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習!” “黑衣人!” “紅色牌匾!” 半空忽地伸來一隻手,抓起印有小熊維尼的棉被,粗魯地一把掀起。 風密霍地睜眼,賭氣似的將棉被重新抓了回來。 “跟你說多少遍了,房間裡要多通風,你自己聞不出來房裡一股怪味嗎?” 風帆一邊數落,一邊粗魯地將兩邊窗簾拉開,隨後推開窗。 刺眼的陽光如潮水般爭先恐後湧入屋內,將蟄伏已久的黑暗一掃而空。 她做完一切,拍了拍手,又在繪有向日葵的圍裙上擦了擦,一邊朝屋外走去,一邊喊道,“早餐已經弄好了,抓緊起床!” “曉得諾,真滴煩人!”風密數落了幾句,生氣地用棉被蒙住頭。 “剛才畫麵中的白尾鷹捕魚真是快準狠,接下來,我們一起來看看,生活在尼亞中北部的雄性成年狒狒是如何交配的……” “聲音能不能小點!”從被窩傳來一陣吼叫,卻許久無人回應。 風密猛地掀開棉被,一臉煩躁地穿上涼拖朝客廳走去,隨後賭氣似的一把將電視機的插頭給拔了下來。 “說了一萬遍了,看電視聲音開小點,又不是聾……”最後一個字在嘴邊遊了一圈又被他生生給咽了回去。 他看著風帆,他的姐姐,親姐姐,唯一在世的親人,正坐在那兒自顧自吃著煎蛋。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回房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坐下來吃起了早餐。 “我記得……”風帆歪著頭,似在思索,“你今天好像要……麵試的吧!是幾點來著?” “九點!”風密隨口應了一句,大口咬在煎蛋上,卻發現煎蛋已經完全冷了,冰冷異常。 他原本平靜的臉,此時又莫名煩躁起來,“都說了別起這麼早弄早飯,有時間還不如多睡一會兒。” 風帆全然不理他的埋怨,隻是盯著墻上掛鐘,“你看看!” 風密扭頭看去,眼睛瞪得像銅鈴,射出……顧不得多想,他飛也似的奔入房內,抄起背包,而後像一條瘋狗大叫著朝屋外跑去。 “你不吃早餐了?” “改天再吃……” 聲音悠揚,在樓道裡來回震蕩。 公交站臺人很多,公交車上人更多,風密在大爺大媽的浪潮裡左右搖擺。 他盯著公交車上懸在車內後視鏡上的電子時鐘,血紅字體顯示08:35,他心中默默計算。 “還有三站,不堵車的情況下,一站大概五分鐘,時間來得及,我還可以上個廁所。” 他將目光從電子時鐘向下移了移,後視鏡中是張戴著眼鏡的“加菲貓”,他的臉擠作一團,扁平如餅,很張揚也很有個性。 司機時不時往嘴裡送著什麼東西,他定睛細看,不由吐槽道,“還是個會抽煙的加菲貓。” “江北新城到了,下車的乘客請從後門下車!” 正想著,車身已緩緩減速,風密小心翼翼擠到後門下了車。 他沒有著急走,而是朝左後方看去,那兒有兩座雙子大廈,下方建築的紅色門匾上寫著“眾心銀行”四個字。 風密左眼皮開始不受控製地猛跳,他急忙用手按住,嘴裡嘀咕著,“怎麼這麼巧!” 他剛轉身,卻看見馬路邊一名身穿淺灰色毛呢大衣的女人朝自己跑來。 “小心!” 一聲大喝,引得眾人目光齊齊匯聚。 隻見風密大跨步上前,一把扯住那名女人的手臂,而後猛地往回一拽,像拔蘿卜一般,硬生生將女人提上臺階。 正此時一輛銀色私家車正風馳電掣從女人身邊馳過。 “哐” 風密由於重心不穩,猛地摔在公交站臺的廣告牌上。 “你沒事吧!”女人一臉關切道。 “沒事!”風密擺擺手,隻覺左後肩一陣酸麻,還好有背包擋著。 “真的沒事?”女人明顯放心不下。 “沒事,放心好了。”風密用手揉了揉,將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來。 女人見並無大礙,臉色逐漸放緩,“剛才真多謝你了,要不是你,我就……” “不用謝!以後過馬路多留點神。” “你看要不留個聯係方式。”她說著掏出一張名片,“以後要是有……” “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了。”風密還不等她說完,便一陣風似的跑開了。 像一陣風,他跑入一座陳舊大廈,坐上電梯,來到十二樓,不過才花了十分鐘。 可還是遲到了,遲到了整整十分鐘。 初次麵試就遲到,會給用人單位一種不好的印象,不過事急從權,他沒有太多怪責自己。 “你好,我叫風密!我是來麵試的!” 前臺女人一直低著頭沒有正眼瞧他,從桌底下摸出一張表,“把這個填了,在那邊等一會兒!”語氣冷漠如冰,像復讀的機器。 “多謝!”風密拿著表走到一旁坐下,他看著表格上的簡單信息,從背包裡掏出一支藍色原子筆認真寫了起來。 又過了一會兒,前臺傳來聲音,“風先生,該你進了!” “好!”風密提著包走入會議室。 會議室內空空如也,除了一張簡約風的白色烤漆會議桌外,還有胡亂擺放的白色配套辦公椅。 風密將背包放在椅子上,將手裡的那張表格放在桌上,走到落地窗前,望著下方車水馬龍的喧囂景象。 “最後那個女人好像是要遞給我什麼東西?”他心裡想著剛才的事,那個女人的麵容再次浮現在眼前,臉很方正,眉毛很濃,五官立體,其餘的就不記得了。 他抬頭看著天空,晴空萬裡,烈陽高照,怎麼也不像會下雨的樣子,他忘記是誰跟他說今天會下雨了,隻是有個聲音在耳邊埋怨。 “你好!風先生是嗎?” 聲音從身後響起,很細膩,很清脆,唱歌應該很好聽。 他轉過身急忙答道,“是的!” 女人微笑著走到落地窗前,在一眾座位中選了一處居中的位置坐下,正對大門,背靠窗戶。 風密順手拿起桌上的表格,坐在她的對麵。 “這是填好的信息!”他說著將表格遞給女人。 女人順手接過,隨便將其放在一旁,麵色忽然變得嚴肅,“請先做個自我介紹!” “好的。”風密下意識咽了口唾沫,而後提了口氣, “你好,我叫風密,今年二十四歲,畢業於江泰大學,主修專業是建築設計,工作經驗兩年,想找一份製圖員的工作。” 安靜了好一會,女人的聲音才緩緩響起,“你平時都有什麼愛好?” “愛好?”風密不由皺眉,他舔了舔乾枯開裂的嘴唇,“沒什麼愛好,平時除了上班,就是在家,很少外出。” “那你能說說,你上一份工作為什麼辭職嗎?” 女人目光銳利如鷹眼,麵色冷冽如巖石,表情嚴肅如白紙。 風密撐開放在大腿上那雙緊緊握拳的手,他下意識在褲子上蹭掉手心的汗水,眼神空洞地望著女人。 “不方便說嗎?” “不是”風密感覺四周空氣頓時變得稀薄,有種被卡住喉嚨的感覺,他想開口說些什麼,卻發現腦袋裡一片空白。 “既然不方便說,那就不說了。” 他盯著坐在對麵的女人,他能確定那張臉自己從未見過。 鵝蛋臉,杏眼,不到三十,麵容清秀,隻是她的妝過於濃厚,口紅顏色過於成熟,發髻盤在腦後,顯得乾練十足。 他的目光漸漸下移,一直到她胸前,發現她的領口開得過於低了。 女人顯然注意到了他的古怪目光,臉色再次收緊,顯出一抹怒色,“你禮貌嗎?” “你禮貌嗎?”風密猛地一吼,看起來比她還要生氣,那種架勢讓人感覺他下一刻就該上房揭瓦了。 “什麼?”女人被他突如其來的怒火,嚇得有些摸不著頭腦,一時間竟也顧不上生氣。 “什麼什麼!”風密繼續吼道,“我今天是來麵試的,你居然讓我在這裡等了你一個多小時,就為了化個妝,畫了一個多小時,你還有臉發脾氣!” 他說完猛地一拍桌麵,“大爺不伺候了!” 說著抓起背包,火急火燎地沖出了房間。 女人呆坐在原地一臉茫然,過了好一會,她才喃喃自語道,“碰到神經病了!” 風密沖出房間,沖出電梯,沖出寫字樓。 “我早就該走的。”他一邊走一邊宣泄,“不就麵個試嗎,至於這麼嘚瑟,讓我白白等她一個多小時。” 正說著,一滴冰涼忽然在額頭蕩開,他抬頭望天,密密麻麻的雨滴從天而降。 沒有任何征兆,也不給時間考慮,瓢潑大雨瞬時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好似要沖凈這世上的一切汙穢。 “今天真是撞了鬼了!”風密一邊抱怨,將背包頂在頭頂,快步朝前跑去,直跑到屋簷下。 雨滴落地的嘈雜不絕於耳,晦暗的天空朝著大地快速碾壓。 “真是你啊!” 背後忽然響起一陣驚喜的叫喊,他猛地回頭,卻是看見不久前自己救過的那個女人站在身後。 “好巧!你怎麼……”他的目光跳過女人直落到明亮耀眼的大廳裡,大廳盡頭的墻壁上懸掛著一塊寫有“眾心銀行”的紅色牌匾。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的眼皮又開始跳個不停,依舊是那隻該死的左眼,他立刻伸手將其按住。 “我在這家銀行上班。”女人說著上前將玻璃門推開,“外麵冷,快進來坐。” 風密自然不願意進去,他今天對這家銀行唯恐避之不及,可當他開口時,卻不知為何鬼使神差地說了句,“好啊!” 在女人的帶領下,風密踏入了這家他不願踏入的銀行,他此時的心情尤為復雜,焦慮、不安卻帶著一絲期待,正是這一點期待讓他走了進來。 他一眼掃去,大廳裡坐著七八人,男女老幼都有,都是排隊在辦業務。 女人將他帶到一處人少的地方坐下,深棕色的硬皮沙發坐起來並不十分舒服,尤其久坐,更是難受,他家裡的就是這種,他深有體會。 “我叫貝音曼。”她說著遞過來一張名片。 “你好,我叫風密!”風密接過她的名片才想起來,不久前她要給自己的究竟是什麼東西,他不禁暗嘲,“看來做這一行,遞名片的習慣是改不掉了。” “蜂蜜?”貝音曼語氣明顯抱著質疑。 風密不用猜也知道她聯想到了什麼,遂也不厭其煩地解釋道,“風是起風的風,密是秘密的密。” “哦”貝音曼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真是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 “不用客氣!”風密早已見怪不怪,他也沒心思跟眼前女人扯閑篇,他在計算,在等待。 他在等待一個人的到來,一個黑衣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