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下雨了(1 / 1)

夢生,夢死 流蘇鐵 7226 字 8個月前

京城的街道上,細雨如絲,輕輕灑落。油紙傘在行人手中綻放,仿佛是一朵朵在雨中盛開的花。而那些無家可歸的貓狗,卻在這濕潤的城中穿梭,它們的身影在雨幕中顯得格外孤單。   譚府中,眾人交談甚歡。宋明突然開口道:“下雨了。”   “是啊,外麵的雨,美如畫。回頭我講給你聽。”江心沒有問宋明如何知道下雨了,因為她知道宋明自然知道。   “好,待會兒你把方才的雨講給我聽。”宋明並不認為講出來的雨有何不妥,就像這雨,似乎理所當然,就是用來聆聽的。   譚正生在聽完林復容的一番說辭後,自然理解了這位二品大員今日前來府上所求,自然也就不便多加乾預。   “年輕人的事自當由年輕人做主,我們做長輩的理應少加乾預。但如果你林大人算是找我為你林家千金何我兒譚木牽線搭橋,而此後他們二人能否有所進展,這就不是我你我這些做長輩的說了算的。”譚正生此時才像一個尋常百姓家的父親般語氣柔和,眼神寧靜。   譚正生在說話間,也聽到了不遠處江心對宋明所言。他自然知曉雨聲淅瀝,卻不知如何將雨聲講給一個人聽。於是在林復容認同地回答了他的話之後,對著站在一旁的譚木幸問道:“小子,你姐姐所說的講雨是怎麼個講法?本將有些好奇,不知道你這做弟弟的可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江渙對雨似乎也有著別樣的情感,一直凝視著外麵的雨幕,連往日的那股子調皮都收斂了起來。但當他聽到譚正生如此詢問,他也沒有多想,向譚正生透露了一些往事。   隨著江渙的講述,譚正生仿佛看到了這三個年輕人的過往經歷。也因此看出了江渙講故事的感染力有多強,也可以想象這段故事有多麼引人入勝。   江渙、江心和宋明三人,很小的時候就生活在一起。   起初一段時間,隻有江心和江渙兩人,因為江氏姐弟二人在邊境地區生活,父母又是老來得子,年近四十的兩人決定要養育孩子,而且是兩個。   姐弟兩人從小就在一個不富裕的家族中長大,父親和母親也不經商,也不做活。   可父親身上有著一身打獵本領,為一家四口的夥食問題提供了的保障。當然,打野味並不是唯一的食物來源。   母親也能夠吃苦耐勞,在距離家近處采摘一些野菜野果。平日裡的吃喝也足以維持生活。至於衣物,都是母親親手製作的,母親用打獵得來的皮毛向邊境的人們換來布匹,為家人提供衣物,或者自己用皮毛做一些。   住的是父親親手搭建的土坯房,雖然簡陋,倒也堅固。出行則沒有什麼特殊之處,母親去哪裡,父親就跟著去哪裡,兩個孩子也隨父母親去哪裡。   直到有一天,母親突然臥病不起,父親尋找了周邊所有的醫生,也沒能留住母親的生命。   又過了兩年,六歲的江心帶著五歲的江渙開始隨父親一起向境內遷移,因為那幾年,胡人的騷擾越發頻繁,邊境生活已然不安全,江父隻好帶著兒女離去。至於母親的墳墓,後來雖然也有人回來過,但早已分辨不清具體方位,更不用說找到母親的墳墓了。   往境內的路上歡聲笑語不斷。然而,他們並沒有意識到,危險正在悄悄逼近。   當他們穿過一片茂密的樹林時,突然聽到了一陣嘈雜的聲音。父親立刻警覺起來,他示意姐弟倆躲到一旁的草叢中。江心和江渙的心跳加速,他們緊緊地握住彼此的手,眼睜睜地看著一群山賊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中。   父親地站了出來,試圖保護他的孩子們。他毫不畏懼地與山賊們搏鬥,但終究無法抵擋住眾多山賊的攻擊。姐弟倆躲在暗處,目睹了父親被山賊們殘忍地殺害。他們的眼淚無法止住,心中充滿了無盡的悲傷和憤怒。   當山賊離開後,江心和江渙沖了出來,撲在父親的身邊。他們抱著父親冰冷的身體,淚水濕潤了他們的臉龐。他們無法相信,他們的父親,就這樣離開了他們。   從那天起,江心和江渙成了孤兒。失去了父親的庇護,江心和江渙開始學會自己照顧自己,他們互相扶持,哪怕最後成了乞丐也努力活著。他們的眼淚滑落,但他們從不讓人看見。   那年,江心八歲,江渙七歲。   也就是那年,他們第一次遇見了宋明。那時的宋明還沒有失明。   據說,他本是某位富貴人家的私生子,但是那位大人家中的正室夫人心狠手辣,為了除去宋明和他的母親,最終得逞,將他們母子逼上了絕路。而那位大人對此事大發雷霆,將宋明留在身邊。   宋母去世時,他隻有六歲。   日子還算過得去,宋明性格純良,長相討人喜歡,那位大人也非常寵愛他。但正因如此,正室夫人對宋明越發痛恨。   終於,在宋明七歲那年,正室夫人暗中下毒。   大概是怕得罪自己的丈夫,所以並沒有取宋明的性命,但自那以後宋明便失明了。   那位大人請回無數醫師都束手無策。可這位大人依舊對宋明寵愛有加。   直到宋明十歲時,正室夫人暗中差人將宋明送到外地要將他殺死,但殺他的的人心存善念,見宋明如此可憐,便將他留在了乞丐們聚集的地方。   殺他的人知道沒人願意照顧一個盲人。於是便找到了江心和江渙這兩個孩子,給了他們一些銀錢,讓宋明從今往後跟著他們。江心見此情形,收下了這些銀兩,答應了他的請求。   安頓好宋明後,那人對申明說:“盡管你隻有十歲,但你也應當明白,有人想要取你性命。所以從今往後就跟著這兩個乞丐,如果你再出現在那位夫人麵前,性命難保。”   宋明雖然年紀小,但心思細膩又心地善良,他知道身前之人的好意。便對這人三拜九叩。這見此,在離去時又為宋明留下了一些銀錢。   江渙對譚正生說,他起初並不喜歡宋明。宋明是富家子弟,又長相俊俏,他怕這個人的出現會搶走姐姐。   可是後來江渙發現宋明的為人讓自己也很喜歡。他不言不語,溫潤如玉,平時吃穿用度也很少。雖然眼睛看不見,但卻從未因此而抱怨,漸漸地,江渙也認同了這個新加入的男孩。   而對於江心來說,她對宋明的感情更是顯而易見的。   “我看得出姐姐是真心喜歡宋明。”江渙看向了一邊的姐姐和宋明。   “很喜歡。”   江心和江渙被一位路過的武修看中,認為他們都是習武的好材料。至於宋明,更是根骨絕佳,但他是個瞎子,那人不看重他。   姐弟倆拜入師門的唯一一個條件就是帶上宋明。武修並沒有拒絕這個的要求。   而姐弟兩人在習武時,總會偷偷將自己所學教給宋明。宋明雖然看不見,但隻要是他們教的,他都能很快學會。那名武修自然知道此事,但並未阻止,甚至暗自贊嘆宋明的天賦。   也正因如此,三人中武功最高強的就是宋明。   後來,十六歲的江心與大他兩歲的宋明在江渙的見證下拜了天地,正式結為夫妻。   江渙頓了頓,似乎是想到了什麼。   “說了這麼多,至於宋明為什麼喜歡雨,那是因為宋明說自己母親去世的那天是個雨天,每次一下雨,他都會思念母親。我和姐姐喜歡雨天,是因為每當下雨時,我就會想起姐姐總會為我遮風擋雨。而現在,我也可以為她抵禦風雨。而後來宋明到了我們身邊,我們開始用起了油紙傘。每每在雨中,我們就好像能聽到彼此的心聲。”   “而至於姐姐和宋明所說,把雨講給宋明聽,這可能是屬於他們二人之間的秘密,我也說不清,道不明。”   譚正生聽了他們三人的故事,開口道:“你們三人命運多舛,著實叫人憐惜。你們既然來了我譚府,就把這裡當作自己的家一樣。”   “謝將軍!”   二人沒有再交談,譚正生看向了外邊的譚木。江渙則繼續盯著雨幕。   而站在院中的譚木與林挽之間的交談卻顯得頗為生硬。   “譚公子,你父親和你的朋友好像有很多話呢。額……現在沒有了。”林挽摸了摸鼻子,尷尬道。   譚木也發現了自己父親與江渙的交談,他並有些好奇二人在說些什麼。   “姑娘,你就沒有什麼好奇的嗎?”譚木撐起油紙傘,看著同樣撐著傘的林挽。   “有,當然有。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當初……南府那把火,放得可真巧!”林換其實並沒有什麼話題,生硬地想起了這麼一件事情。   “那確實是巧合,除此之外,我那時怎麼知道你是個姑娘,後來又為何又一眼就知道那就是你,林姑娘不好奇嗎?”   “公子你眼力如炬。這些東西怎麼瞞得過你呢?”林挽此時的心中已不那麼浮躁,與譚木笑盈盈的交談。   “現在回想起來的話,林姑娘你可真風情萬種。三次見你,都是不同的打扮,今天你這白裙。我還心想這是哪家的千金,沒成想是你。”   “我?風情萬種?真的假的,身邊的人從來沒有對我有這樣的評價,就連我父親都不曾這樣說。”林挽的臉又一次紅潤了起來。   “千真萬確。”   “譚公子,你這麼會哄女子開心,是不是經驗豐富,如果是這樣,那我可不要跟這種人打交道。”林挽突然認真起來。   “我不是這樣的人。”   當譚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林挽不知怎的,就覺得譚木的這句話很真。真的似明鏡,映照內心海。   細雨蒙蒙,譚木與林挽的對話如同濕潤的空氣一般。   譚木的目光穿過雨幕,落在林挽的臉上,他的聲音帶著誠懇:“人海茫茫,讓我有所動容的女子,你是為數不多的一個。”   他頓了頓,心中想著:“在現代社交圈中,對於我遲遲未能開花結果,這其中至關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期望值過高。”   林挽的眼中閃過一絲好奇,她忍不住追問:“那麼,第一個是誰?是不是剛才那位姑娘?”她的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譚木微微一笑,搖了搖頭,“她不是。至於這個人是誰,過不了多久我就會告訴你。”   林挽的臉上掠過一絲遺憾,但很快便被一種自信所取代:“好吧,你答應我,要早點告訴我。而且我有預感,那一天很快就會到來。”她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期待,仿佛已經預見到了未來。   譚木輕輕收起手中的油紙傘。   “雨,停了。”   林挽抬頭看著天空,雨確實已經停了,她的心中湧起一絲失落。   “這次,我沒有為你撐傘。若下次再下雨,為你撐傘的人一定是我,而你,就站在那裡就好。”   “為什麼是下次呢?”   “下次,我對你會一見鐘情。”   這句話似乎是對未來的預兆。隨著時間流逝,他深知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但他肯定的是,即使自己不在了,原本的譚木也會愛上眼前的姑娘。   林挽雖然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但她已經開始期待譚木口中所說的“下次”的到來。   “那我們約定好,下次你要告訴我今天你沒有告訴我的事情。”   “好,我說到做到。”   就這樣,譚木和林挽之間短暫的交流,在細雨中畫上了一個句點。   “今日我見過了過少將,現在是時候回家了。”   林復容不知她為何突然要回。但他並沒有多問,隻是默默答應。   “譚將軍,小女大約是有急事,今日就先告辭了。改日,林某必定會再次拜訪將軍,以示敬意。”   “無妨,既然有要緊事,先行一步又有何不可。”譚將軍的回答中充滿了理解。   “林大人有空時,不妨再光臨我府,或者改日我親自上門拜訪。”   一番客套之後,譚府中林氏父女離去。   譚木獨自站在屋簷下,默默地計算著自己在這裡度過的時日。   在他陷入沉思之際,吳秋月走到了他的身旁。   “烈安,不要對娘有所隱瞞。娘看得出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對這位姑娘最多隻是欣賞,並沒有真正喜歡的情感,那你為何還要表現出喜歡的樣子呢?她並不是那種讓你心動的人。那你這番,究竟是為了什麼?”吳秋月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說出了心中的疑惑。   譚木輕輕嘆了口氣,反問吳秋月:“別人我不知道,但娘看得出來。至於你究竟怎麼想,娘也不追問,你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我說我現在不愛她,但將來我定會愛上她。您信嗎?”譚木看著天空中那道絢麗的彩虹。   吳秋月深深地看了兒子一眼,她明白他的意思,但她還是忍不住說:“這姑娘性子不錯。倘若錯過了,可就真的錯過了。”   譚木看著母親。   “烈安自然知道,會聽從母親的話。”他的眼神中閃爍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光芒。   江心與江渙、宋明與譚木之間交流一番後。他們每一個人都對林挽贊譽有加。   然而,在這些贊譽聲中,譚正生卻保持著沉默。他深信,兒子的婚姻大事是他無法決定的,也不應由任何人代為決定,包括他自己。   日復一日,時間悄然流逝。而在這寧靜的表麵下,譚木的心卻如波瀾不驚的湖麵下暗流湧動。他躺在床榻上,心緒不寧,內心深處仿佛有一股無法言說的焦慮。   與此同時,在譚府的外圍,一道身影隱匿於昏暗的角落,靜靜地觀察著譚府內的一舉一動。這人或許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過客,或許背後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在這座城市的喧囂與繁華之下,他的真實身份和目的,如同夜空中的星辰,不可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