收留,如今發跡,特來接兄長共享富貴。” 此時山嘯方才看清,此人不是別人,乃是自己的八拜之交,先前結拜的義弟陸言。山嘯滿手豬油,怕弄臟了陸言的官服,不料陸言竟毫無嫌棄之色,拽住山嘯的手就上了馬車,向山嘯家中走去。圍觀眾人,羨慕不已,皆跟在車隊後麵一同向山嘯家中走去。 山嘯上車之後才知,原來車上還坐著一位身份更為尊貴的人,此人乃是當今聖上的堂兄,護國將軍藍荷。雙方介紹完,山嘯拜地不起,藍荷再三攙扶,山嘯方才起身,令山嘯驚訝的是,藍荷這樣身份極為尊貴的人,竟也絲毫不嫌棄自己滿手的油汙。 到了山嘯家中,山嘯父母妻兒見了藍荷盡皆下拜。圍觀眾人知道是皇帝的哥哥來了,也都紛紛下跪山呼千歲。藍荷示意眾人起身,並隨山嘯一同走進了屋內。 山嘯:“小的家裡,蓬門蓽戶,做夢也想不到荷將軍會來我家,小的家裡真的是蓬蓽生輝啊,小的家貧莫要臟了荷將軍的衣服。”說完便將家中剛為妻兒新買的衣物墊在了座椅之上,藍荷見狀,連忙勸住,陸言也上前說道:“此乃大嫂新衣,兄長使不得,況荷將軍乃不拘小節之人,兄長不必擔心。” 藍荷:“壯士不必多禮,你我俱是肉體凡胎,皆是父母所養,有何不同?你能坐得,我也能坐得,我與陸言將軍乃是莫逆之交,他之友即我之友也。” 山嘯見藍荷如此禮賢下士,更加敬佩不已,此時陸言也更覺山嘯之父所言真乃至理之語。言語之間,山嘯知道陸言已拜為將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便欲再下拜。陸言急忙止住:“兄長若對弟下拜,弟真地就無地自容了。”山嘯遂罷。 藍荷起身看山嘯家中,茅屋四間,俱是土墻,言道:“荷,出身皇室,民間疾苦實不知,本以為我東勝國早已物阜民豐,全國百姓皆能安居樂業,不料此處竟有極貧之家,我藍氏真愧對百姓。” 山嘯:“不隻我們一家,村中如此之家,居多數。” 藍荷:“此處豈非東勝國國土?常言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國家治理成這樣,真是愧對祖宗,愧對天地。” 鐘會風亦隨行其中,知道藍荷意有所指,但此間並非論及藍籲為政過失之處,便拽了拽藍荷的衣角,示意其莫談國事,藍荷乃止。 藍荷跟陸言訪問山嘯後不久,便從自己的俸祿中,撥出一部分,把山嘯所在的村子修葺一新,村中俱稱道藍荷愛民,山嘯仗義,陸言知恩圖報。山嘯家中也一改貧困之貌,牛羊滿圈,除此之外藍荷每月都給山嘯家五百兩銀子,五百匹布。有此錢財布匹,山嘯父母妻兒俱是倍感榮幸,山嘯父親也不再擺渡,隻是老人安土重遷,陸言想要山嘯一同前往京師,山嘯因父母不肯離村,故而未能赴京。 如此兩月之後,時至春分,萬物盡是一片榮發之態。山嘯受藍荷之恩無以為報,其父也無限感激,便勸山嘯要知恩圖報,去往京師看藍荷將軍有什麼需要之處,或可獻力。 山嘯哪裡知道,兩個多月前的一個夜晚子時,陸言對藍荷所說的民間高手正是自己。聽了父親的話,山嘯便動身去了京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