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三街上,整條街都充斥著酒香跟肉香。 還不到午時,街上的店鋪就排起了長龍。 一兩銀子一隻雞絕對算不上便宜,但京城中也不缺家境殷實之人,有錢人多的是。 做雞其實算不上什麼絕密,也不是給普通百姓吃的。 賈蕓跟吳鬆現在兩人管著鋪子,基本上過了午時三十隻雞就能賣完。 物以稀為貴,讓很多達官貴人趨之若鶩。 正所謂人怕出名豬怕壯。 “這是什麼時候開的店?怎不見買平安符?” 一眾壯漢圍著一個彪形大漢走過來,不滿道。 “哪個在狗叫?” 吳鬆滿臉是汗的拿著殺雞刀走出來。 賈蕓聽到動靜看了一眼還沒賣完的幾隻雞,然後扯住要上千的吳鬆。 最近不是沒人來找過麻煩,隻是這家店跟賈家有關係,這才安穩的沒人過問。 吳鬆相對來說單純一些,之前在莊子上也是個小人物,所以並沒有把來找事的人放在眼裡。 這是常年養成的習慣。 “小子,不錯嘛,還敢動刀,老子就站在這,有本事往這砍。” 彪形大漢大笑幾聲,絲毫沒有把眼前之人放在眼裡,十分不屑的挑釁道。 後麵十幾個壯漢早已把排隊的人趕走,把店鋪的門口給圍了個水泄不通。 吳鬆出來見到這陣仗,神情微微有些緊張,握刀的手都有些顫抖。 不知是被眼前的人嚇住還是呆在原地,並沒有往後退。 賈蕓上前一步,把吳鬆拉到身後,笑臉相迎,拱手道:“諸位兄弟,可是餓了?小弟姓賈名蕓,乃是榮國府之後,這家店是族兄的產業,正好多做些吃食,大哥可以帶回去打打牙祭。” 彪形大漢摸了一把絡腮胡,咧嘴笑了笑。 榮國府之後? 榮國府跟寧國府的賈姓族人多了去了,嫡係一脈他還會給幾分麵子。 再說了,那些貴公子也不會做這種上不得臺麵的生意。 幾個遠支偏房,他並沒有放在眼裡。 國公府的人他又不是沒有關係。 彪形大漢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人,不再顧忌,冷笑道:“你當我是叫花子?幾隻雞就想打發我?” “別說是你,即便是榮國府的正經的爺們過來,又能如何?” 閻王好過小鬼難纏。 在街上,可不講榮國府的規矩。 賈蕓聞言,麵色有些不善,眉頭微蹙。 很顯然,這些地痞無賴有時候確實難纏。 府裡的正經大爺自然不怕,但不管賈瓊還是他自己,都隻不過是旁支。 事情鬧大了,榮國府會為他們出頭嗎? 賈瓊確實跟府裡的關係不錯,可他並不知道好到何種程度。 地痞無賴很是難纏。 隻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賈家的大爺也確實不會做這些拋頭露麵的生意。 身份上的千差地別,讓其有些難以抉擇。 做生意,講究的是和氣生財。 真要出點兒事,又如何跟賈瓊交代? 賈蕓尷尬笑道:“不知兄弟想如何?” 那彪形大漢,冷哼一聲,道:“這隻平安符你買去,我保證天下太平。” 賈蕓抿嘴問道:“不知作價幾何?” 彪形大漢笑道:“看在識相的份上,給你個兄弟價,二百兩銀子。” 賈蕓嘴角抽搐,解釋道:“這家店乃是榮國府的產業,具體的事還要知會府裡的大爺,我做不得主。” 彪形大漢怒目圓睜,厲聲道:“府裡的大爺?你當我是傻子?街上的掌櫃還沒有敢不買我賬的人,我倒是要看看,你有沒有本事把國公府的大爺喊來。” 他早就盯上這家店,可不是三兩天的事。 又豈會不調查清楚,做他們這行當的,身後可不是沒有後臺。 吳鬆緊緊的握著刀柄,怒道:“憑什麼?這破玩意哪裡值二百兩?” 眼前的平安符隻不過是稍好一些的黃紙,隨便畫了幾筆。 竟敢要二百兩這樣的天價。 明擺著是欺負人。 傻子才會買這破玩意,幾個銅板他都嫌貴。 彪形大漢不怒反笑道:“老老實實交錢,不然的話,哪裡來,就滾哪裡去。” 這些破皮無賴明顯是有備而來,賈蕓不敢擅自做主,深深吸了口氣,道:“這家店我不是主家,確實做不得主,這買賣是我叔叔的,他隻是交給我打理,今晚我回去告訴他,讓他明日給你個交代,如何?” 彪形大漢看了一眼他身後的吳鬆,絲毫沒把他放在眼裡,冷聲道:“老子名叫張大彪,人稱彪爺,沒交錢這家店就一天不能開門,柳條街的鐵狼幫,什麼時候把銀子送來,什麼時候再開門。” “石頭,你帶人守在這,賣出去一隻雞,我拿你是問。” “好!彪爺把心放肚子裡。”身邊一個尖嘴猴腮的人招呼一聲,滿臉堆笑道。 張大彪的滿意的點了點頭帶著十幾號人遠去,隻剩下名叫石頭的人帶著幾個小弟,目露兇光的看著來往的客人。 本想買雞的人見到如此陣仗,哪還敢上前,這幾個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人。 不是怕,而是不想惹事,沒必要。 賈蕓眼中閃過一絲擔憂,吩咐道:“先關門吧,回去看瓊叔怎麼說。” 有這幾個人搗亂,生意是沒法繼續乾了,也不會再有什麼客人上門。 店裡整理好,賈蕓帶著吳鬆回到賈瓊的院落。 賈瓊正在石凳上教凝兒算數,見到賈蕓他們比往常更早回來,不由的有些詫異。 “今兒怎麼這麼早回來?”賈瓊笑道。 賈蕓嘆了口氣,無奈道:“瓊叔,禍事上門...” 吳鬆滿臉不服氣,怒道:“那些狗玩意,明擺著訛人,我去官府告他們去。” 賈瓊交代一聲,讓凝兒先去後院裡玩,讓賈蕓坐下,微笑道:“什麼禍事?慢慢說。” 吳鬆剛想開口,被賈瓊一個眼神給製止住,不敢再發牢騷。 賈蕓便把今日發生的一切一五一十給交代清楚。 賈瓊目光落在吳鬆身上,見他並沒有受傷,才放心下來。 吳鬆是個踏實肯乾的人,但就是在莊子上時間久了,腦袋有些轉不過彎。 這種人最容易沖動,相對單純。 出門在外,更是容易吃虧。 不過幸好有賈蕓在,不然今日他們不會這麼完好無損的回來。 “表哥,你先回去吧,明日休息一日。”賈瓊笑道。 吳鬆有些不放心道:“這不是耽誤做生意嘛,那麼多銀子呢。” 賈瓊笑道:“放心吧,有你賺錢的時候。” 吳鬆走後,賈蕓擔憂道:“瓊叔,怎麼辦?” 他好不容易才有個營生,這好日子剛來,就碰上這種事。 簡直是不給人活路。 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 賈瓊真要把店關了,他怕是直接就要回到解放前。 眼看著好日子就要院裡,他怎能不擔心。 可那些地痞無賴,明顯不是好惹的主。 他又擔心賈瓊對付不了那些人,真是讓其左右為難。 賈瓊笑著安慰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在社會上混飯吃,哪有那麼容易?賺錢的生意被人盯上,是早晚的事。” “這天下就是有錢有權人的世界,要想不被人欺負,就隻能迎難而上,拚出一條路來。” “那些人不好惹,蕓兒,你怕不怕?”賈蕓微微一笑,問道。 賈蕓嘆了口氣,道:“怕,怎麼不怕,隻是心裡憋屈的慌。” 賈瓊笑道:“還要謝謝你今天看住他,不然怕是要鬧大。” 吳鬆那脾氣,真要是血氣上湧跟對方乾起來,也沒什麼。 他倒是不會害怕,就是擔心自己人吃虧。 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吳鬆可不懂。 從這點上看,賈蕓的大局觀更大一些,這就是讀書跟沒有讀書的區別。 賈蕓尷尬道:“這是應該的,都是自家人,合該是我謝謝叔叔才是。” 國公府的後人,說出去,那是別人聽的。 隻有自己經歷之後,才知道日子從來都不好過。 賈蕓父親去世的早,打小就想的多一些。 賈瓊問道:“你覺得這錢該不該交?” 賈蕓道:“如果這次交,那他們月月都會來,現在生意還好做一些,能掙點錢,可要是生意不好的時候呢,又或者他們以後漲價,咱們辛苦開店想辦法找客人,這不是給人家掙銀子嘛。” “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絕不能交。” 賈瓊微笑著點了點頭道:“你可知道鐵狼幫在何處?” 賈蕓道:“柳條街上,他們有些名氣,不是好惹的主。” 賈瓊眼神兇狠淩厲道:“那就會會這鐵狼幫,看看他們膽子到底有多大。” 賈蕓驚訝道:“瓊叔,萬萬不可,他們可都是狠人,不如告訴府裡,璉二叔跟官府裡熟,不如托他找找關係。” 賈瓊沉吟片刻,終究是不想去麻煩別人。 靠人不如靠己。 這會是賈珍的授意嗎? 他不確定,但還是決定親自過去探探底。 真要是賈珍在背後搞事情,他也不會束手待斃。 都是一條命,誰怕誰。 賈瓊起身整理下衣服,道:“蕓哥兒你給我帶路,你若是不敢去,就回家去吧。” 說完,賈瓊瀟灑的邁步而去。 賈蕓呆坐兩個呼吸,心中閃過幾個念頭,猶豫不定的心終於有了決定。 起身迅速追上賈瓊的身影。 賈瓊的話看似溫柔,實際上很冷漠。 他隻有兩個決定,一個是自己回家,從此陌路。 另外一個就是跟其站在一起,從此同路。 從接觸這段日子來看,如果渡過此次難關,賈瓊絕對不會虧待他。 也正是如此,他才能下定這樣的決心。 還有什麼比窮更可怕的事情嗎? 賈瓊沒幫他之前跟現在,日子可謂是天差地別。 機會就在眼前,他選擇相信賈瓊。 柳條街上,魚龍混雜,很少有貴族子弟來這種地方。 但這裡隻有一個聲音,那就是鐵狼幫。 這裡的人文化水平不高,大都是做苦力出身。 有人的地方就有摩擦,因此鐵狼幫應運而生。 提起鐵狼幫,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凡是在其地盤上做生意的人,都要交錢買平安。 即便是國公府附近,也有他們的觸手。 賭場,茶館,妓院,酒樓等,幾乎包攬所有賺錢的項目。 官府講究民不追官不究,因此很少派人來這裡。 至於其身後有沒有貴人的影子,並無人清楚。 這世間有黑就有白,也從不缺少灰色地帶。 收保護費這種事,在哪個時代都有,但這麼狠的,他還是第一次見。 幾兩銀子,哪怕再多幾倍,忍忍也能過去。 如此獅子大開口,那就是看不起他賈瓊,他可不會慣著。 賈蕓帶著賈瓊來到一座三進院外,門口站著三四個大漢聚在一起警惕的看向二人。 “就是這裡了。”賈蕓有些緊張,聲音略帶沙啞道。 賈瓊看向眼前的宅子,頗為不俗,可見這鐵狼幫平日裡沒少搜刮錢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麼大宅院,裡麵的人一定不會少。 “你們兩個,做什麼的?”四人上前攔住二人,語氣不善道。 賈蕓見對方如此壯碩,大有一言不合就乾架的態勢,站在賈瓊的身後,雙腿打顫,有些緊張,大氣都不敢喘。 賈瓊害怕嗎? 說不害怕是假的,心裡還是有些慌的。 不怕聰明人,就怕有些人腦子不好使。 賈瓊深吸一口氣,微笑遞上幾兩銀子,低聲交談幾句。 不久之後,便被人帶了進去。 賈蕓狠下心,視死如歸的跟在後麵。 不久之後,就從兩邊,圍上來一群人。 一個長胡子的老者在幾個壯漢的簇擁下走近,問道:“你是何人?” 賈瓊拱手笑道:“在下賈瓊,東三街上一家店鋪的東家,今日貴幫有人上門,我這不是送錢過來嘛。” 老者見眼前之人麵帶微笑,目光銳利,不似軟弱之人,心中閃過一絲猶疑,不滿道:“小兄弟兩手空空,莫不是拿我們當傻子?” 賈瓊笑道:“我一家小店鋪,你們的人敢要二百兩銀子,莫不是也當我是傻子?” 老者皺眉疑惑道:“什麼二百兩?” 賈瓊道:“不知貴幫張大彪可在?” 老者沒有回答,而是問道:“你是賈家的人?” 賈瓊拱手笑道:“不錯,隻是寧國府旁支而已。” 鐵狼幫會怕他一個人嘛,很明顯,不會。 隻有賈家才能讓其畏懼。 賈家的名頭,不用白不用